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將自己的人生重新反思一遍,趙陽這才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早已變成了一個兇殘惡毒的劊子手,完全不是當初的自己了。
但容雪仍一直緊握著他的手,就像當年一樣,捨不得有片刻的放鬆。
「你是說,我倆留下的照片視頻,只有這一個了是嗎?」
容雪依偎著趙陽,一邊看著視頻里的自己,嘴角泛起微笑。
趙陽慚聲道:「以後咱們拍更多的照片,拍更多的視頻。我發誓,無論再出什麼事情,我永遠不會刪除,永遠不會。」
容雪雙手捧著他的臉,認真說道:「趙陽,我不想你變成一個自私的殺人狂魔,我認識的趙陽不是這樣的。我認識的趙陽積極陽光,富有愛心,從來都不吝嗇力所能及的善心,更不是欺凌弱小的人。」
她又看了一眼電影院裡的屍體,凝視著趙陽:「答應我好嗎?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行嗎?」
趙陽遲疑了,他多想答應容雪啊。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容雪更重要,他多麼不想讓容雪失望。
可是,影像實態化之後,只能存在兩個小時,一部尋常電影的長度。
如果他不再殺人,那就意味著他再也見不到容雪了。
容雪把筆記本電腦抱在懷裡,對著趙陽笑:「這是我們愛的見證,我愛你趙陽,可是……」
容雪用力將筆記本電腦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許多零件都落入屏障外的泥石流中,再也無法修復了。
「你不能再為我殺人。」容雪哭著說道。
趙陽絕望地抱住了她,淚如雨下。
在洶湧的眼淚里,容雪又笑了起來,「趙陽,我愛你。」
那笑容美麗得一如初見,燦爛得好似晨光。
她的告別依舊悅耳,卻像是丟失在風裡的鈴聲,慢慢飄散、破碎。
隨之而去的,還有她的身影。
趙陽跪在地上,發出一聲悽厲的哀嚎:「不!」
5)
電影院裡空空蕩蕩,趙陽失魂落魄地走出院門,像一隻孤魂野鬼在街上遊蕩。遊蕩而沒有歸途,彷徨而沒有方向。
現在想來,好似前半生的意義都是為了容雪而存在,以前只想和她結婚生子,白頭到老,後來只想找到她,質詢她。
但如今,容雪不在了,自己好像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一輛轎車猛地停在趙陽身後,司機搖下車窗罵道:「馬路中間盪什麼盪!想死啊!」
見趙陽不理不睬,司機呸了一聲:「神經病!」
發動汽車呼嘯而去,連闖了紅燈也沒有發覺。
攝像頭連閃幾下,記錄下違規駕駛者的車牌。
趙陽忽然眼神一動,攝像頭?監控錄像!
當初他跟容雪在回家的路上遇險,警察後來根據監控錄像抓住劫匪,警方那裡肯定有那天監控的備份!
而監控錄像裡面,不正有容雪的影像嗎?
趙陽立刻直奔當年處理這件劫案的警局,請求調看當年的資料。
警察見趙陽一副心焦如焚的樣子,加之他又是當年的當事人,也不好拒絕,很快就找出了相關資料。
趙陽找到視頻,復刻了一份,千恩萬謝的離開警局。
他把自己的一些產權證明之類的文件裝好,放進一個手提包,又放進許多附著密碼的銀行卡。然後直接到胖子的家裡敲門,胖子鼻孔朝天的開了門,正要冷嘲熱諷的說些什麼。
趙陽懶得跟他廢話,不由分說地把手提包扔到沙發上,轉身就走。
胖子嚇得當時就趴在了地上,驚恐大叫:「我不就是罵了你幾句嗎?你個神經病還要炸死我?」
趙陽回到家裡,把房間好好收拾了一番,拿出一台新電腦,打開當年的監控視頻。
他抱著電腦,像是在抱著容雪,抱著自己的此生摯愛。
他在心裡默念:萬能的神,如果你存在,如果是你賜予我這樣的能力,那麼,最後再幫我一次吧。奉獻我的靈魂,奉獻我的全部,用我的所有換這樣一個機會,我要去見容雪。
視頻忽然混亂起來,嘈雜扭曲,趙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還是那條熟悉的街道,夜晚出奇的安靜,看不到行人。
容雪躲在趙陽身後,嚇得俏臉發白。
對面一個面容兇狠的壯漢步步緊逼,揮動著手裡的匕首威脅道:「識相點!
老子很快就完事,不然的話,卸了你們的手!」
另一個劫匪在一旁嘲諷的邪笑,手中拎著一把片刀,閃爍寒光。
趙陽挺直了削瘦的身板,一如當年一樣拍了拍容雪的肩膀:「別怕,我在。」
猛地沖向壯漢!
壯漢毫不猶豫一匕刺來,趙陽不閃不避,用腹部承受了這一匕首,一隻手抱緊了壯漢, 另一隻手摳住了他的眼睛!
壯漢吃痛之下腦袋猛地後仰,趙陽湊上去張嘴咬住了他的喉管!
另一個劫匪衝上來對著趙陽的連砍幾刀,血肉模糊,鮮血飛濺。
趙陽竟似毫無所覺,只是喉嚨里發出含混的嘶吼,牙齒拚命撕咬。
壯漢慘嚎連連,血液橫流,但很快就沒了聲息。
趙陽勉強撐著回頭,看著另一個劫匪,無比的虛弱,卻又無比的強大,聲音堅定如鐵:「誰都別想打容雪的主意!」
他的眼神裡面,有對人世的依戀,有對劫匪的仇恨,有痛苦有憤怒,卻唯獨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那個劫匪只覺得心臟一下子提了起來,說不出的恐慌心悸,突然丟掉了手裡的片刀,落荒而逃。
趙陽癱軟在地,倒在血泊里。在容雪的哭泣聲中,吻了她一下。
「容雪,我愛你。」
他看著她美麗的臉,忽然咧嘴笑了。
至少在這個世界裡,你好好的活著。
「距遊樂場僅僅一千多米的街道上,一對年輕情侶遇襲。男子為保護女友,勇敢與歹徒搏鬥,身中十幾刀,不治身亡。涉事的兩名歹徒,一名當場死亡,另一名在逃。這座城市的治安問題,不得不讓我們思考……」
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間裡,容雪看著電視里的新聞報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