【本文節選自《城市愛情地圖:愛上一個人,傾心一座城》,作者:魯班大師等,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深圳海灣:相親相到前男友
一
葉蓉在三十歲這年,終於妥協被安排相親了。
說起來,相親對象挺好的。人長得帥,性子又溫柔,年齡也相近,在深圳這個一線城市還有車有房,簡直堪稱完美的結婚對象。
只除了——
他是她的前男友。
關鍵是當年還是他劈腿的她。
眼看著劉星星邁著長腿一步步朝她走來,眼神熾熱而深情,葉蓉的心劇烈而慌亂地跳了起來。她最喜歡的山多斯咖啡似乎也沒了味道,手無意識地攪拌湯匙,咖啡溢出到桌面上。
不對啊,怎麼會是他?
這真是個奇妙的大玩笑,在葉蓉終於準備放下過往,接受相親的時候,竟然相到了自己的前男友。
要怎麼面對這個曾經允諾要給她一生幸福,卻在臨近婚禮時出軌了的男人?
葉蓉的左手死死摳著桌沿,渾身僵硬。她以為一切早就過去了,可偏偏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過往所有感覺復甦且燃燒起來,這種可恥和羞愧讓她說不出話來。
時間仿佛慢放了一般,劉星星的身影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就在葉蓉準備奪門而出時,劉星星一把拉住她的手。
葉蓉的呵斥毫無力度,「你來幹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
劉星星看著她,「我知道,我是重新來追你的。」
二
關於跟劉星星的過往,葉蓉一點都不願意回想。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段感情的所有細節,這是一場徹底失敗的戰爭。
葉蓉跟劉星星彼此都是初戀,自中學時候在一起,相戀有十多年了,要不是保護措施得當,怕是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三年前,在葉蓉二十七歲的生日 party 上,劉星星跟葉蓉求婚了。
二人的愛情馬拉松跑得並不輕鬆。剛開始他們遭遇了老師、父母的圍追堵截,畢業後又是異地戀、爭執、猜忌等各種考驗,其間劉星星創業被騙,最窮的時候兩個人就著泡麵湯配饅頭。好不容易劉星星的公司走上正軌,結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答應求婚後,滿心歡喜的葉蓉辭掉工作,回去老家準備婚禮事宜,不多久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來自大學好友劉念。
「你跟劉星星是打算結婚了嗎?」劉念問。
葉蓉笑,「對啊,到時候你一定要過來參加婚禮。我正看新娘服呢,一會兒我發給你看看哪件好——」
劉念欲言又止,最後打斷她,「你趕緊回來吧,劉星星好像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說完,對方匆匆掛斷,好似怕聽到葉蓉心碎的聲音。
葉蓉當時腦子空了一下,馬上又覺得這根本不可能。就算全天下男人出軌了,他劉星星也不可能出軌,葉蓉太了解他了。他一生只跟她談過一次戀愛,只愛過她一個女人,連他喜歡的歌,這十多年都沒有變過。葉蓉絕不相信他會變心。
可劉念的話到底還是落到她心裡了。懷疑一旦萌了芽,就會越長越大,再也難以抹去。葉蓉越想越疑惑,沒人會平白無故去破壞他們的關係,何況劉念跟她相識也快十年了。她最終沒能按捺住心底慢慢擴大的焦灼,提前買了高鐵票回深圳。
葉蓉第一次沒有告訴劉星星行程讓他來接自己。晚上十點半,她急匆匆地出了高鐵站趕回劉星星的出租房,發現劉星星並不在家。葉蓉打開冰箱,看到裡面的牛奶已經喝完了,燕麥也沒剩多少。劉星星跟朋友合夥開了個健身房,平時自己也是帶課的私人教練,這些都是他每天必吃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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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葉蓉給劉星星發信息,「在幹嗎呢?」
「剛下課,今天還有一節課。」劉星星幾乎秒回,跟以前一樣。
葉蓉放下手機,整個人舒緩下來。就是嘛,劉星星把她看得跟命根子似的,怎麼可能出軌?客廳里掛著一整面牆的照片,都是葉蓉跟劉星星這些年的合影。她看著照片上學生裝的自己,回憶起跟劉星星相識的那一年,她十五歲。
那天下著大雨,葉蓉左右等不來母親送傘,雨又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劉星星坐在教室角落好一會兒,等人都走光了,才朝葉蓉走過去,問:「我有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葉蓉羞澀的少女心和自尊,讓拒絕的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不用,我爸爸剛電話說了過來接我。」
但是葉蓉並沒有爸爸來接她,她是單親家庭,媽媽上晚班根本無暇顧及她。
話已至此,劉星星也沒有理由繼續陪葉蓉等下去,便猶猶豫豫地走了。天色漸黑,葉蓉坐在教室里看著窗外發獃,媽媽大約是不會來接她了,請假是要扣工資的。她挽起褲腳,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滂沱大雨里,眼淚、雨水模糊成一團。
「你看你,我竟然這樣慘呢!」大雨裡面,那個面目清秀的少年舉著傘罩在葉蓉頭頂上,得意地大笑。那以後,葉蓉不曾再拒絕過劉星星。
葉蓉的心被這些過往的點滴撫慰了,疑慮一掃而空。她哼著歌下樓去小賣部給劉星星「補貨」——健身的人沒牛奶可不行。
小賣部的老闆娘跟葉蓉他們早已熟識,兩人時常拉著手在小區里散步,回去的時候劉星星會去店裡給葉蓉買一個巧樂滋的香草冰淇淋。
見葉蓉進來,老闆娘熱情地跟她打招呼。等把東西買齊了,葉蓉準備走的時候,老闆娘忽然吞吞吐吐地問她:「你跟小劉還好吧?」
「好著呢,怎麼啦?」葉蓉沒明白老闆娘的意思。
「好就行,好就行。」 老闆娘訕訕地笑了笑,搓著手好像為了緩解尷尬,又說了句,「這個月沒怎麼見你,還以為你倆吵架了呢。」
葉蓉笑了,「回老家去了,我們準備結婚啦!」
老闆娘眉開眼笑,順手贈了她一份甜品,「早點把婚結了好,小劉長得精神,身材又好,得看緊點呀!」
葉蓉的心,又被這句話給撥動了一下,好似羽毛飛過,明明很輕,卻又留下了異樣的感覺。
當天晚上,劉星星抱著葉蓉想親熱一下,葉蓉推脫太累避開他的親吻,劉星星沒多說什麼,一會兒便轉頭陷入沉睡中。這個舉動又把她心裡的懷疑加重了幾分。劉星星不正常!哪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一個月沒挨著女人身子了,會這麼清心寡欲地睡過去?更何況劉星星這樣強壯的人?
葉蓉悄悄起身,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數了數裡面的保險套,數目沒變。她轉頭看看睡夢中的劉星星,窗外的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樑上,嘴唇微微抿著,很是俊朗。葉蓉心軟了,她悄悄把抽屜推回去,決定放過自己。
可就在這時,葉蓉眼角的餘光,落在抽屜深處一個玫紅色的保險套上,那個牌子他們從來沒有買過!葉蓉呼吸滯了下,快速拿起那個保險套確認了下,確實是一個她以前從沒買過的牌子,跟另外幾個完全不一樣。
九月的深圳,天還是很熱的,可葉蓉的身體卻仿佛掉入冰窖,止不住發抖。
三
很快,葉蓉就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找到了那個女人——代芳。
代芳是她高中同學的妹妹,比她小四歲,長得乖巧可愛,是她自己親自招過來在劉星星健身房做前台的。那會健身房剛開業不久,每個員工都得出去跑市場、發傳單。代芳雖然年紀不大,卻跟著劉星星他們跑得很賣力,也開發了不少新會員,劉星星還誇過她好幾次——這女孩不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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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葉蓉晚上做好飯給劉星星送過去的時候,都會順手給代芳也帶一份,她把代芳看成自己妹妹一樣。想到那些飯,葉蓉恨不得抽自己幾耳光!
從公司前台小妹吞吞吐吐的言語裡,葉蓉了解到,這個月劉星星每天都跟代芳一起上下班;她還在劉星星褲兜里翻出一張電影票,是他以前從來不感興趣的文藝片;小賣部的老闆娘告知,劉星星跟代芳過來買過飲料……
這些事情,跟那個雜牌子保險套放在一起,幾乎毫無懸念地拼湊出了劉星星跟代芳的姦情。葉蓉內心已經山崩地裂,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她以為這一切睡一覺就能回歸原位,好像不曾發生過。更重要的是,她沒想好怎麼跟劉星星攤牌。她被這個變故砸昏了頭,十多年的感情,即將舉行的婚禮,說沒就沒了嗎?
葉蓉找了給她報信的朋友劉念一起吃飯。港式茶餐廳的人不少,蝦餃、蟹籽燒麥、豉汁蒸鳳爪、馬蹄糕等各式點心端上來,葉蓉卻毫無胃口。她將一盤雞蛋腸粉快翻爛了。
劉念按住葉蓉的手,問她:「你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葉蓉的眼淚落下來,點點頭又搖頭,「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敢問他,我怕他跟我撒謊,更怕他說實話。」
劉念嘆了口氣,葉蓉太遲鈍了,她早就提醒過葉蓉的,代芳這個女孩不簡單。那時候劉念去他們家吃飯,代芳也在,滿口叫劉星星師父,使喚他幹活,說是不能累著嫂子,毫不把自己當外人。
要介入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中,還能有比「朋友」這個身份更合適的角色嗎?比起樸素持家的葉蓉,代芳顯然有手段多了。她幾乎就是在葉蓉眼皮底下把劉星星給勾搭上的。葉蓉記得,以前代芳經常當著她的面夸,「哎,你們兩個人感情真好!好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找到像劉哥這樣的男朋友呢!」
劉念跟葉蓉分析:
「你遇到的是一個高級別的綠茶婊,要是不能振作起來,你男人就成別人的了!要想打贏這場戰鬥,必須知己知彼。你看看人家代芳怎麼做的?
「借著工作關係,什麼事都喜歡請教劉星星。
「麻煩一個男人,是對他的魅力表示肯定的最好方式。第一,男人總是虛榮的,在一無所知的小白——尤其是還有點崇拜他的女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專業魅力,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第二,這完全是工作上的接觸,男人可以毫無心理負擔。 」
葉蓉想起,劉星星那段時間確實會經常帶著代芳訓練,教她許多健身這塊的專業知識。葉蓉只當他在培養代芳往助教方向發展,根本沒想這麼多。
「兩個人在工作上接觸多了,聊的話自然也會多。畢竟工作上很多煩心的事,不能跟你說,說多了怕你受影響沒有安全感呀。可是積攢下來的話總是要發泄出來的,平時在遊戲、運動里發泄,突然發現還有一個溫柔解人,又完全沒有危害的女性『朋友』在這些選項里,該是多麼開心的事!
「時間久了,男人就會被所謂的紅顏知己瓦解了戒備心理,甚至被種下一點點朦朦朧朧的曖昧情愫,這個時候代芳給它澆一點水,就要發芽。」
劉念說的,代芳都從劉星星的手機里得到了佐證。
那些聊天記錄,都不曾被劉星星刪掉。
「最近天熱啦,要不要去游泳啊?」代芳發微信問。
劉星星猶豫了一下,沒有立馬回信息。
代芳為了打消他的顧慮,立馬又發了一條信息說,「還有我朋友啦,別擔心,哈哈哈哈哈。」
可是葉蓉打開她的朋友圈,翻到那天的照片看,分明只看到了她一個人的照片和一隻手的特寫,那隻手上戴著一塊棕色帶子的手錶,正是劉星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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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一個女人趁男人伴侶不在時叫他去游泳,你想想,即使她穿著泳衣的身體線條不那麼婀娜曼妙,可是對男人來說,也是完全不同於你十年如一日的身體,慾望從來不講究道德,它就是喜愛新鮮。」
劉念指著代芳的照片冷笑,她跟前夫離婚就是因為對方出軌,可劉念把恨意都轉移到了小三身上。
葉蓉心裡明白,如果不是劉星星動了心思,代芳是沒機會的。她從二人的聊天記錄中看到,劉星星漸漸從被動跟代芳約會,變成了主動約會。他們開始頻繁地一起上下班,一起健身,一起吃夜宵擼串看電影。
在「朋友」外衣的掩飾下,他們毫無愧疚地縱歡其中。這個時候,誰也沒提起過正在老家籌備婚禮的葉蓉。
假若只有這些,葉蓉也沒法斷定二人確實出軌了,只能說他們關係曖昧。
可是,劉星星這個人太不會撒謊了,處處留了破綻。葉蓉從他的支付寶上看到了他轉帳給代芳的記錄,說是醫藥費補償。
劉念告訴葉蓉,那天她路過他們小區門口,看到代芳騎著電動車過來,結果就在看到劉星星時摔倒了。當時劉星星抱著代芳往醫院跑的樣子,焦灼無比。她跟著過去,想著能幫點忙。一路上代芳咬著牙,含著淚,一個勁道歉。說是本想順路載劉星星過去公司的,沒想到反而給他添亂了,劉星星眼裡露出幾分心疼,這一切都落在了劉念眼裡。
「當男人對一個女人心裡升騰起無限的愛戀跟疼惜,他們的關係就晉級了。」代芳住的民房沒電梯,劉星星每天背著她上下樓梯,幫她拎包提重物幹家務,連去廁所,都要站門外無數個擔心。代芳呢?總是笑一笑,逞強地說,「沒事的啦,看你大驚小怪的。」當然不能真的沒事,半夜時候,她不就發了一張特寫傷口的朋友圈,做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讓劉星星剜心肝兒似的疼嗎?
「要對付這種段位的綠茶,就要直接撕了她的偽裝,讓人看清真相。」劉念說得斬釘截鐵。葉蓉抬起哭紅的眼看著她,沒說話。
四
可是,劉星星沒等葉蓉主動找他,就先說了悔婚的事。
葉蓉看著他的嘴巴不停地在動,他說出來的每個字葉蓉都聽到了,可每個字似乎都聽不懂。從疑似出軌,到找出證據,再到劉星星悔婚,一連串事情根本沒有給她消化的時間。
葉蓉沉默了很久,最後問:「你還愛我嗎?」
劉星星低下頭,小聲說:「如果我不愛你,我不知道自己還愛誰?」
葉蓉,「那為什麼不願意結婚?」
劉星星,「也許我們還不明白婚姻對彼此意味著什麼,我想給大家多一點時間考慮。」
葉蓉絕望地笑了,多一點時間考慮?他們考慮的時間還不夠多嗎?十二年,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時,每小時六十分鐘,不夠考慮嗎?為什麼要等臨近婚期了,才跟她說要考慮一下?
「你為什麼不肯承認,是你變心了呢?」葉蓉盯著劉星星的臉。
劉星星面色冷下來,丟下一句「你想多了」便起身離開,背影決絕。
葉蓉是個驕傲的女人,她不願意去找代芳。如果找到了,那就等於承認她跟劉星星之間真的介入了第三者。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自從提出悔婚後,劉星星就從臥室搬出來,每天睡客廳。葉蓉這輩子從未體味過的屈辱、苦澀、心酸,全部朝她砸過來。她想給劉星星一點時間,也許他只是暫時想不通,也許只是創業期壓力太大,也許是她這段時間離開,對他關心不夠……
她決定改變自己,努力挽回這段感情。
原本葉蓉是個能躺著絕不坐著的女人。她天生體形消瘦,不愛運動,可是這段時間,葉蓉總往健身房跑。她問劉星星,你教我怎麼用這個器械吧?
劉星星給她找了同事,讓別人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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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偏偏代芳,這個時候跑過來嬌滴滴地說,師父,你看看我這個拉背的動作,怎麼都不對,就是找不到肌肉發力的感覺。
葉蓉側過頭去,看到劉星星將手放在代芳背後,教她動作細節。積壓的憤怒和妒火混合著委屈一齊湧上來,她忍了又忍,艱難地別過臉不想看他們。
可是二人的對話不斷朝葉蓉飛過來,一個字一個字擠進她的耳朵。
代芳說,師父,你要不今天帶我訓練吧?
劉星星回她,得晚一點,一會兒我有一節課。
代芳甜甜地笑,沒事,我等你啊!
葉蓉忍不住了!她仿佛被另一個人驅使著,撿起地上的啞鈴,朝代芳走過來,有人已經覺出不對勁來,開始小聲議論。葉蓉掄起胳膊,將啞鈴朝代芳臉上砸過去。
代芳驚恐地尖叫起來。
一隻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葉蓉吃痛,啞鈴落下來。
劉星星擋在了代芳面前,冷冷地看著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劉星星問。
葉蓉使勁揉了揉眼,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忽然發現,這些年自己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想不起他的面目來。原來是他太長久地長進了她的生命中,她對劉星星太熟悉了,熟悉到如同自己。一個人哪裡記得住自己的樣貌神色呢? 對自己根本無須記住。
可就是這個人,背叛了自己。
葉蓉甩開劉星星的手,一點點後退,身姿萎靡,仿佛剛剛那一下耗盡了她所有的力量。
「我會等你,等你想清楚了,過來找我。」葉蓉說完,像個空殼一般輕輕飄出去健身房。當初的劉星星有多寵她,此刻就有多傷她。
回去後,葉蓉開始收拾房間。她把所有東西歸整了一遍,拖地,洗衣服,給花草澆水,然後做好飯放在桌上,一個人拿著手機出門了。
一直到爬上萬庭大廈最頂端的平台,葉蓉才明白自己想幹什麼。
她要賭一把,拿自己的命,去賭劉星星對她最後的感情。
「劉星星,你今晚十點前要是不過來,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葉蓉發完這句語音,就把手機關了。她坐在萬庭大廈最頂端的平台上,望著腳下來往穿行、被縮小了好多倍的汽車,心想,跳下去應該會被軋成肉片吧?
那天是十月一號,按照葉蓉的計劃,她應該穿著那件帶荷葉邊的紅色嫁衣,跟相戀了十二年的劉星星舉辦婚禮。可現在的她一身皺巴巴的碎花裙子,紅腫了雙眼,頂著一頭亂髮,狀若女鬼。
她的記憶到現在仍在健身房的場景中徘徊,她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和代芳發生爭執的,也記不清楚是誰先向對方挑釁的,只記得她操起地上的啞鈴,狠狠朝代芳那張小三臉上砸過去,這個不知羞恥的賤貨!四周一片驚恐的尖叫聲。她不記得是誰拉住了自己的手,只記得周邊驚愕的眼神和指向自己的手,她一點點後退,看到劉星星擋在那個女人面前。
她用手使勁揉了揉血紅的眼睛,仿佛要將眼前的畫面定格。
沒錯,是劉星星,背叛了她!
葉蓉的一條腿就搭在天台外邊,掐著時間,就等最後一秒,假如劉星星不來,她就毫不猶豫地跳下去。葉蓉的小半生里都是劉星星,現在半個自己沒了,活著對她來說是一件艱難的事。
最後,劉星星來了。
不光他來了,劉星星身後,葉蓉的媽媽也來了。
看到母親有些花白的頭髮,葉蓉錯亂的神經清明了不少,她在母親的號啕大哭中爬下來,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說話。
這個世上,對她來說劉星星只有一個,可是對她媽媽來說,葉蓉也只有一個。
雙方父母都知道了這件事,兩個人的婚事徹底黃了。葉蓉的母親原本就嫌棄劉星星家貧寒,劉星星家又覺得單親家庭長大的葉蓉不夠陽光,要不是兩個人這些年的堅持,長輩們是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的。
如今這麼一鬧,兩家人也再無商量的餘地了。
一種新的力量取代了愛,葉蓉對劉星星的恨意達到了極致。
毀掉一個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毀了他的事業。毀掉一個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毀掉她的名聲。葉蓉不動聲色地複製了劉星星手機里的所有聊天記錄,又悄悄跟蹤代芳一段時間,很快發現她在夜場跳舞、陪酒的第二職業,並拍下了一些她跟老男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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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她把這些扔在代芳面前。代芳先是驚訝了一下,繼而嘴角帶著嘲諷的笑。
「你緊張什麼,我不過是玩玩。」
「你將來也是要組建自己家庭的人,總會遭到報應的。」
「那又怎麼樣?我寂寞,需要人陪,他願意給我這樣的關心。」
「如果不是你蓄意破壞,我們今年就要結婚了。」
「哈哈哈哈哈,我破壞?你錯了,我何曾破壞過你們,劉星星又哪裡是真心喜歡我,他不過是借著我的由頭,來逃避現實罷了。今天就算不是我,後面還是會有人出現,提醒他這種程序形式化的生活是多可怕,到那一天,他會發現結婚生子並不適合他,他也沒法守著一個一成不變的白開水女人過一輩子。」
「那是你們的事,不過是婊子跟狗,果然相配!」葉蓉按了下手機錄音,朝代芳示意,「你們可歌可泣的感情故事,我很快就會整理出來,發到公司群、你們的親友群、朋友圈等等一切地方,我祝福你們呀!」
葉蓉說完起身離開。
這場漫長的愛情馬拉松,最終以一種非常狼狽不堪的姿勢收場。
那篇《如何以朋友的名義上床》的文章傳開後,代芳不得不離開健身房,並搬了家。劉星星被同事非議不止,合伙人撤資,他剛剛有點起色的事業,眼見著也搖搖欲墜。但是這些,葉蓉已經不想關心了,她隻身飛往北方,遠離了這個傷心之地。也因此,錯過了一些真相。
五
北方的十月,已經開始冷了,需要火鍋、啤酒和擁抱來暖身。
葉蓉落地後收到一條簡訊,是十二萬塊錢的到帳提示。不用多想,她也知道那個帳戶是劉星星的。
十多年的青春損失費?
葉蓉有些悽然地笑笑,收起手機,不再去想往事,縱身投入那些熱鬧的寂寞中去。二十七歲這一年,忽然不用想婚姻、孩子、房子,才發現人生有這麼多可能。這突然獲得的自由跟輕鬆,令葉蓉有些暈眩。
她剪了留了十多年的長髮,染了一個金紅色。劉星星最愛的就是她長發飄飄的樣子,葉蓉把它斬得乾乾淨淨,就像和過去徹底劃清界線一般。她試圖放縱自己,跟過來搭訕的異性調情,用眉梢眼角的韻味去「征服」男人,可是酒醒後葉蓉哭得不能自已,她根本找不到快樂。
酒吧門口每天都有喝醉哭的人,葉蓉的悲傷不過是其中一份罷了。
等她吐得有幾分清明時,一雙白皙乾淨的手伸過來,遞給她一杯溫熱的玉米汁。葉蓉是來北方之後才知道超市有賣加熱飲料的,握著手暖,喝下去心暖。手的主人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孩子,戴著黑色的口罩,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眸,葉蓉幾乎能看清他額頭上細細的小絨毛,帶著年輕的氣息和光澤。
男孩子問:「我騎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葉蓉腦子裡掠過一道記憶的弧光,仿佛回到了十五歲那年,拿著傘的劉星星在問她,「我有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葉蓉眼淚落下來,哭了一會兒又笑了,她把男孩的口罩扯下來,響亮地親了一口,打著酒嗝說:「我有錢,你還是跟我走吧!」
男孩石化在原地。
那一個吻,原本只是葉蓉借著酒勁在回憶的衝動下給出去的,卻成了男孩對葉蓉窮追不捨的理由。他叫張家白,今年不過二十二歲,剛剛從學校走出來,還沒被社會現實的鐵拳揍過,眼裡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和霸氣。那是葉蓉以前有過、如今正在漸漸淡去的東西。
葉蓉想,管他呢,誰說戀愛一定要有結果,我只想享樂當下!去他的懂事!
去他的溫柔體貼!我現在是短髮的叛逆小魔女!
如果說這些年跟劉星星的戀愛是匍匐在現實里,步步挪移的,那她跟張家白的愛情簡直是在天上飛行,放肆張揚。張家白出身好,從未為錢發愁過,做起事來只問喜不喜歡。這種從容和自愛是葉蓉從未有過的,即使劉星星曾經給過她很多很多的愛,她也不曾有過這種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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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張家白帶她去逛寺廟,每見到一個佛都會認真拜一拜。
葉蓉問他為什麼。
張家白齜牙一笑,說跟菩薩求了姻緣,怕漏掉哪個不高興,就不答應他了。
葉蓉被姻緣這兩個字刺痛了,臉上的笑頓時淡去,轉身出去。張家白跟在她後面,嘴裡咋咋呼呼,要拉著她去算一卦。葉蓉耳中,他的聲音一點點遠去,只剩她跟劉星星相處的過往。
深圳的夏天極熱,他們租住在白石洲貧民窟一個十平方米的小房間裡,只放得下一張小床跟書桌,再多點東西門就關不上了。房間沒有空調,劉星星去二手市場買了兩個小風扇,晚上就對著兩人的腳下吹。
葉蓉拉著劉星星的手說:「咱們像不像踩著風火輪的哪吒?」
劉星星反過頭來親她,葉蓉一把推開他,大吼,「我身上的汗剛剛乾!」劉星星才不管那麼多,反手一胳膊就將她抱上來,兩人滾成一團……
「蓉兒!」張家白將一個烤紅薯塞到葉蓉手裡。葉蓉回過神來,看著他因為快走微微發紅的鼻尖,心裡一酸。張家白花二十塊錢,買了兩個烤紅薯,就是給她暖手用的,涼了就要扔掉。可她記得當年跟劉星星去羅湖的東門批發市場,買條十五塊錢的小花裙都要心疼很久。
那些過去,不僅僅是她跟劉星星的過去,也是她的小半生,她的青春和記憶。剔不掉,割不走,已經長進骨髓里了。
葉蓉看著張家白,明明眼睛裡的倒影就是他,卻讓張家白感覺像隔了幾個世紀一樣遙遠。他們去看電影,逛遊樂園,在景點的許願牌下寫上二人的名字。可是葉蓉發現,那些她跟劉星星做過的事,體味過的愛情,跟張家白一起做的時候,她只會更加想念對方。
愛情不是換個人就好了。
葉蓉抱抱張家白,像劉星星對她那樣,摸了摸少年的額頭,說,我們分手吧。
晚上,她收拾好了行李,決定回到深圳。
那座城市不只有一份失敗的感情,還有她解不開的心結。葉蓉打開手機,看到劉星星的轉帳提示。她出來這一年時間裡,劉星星每個月都會給她打錢,讓她學喜歡的古箏,買喜歡的衣服,去想去的地方,似乎要把貧困時期所有虧欠的都補償給她,除了愛情。
葉蓉跟劉星星在一起的時候,只有愛情。現在劉星星的公司越做越好了,買得起葉蓉想要的房子時,他們已經分手了。葉蓉曾經無數遍回憶他們在一起的過往,反覆咀嚼那些可能導致分手的疑點,卻始終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她知道,沒有這個,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再跟別人相愛了。
六
葉蓉三十歲這年,母親天天十多個電話地轟炸:你給我相親去,今年要是帶不回來一個公的,就別叫我媽。
葉蓉苦笑,最終受不了這種狂轟濫炸,答應過去相親,可是誰也沒想到,在一千三百多萬人口的深圳,她偏偏相到了自己的前男友——劉星星。
下意識地,葉蓉只想轉身逃走,十二年的感情,三年的逃離,她依舊做不到坦然面對,然而這念頭不過剛在她腦海里轉了一圈,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葉蓉下意識掙扎了一下,劉星星的手卻改為十指相扣。葉蓉感覺到他的手心很熱,滾燙的溫度幾乎能灼傷人。
葉蓉抬起眼。
劉星星身體前傾,握著她的手,葉蓉甚至能夠清晰地聞到劉星星身上淡淡的肥皂香,一句話不經大腦思考地脫口而出:「你還是用那款奶奶檀香皂呢?」
劉星星小時候被奶奶帶大,打小就用奶奶的檀香肥皂洗澡,長大了也保持了這個習慣,身上常年一股檀香味。當年葉蓉總是戲稱他身上有「奶奶香」。
這句話將兩人一下拉回原來親密恩愛的舊時光,等葉蓉覺察時,空氣已經變了味道,她再也沒辦法偽裝起自己的鐵石心腸。
劉星星拉她坐下來,表示有話要跟她說。
葉蓉不動聲色,她今年三十歲,知道了很多道理。女人喜歡的人不一定需要自己覺得好——這種好是要用感情來哄騙和迷惑的,他的好一定是公認的好,不需要她去深入挖掘和品味。不費力的愛情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可是,午夜夢回時,她還是會在惆悵中驚醒,當年到底是因為什麼?
等了三年,劉星星總是要給她一個答案的。
他跟葉蓉確定婚禮沒多久,母親就帶著哭腔打電話告知劉星星,你爸好像腦子壞了。劉星星趕回去,看到父親對著母親大吼大叫,甚至出手打人,整個人陷入一種癲狂中。
母親說,他最近總是疑神疑鬼,一個人自言自語,甚至偷偷買了農藥藏在衣櫃里,說等兒子結婚了,自己心愿也滿足了,就可以走了。劉星星把農藥扔了,帶著父親去看病。醫生告知,這是家族遺傳性的躁鬱症,這種病有很大機率會遺傳。劉星星當時好像被悶棍猛地一擊,他想起有個叔叔也是在這個年紀發病,後來病情加重自殺了。
父親的情緒反反覆復,要時常開導陪伴,稍有不慎,他就會爬上樓頂,甚至朝馬路上疾馳的汽車走過去……
那段時間,劉星星要照顧父親,安撫母親,還要維持公司的運轉,整個人心力交瘁,當時正是葉蓉滿心歡喜回家準備婚禮的時候。
劉星星頭一次對自己跟葉蓉即將邁入婚姻這件事產生了疑惑,「假如我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我能照顧好蓉蓉,給她幸福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這件事,以葉蓉的性格,即使知道他可能患病,也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吧?劉星星不忍讓葉蓉冒這個險,在照顧父親時的那些反覆和絕望讓他好像看到了葉蓉不幸的未來。
劉星星需要用一個虛假的藉口讓葉蓉死心,這個時候代芳出現了。
葉蓉回去老家那一個月,她找盡藉口去獲取劉星星的喜愛。她年輕漂亮,以為全天下男人的寵愛跟青睞都是理所當然。可偏偏劉星星不是這樣的,代芳的一腔柔情全撞在鐵板上。她年輕新鮮的身體在滿是葉蓉跟劉星星照片的房間裡暗自枯萎。
直到,她在醫院裡發現了劉星星的秘密——劉星星的父親也住那。
劉星星祈求她,不要告訴葉蓉真相,他需要一些時間調整自己的狀態,他自己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代芳答應了,臨走時卻悄悄在他們房間抽屜里塞了一隻玫紅色的保險套。
原來,葉蓉跟劉星星之間,從來就沒有過別人。
「那現在呢?為什麼你現在要告訴我實情?」葉蓉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要怎麼跟葉蓉說呢,劉星星跟她分開的這三年里,感覺自己再也沒有過生活了。他的世界只剩下掙錢和照顧父母這兩件事,然後在忐忑中等待自己也被病魔虜獲。那些失眠的夜晚,他會一遍遍打開社交軟體,查看葉蓉的動態更新,甚至把微博上每個給她點贊的人都翻了個底朝天。
所有人都當劉星星出軌背叛了她,哪怕分手後劉星星這幾年孑然一身。幾個共同的好友見著他了,也會在心裡呸一口——渣男不得善終總是大快人心的。
唯一令他鬆口氣的事,是父親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這幾年的藥物治療和心理疏導,讓老人家重新回到了原來的好狀態。劉星星的母親記性不大好,平時出門總會忘記帶鑰匙,以前劉爸沒少趕回來給她送鑰匙。自從老頭子生病後,她再沒有落過一次鑰匙。為了督促劉爸吃藥,她在冰箱的便利簽上寫著各類藥物的劑量,定好鬧鐘,到點給他拿藥倒水。有時候劉爸使性子不肯吃,覺得自己好了,兩個人拌嘴像孩子似的。
劉星星問他媽,「老爸發病時候沒少氣你,嚴重的時候,一天到晚都得提心弔膽看著他,你就沒有後悔過嫁給他?」
母親一邊擇菜一邊笑,過了好半餉才回,「誰能預估到以後的事呢,你爸沒少讓我操心,可老頭子真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該幹啥。讓人操心也是種陪伴啊!」
劉星星愣了愣,沒忍住眼一酸,跑到廁所流了好一會兒淚才出來。他把葉蓉趕出自己的未來時,怎麼就忘了,操心也是一種陪伴啊!
現在,告訴葉蓉這一切的真相,就是想把餘生所有操心或不操心的陪伴,都給到自己最愛的人啊!
面對葉蓉的疑問,劉星星沒有直接回答,反問她:「你還愛我嗎?」
葉蓉點頭又搖頭,這個問題當年她也問過劉星星,那時候劉星星用自以為保護她的方法,將自己剔除出了他的人生。
葉蓉低下頭,「我理解的愛,是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一起承擔,一起面對。可是我們誰都沒有做到。」
劉星星,「我知道,所以我來重新追求你。」
對劉星星說的話,葉蓉並不是沒動心,可她已經過了那個年少衝動的年紀,感情冷藏久了,也會過了保鮮期。葉蓉原本認定的「被劈腿」誤會澄清後,反而陷入一種空茫,就像長久緊拽的執著,忽然被剪斷了繩索,墜入真空中一般。
接下來的幾個月,劉星星每天都會出現在葉蓉下班的時間點,送她回家,風雨無阻。他們偶爾會聊聊天,在等待紅綠燈的時候,看著街頭的落日,或者雨刷器上滑落的雨滴,葉蓉的空茫感便又浮上來。
直到有一天,她從辦公樓出來,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一下慌了。
葉蓉左右看,四周一片空曠。
她空茫的心,仿佛有了破裂的聲音。
「蓉蓉!」一聲呼喚叫醒了她。
劉星星臉上帶著汗珠跑過來,手上舉著一隻香草冰淇淋,他有些笨拙地解釋,我剛排隊買單,晚了幾分鐘,沒想到超市人這麼多——
葉蓉踮起腳,朝他喋喋不休的嘴吻上去,劉星星執著地舉著冰淇淋,呆立在原地。
她想,今年能帶個公的回家過年,媽媽應該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