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抽屜里,抽屜里有藥。」
譚卓艱難地張口,他無力地用手指著他辦公桌一側的抽屜,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面上滑落。
見狀,我急忙從抽屜里翻出藥物又取了水給他服下。
譚卓服了藥,努力大口地喘息著,他抓著我的手,面色鐵青,像處在瀕死邊緣,我從不知道,譚卓的身體這樣的差勁。
我本來想挪開的手便任由他握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沒忍心放開。
「宋小姐,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不多時,譚卓呼吸已然平復,我攙著他坐到了辦公室里的沙發上,他沒有放開我的手。
「沒關係,剛剛那種狀況,換作是誰,我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宋瀾瀾心地善良,救你是本能反應,不是因為什麼旁的才選擇幫你一回。
「十分抱歉,我對你說了那樣的話。」
譚卓不置可否,只接著說:「你瞧,我的心臟有很嚴重的問題。」
譚卓喉結微動,他沙啞開口:「在你離開我之前,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務必答應我。」
「這件事結束後,我保證不會再糾纏你,也不會對小陸先生造成任何傷害。」
「譚總您得先告訴我,是什麼事情。」
我盯著譚卓的雙眼,還是波瀾不驚的一雙眼,但裡面的請求是卻十分真實。
我猜不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經過剛才的一件事後,我早已對他有所防備。
「如你所見,我的私人醫生告訴我,我已經到了不得不進行心臟移植手術的地步。」
「宋小姐,下周后我得在美國完成一場心臟移植手術,我懇請你陪在我身邊。」
譚卓很斯文客氣,言辭也十分懇切。
「為什麼一定得是我?」
我有些困惑,我們之間能夠好聚好散,也並沒有到那種非彼此不可的地步。
「心臟移植手術風險極大,如果手術失敗,我仍希望我留戀於人世的最後一眼,是你,宋小姐。」
譚卓看我,不知他能否透過我的眼,看見他真正所愛之人。
「宋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你的存在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怕我不答應他似的,譚卓又補充了一句。
8
我還是陪譚卓去了美國。
原因無非是我可以拒絕譚卓,但是我不能容許譚卓傷害陸子默分毫。
而譚卓的病發突然,在幾個保鏢的虎視眈眈下,更加確定了我不得不陪譚卓去一趟美國的想法。
陪譚卓完成心臟病移植手術這件事情我通知了陸子默,譚卓的私人飛機一落地我就給陸子默發了信息,但陸子默並沒有對此進行回復。
我並沒有多想,可能是他正在因為我們的事情抓緊謀劃,偶爾忽略些我的信息也是十分正常的。
權當我是去美國工作,等結束之後立即回到陸子默身邊就好。
到時候,我們兩個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手牽手在陽光下散步。
好像似乎所有事情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我履行與譚卓的約定,譚卓進手術室的最後一眼,此去生死難料,他看著我,目光有著不舍留戀和無限的纏綿深情。
我想,譚卓真的很愛他的妻子。
譚卓是個好人,好人應該長命百歲。
手術進行了八個小時,結果是十分順利,譚卓福大命大,吉人天相,總算脫離了生命危險。
譚卓重獲新生。
他睜眼,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在了我身上,他脫口而出:「媛媛……」
應是了,他已故妻子的名字,就叫許卿媛。
他顫顫地伸手欲環抱住我,我有些彆扭地湊上前去,伸出了一隻手。
此時此刻的譚卓不似以往般溫柔威嚴,他顫抖著肩膀,脆弱,敏感,又無助。
我用騰出來的手撫摸他的鬢髮,這幾日的折騰,譚卓好像蒼老了幾歲,尤其是譚卓耳畔的髮絲,已然斑駁得不成樣子。
「媛媛……我好想你媛媛……」
「我的媛媛……」
譚卓嗚嗚地哭了起來,委屈得像個孩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見到了譚卓如此,我突然很想陸子默,好像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私人醫院的加護病房內,我照顧了譚卓幾日,端水奉茶,無微不至。
送佛送到西,譚卓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我這樣對譚卓,也算得上仁至義盡。
那天下了雪,譚卓對我講,想出去透透氣。
詢問過醫生的意見,我給譚卓做好保暖後,推著他在醫院的花園裡閒逛。
或許是因為我長得實在太像許卿媛,譚卓與我求婚,他說他餘下的後半生希望能夠有我的陪伴。
「宋小姐,嫁給我吧。」
譚卓將一枚戒指遞給我。
譚卓說,想與我白頭終老。
我仍然笑著不假思索地拒絕。
「陸子默是不會娶你的。」譚卓有些難過,他這樣對我說。
「他會的。」我那樣相信陸子默。
我當然也知道譚卓最想白頭終老的人的本不是我,只是因為我與許卿媛七八分相似的皮囊。
細雪紛紛揚揚,落到我和譚卓的髮絲上,一瞬白頭。
「譚卓,我知道你的心意,已經足夠了。」
霜雪落滿頭,也算共白首。
也許會有平行世界,那個世界的譚卓和許卿媛,一朝同淋雪,終老共白頭。
而這輩子,我想攜手終老的人,遠在世界的另一邊。
我和陸子默會一直在一起,白頭偕老,恩愛兩不疑。
想到這兒,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陸子默,我恨不得馬上就飛回國,飛到他身邊。
正當我掏出手機,想給陸子默打電話的時候,微博突然給我彈出一條推送——重山娛樂太子爺陸子默三日後即將大婚。
我心底一沉,顫抖著手撥通了陸子默的電話。
「您播到的電話已關機……」
我不信,陸子默明明說過要娶我,怎麼會騙我呢?
我心頭又迴蕩起譚卓的話——陸子默是不會娶你的。
難道他一早就知道些什麼?
我又給陸子默發了許多信息,無疑全部都石沉大海。
在輾轉反側了一個通宵後,我訂了回國最早的一班航班。
我猜測陸子默應該是遇到了麻煩,他是一個很做事情有始有終的人,我不相信他會一言不發地和我分手。
我決定再勇敢一次,就算是分手,我也要當面聽他說。
「對不起,譚總,我要去找他了。」
9
我心心念念著陸子默,恨不得一下飛機就飛到陸子默的婚禮現場。
國內下了雪,紛紛揚揚,卻比美國的雪更讓我安心。
路人如何看我都無所謂,媒體怎麼看我都無所謂,為了陸子默,我願意做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女英雄。
我一路風塵僕僕,生怕我的陸子默被別人搶了去。
而當我真真正正推開教堂的大門,看著耶穌像下,十字架前,只有肅穆的神父,還有那個一身白紗,看起來無比聖潔的新娘。
沒有我的小孩。
「陸子默呢?」我驚訝中大吼。
滿座譁然,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著我和陸子默的關係。
「你不是在美國嗎?」新娘見到我,也有些意外。
「他現在在哪兒?」我問她。
「你沒有碰到他嗎,宋小姐。」
我皺了皺眉,從新娘的口吻中發現她十分清楚陸子默的去向,卻一點也不在意。
莫非,她也是迫於家中長輩壓力,才同意與陸子默結婚?
「我聽說,陸子默自從訂婚宴後就被他爸爸關在了家裡,不讓他與外界聯繫,直到他終於鬆口,同意跟我結婚以後才被放出來。」
新娘說著,聳了聳肩,看著我頗有意味地說:「不過如你所見,他今天趁亂跑路了。」
「……」這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想說她可憐,又慶幸她沒有被婚姻的枷鎖拴住。
「他沒有聯繫你嗎?」
新娘問完,我才想起手機還是飛行模式。
看著螢幕上噴涌而出的未接來電和簡訊,我忍不住淚流滿面。
「宋瀾瀾,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宋瀾瀾,我剛拿到手機,我逃婚了,這件事太複雜,以後再跟你解釋。」
「宋瀾瀾,我知道你去美國了,我現在馬上上飛機去美國。」
「宋瀾瀾,等我!」
一字一句,拳拳赤誠。
原來相愛的人,真的會雙向奔赴。
一個小時後,我坐著新娘頭車出現在機場,當我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朝我張開雙臂時,我用盡全力飛奔向他。
「這是什麼?」陸子默看著我手裡的捧花。
「新娘子給的,」我破涕為笑:「她說作為交換,我得請她吃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