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永不消失的青苔:絕望底層青年的掙扎故事》,作者:狄俄尼索斯,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1、
守靈的這些天,每到傍晚時候,劉老太太尖銳如同刮玻璃般的聲音就會出現院子裡,「你個克夫的母老虎,怎麼死的不是你啊!」
話音剛落,「啪」地一聲,老太太將兒媳桂蘭端過來的白粥摔在地上,剛煮好的滾燙的白粥濺了桂蘭一腿,劇痛傳來,桂蘭慌忙扯了旁邊的毛巾將腿上的粥擦掉。
小腿已經紅了一大片,桂蘭蹲在地上,用手慢慢地揉著手上的地方,輕輕吹著氣。眼淚悄無聲息地湧出來,桂蘭不敢哭出聲,她知道婆婆見不得自己哭,更見不得自己。
丈夫劉嘉勇的遺照擺在桌上,黑白的眉目含笑。「如果他活著,一定不會讓自己這麼受委屈吧」,桂蘭想到去世的嘉勇,眼淚愈加止不住。
當年嘉勇中專畢業,將挺著肚子的王桂蘭領回老家。劉老太太只瞧了桂蘭一眼,便蹙起眉頭,直搖頭說,「不行不行,女人顴骨高,殺夫不用刀,你要娶她我不同意」。桂蘭被這不留情面的話羞辱得無地自容,好在嘉勇抱著她,讓她有一絲慰藉。
雖然不同意,但也不能挺著大肚子離開。更何況桂蘭是一個外地女孩,爹媽離異後誰都不管她,就算離開了,也沒有去處。嘉勇帶著桂蘭到西屋,簡單收拾收拾,兩人就這麼住了下去。沒多久,嘉勇便把他要和桂蘭結婚的事傳遍了村子。
劉老太太不認識也沒轍,但她不能讓桂蘭輕易地嫁進來。她去了西屋,這是自從桂蘭住進家裡後,她第一次進西屋。
桂蘭見著老太太,趕忙喊了一聲「姨」。老太太徑直坐到床上,吩咐她去打一盆熱水,給自己泡腳揉捏。桂蘭的肚子當時已經八個月大,當她端著熱水盆慢吞吞走到老太太跟前時,被老太太埋怨了一句「打點水都這麼磨蹭,手腳一點都不麻利」。
桂蘭沒吱聲,將盆放在地上,蹲不好蹲,她乾脆扶著肚子跪下來,再把老太太的腳放進盆里。老太太見她還算低眉順眼,說道,「我也不是有意為難你,當年我懷嘉偉嘉勇兄弟倆的時候,下地幹活喂牲口,啥也沒落下。嫁進劉家不是享福的,你要沒這點準備,那就別嫁過來了。」
說完這話,老太太算是默許了嘉勇和桂蘭的婚事。兩個星期後,婚事草草辦完,很快沒多久,桂蘭生下一個男孩。
老太太有了孫子,看桂蘭都順眼許多。但好日子沒幾天,孩子突然開始高燒。村裡大夫開了藥,吃了三四天,總是上午退燒,傍晚又燒起來。桂蘭急得想抱孩子去縣醫院,卻被老太太攔了下來,「多大點事就往醫院跑,這明顯是中邪了。」
說完,老太太回屋裡拿出一張寫了符的黃紙,「這是我之前找大師求來的平安符,燒掉後將灰燼拌在奶里讓孩子喝下去,燒得多嚴重都沒事。這是命里的劫數,過了這一劫,孩子以後就都是好福氣了。」
完了又讓桂蘭準備一個倒上清水的碗,拿三根平頭筷子,讓她將筷子立在水中,孩子的燒就會退下去,桂蘭只得將信將疑地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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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但這一頓操作沒有任何用,晚上孩子燒得四十度,在床上哇哇大哭,桂蘭將孩子抱在懷裡,一夜沒合眼,第二天一早趕到醫院,孩子已經搶救不過來了。
「老劉家怎麼就家門不幸,娶了這麼個克夫妨子的」,看著孫子夭折後,老太太指著桂蘭的鼻子罵,此後便再也沒進過西屋。次年桂蘭又懷孕,生下一個女孩,取名叫劉伊伊。
2、
伊伊見桂蘭蹲在靈堂前收拾摔碎的碗,於是走過去跟著撿起來。
「媽,爸爸是不要我們了嗎?」伊伊問桂蘭。桂蘭不知道怎麼讓八歲的女兒面對父親的死亡,她和伊伊說,「不是不要,但以後只有我們倆了。」
「我剛剛又聽到奶奶在罵你了。」
「沒有罵,就是說話大聲了點兒。」桂蘭不想讓女兒知道這些事。
伊伊從小不受老太太待見,一方面因為她是女孩,另外一方面因為她是桂蘭的孩子。
桂蘭生了伊伊後,老太太指著桂蘭的肚子罵,「當初同意你和嘉勇的婚事,還以為你肚裡有貨,誰知道你這女的命這麼硬,妨死自己的兒子不說,這下連兒子都生不出來了。」
完了轉頭又和嘉勇說,「之前我攔不住你娶她,這不,好不容易托關係給你在縣上找的工作,你乾了不到一個月人家就不要了。都給你說了,這女人不好。」
當時伊伊還在桂蘭懷裡吃著奶,老太太斜睨了一眼,「生下這不帶把的種,遲早是個賠錢貨。」
既然見面沒有好臉色,桂蘭就儘量躲著,她更是從小就教伊伊要懂事聽話,連哭都不敢讓她哭大聲。
形成反差的是,嘉勇的大哥嘉偉,他家孩子劉家棟因為是長孫,卻被老太太寵上天。每天一大早煮好雞蛋和當天現打的牛奶喂她孫子,「男孩子長身體最要緊,身體長好才能努力學習,老劉家也得出一個大學生才行。」
家棟過生日,老太太擺了滿桌的飯菜,五歲的伊伊在屋外聞著飯香,隔著門簾往裡面窺視,她從來沒有吃過桌上那些香噴噴的美食。接著她溜到廚房,從沒有裝盤的菜裡面偷了一塊帶魚,咸香的濃汁伴著鮮嫩的肉在她嘴裡化開,這是伊伊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
這一幕被家棟的媽媽楊潔看在眼裡,她向來不待見結往的這個孩子。楊潔等著伊伊吃完一塊兒繼續伸手拿第二塊兒的時候,大聲咧咧道,「我還以為家裡進耗子了,原來是你在偷吃啊,怎麼你媽不給你吃肉啊?」
被抓個正著的伊伊哇地一聲哭出來,老太太聽到動靜聞聲來看,看見伊伊手上拿著的帶魚,揚起手便往伊伊身上打去,「反了你了,這麼點兒大就曉得偷家裡東西,你個賠錢玩意兒。」接著用力在伊伊胳膊上擰了一下,瞬間一片青紫。
桂蘭忙跑過來將哭著的伊伊抱在懷裡,「吃個魚而已,明天賠你們一條。」
「弟媳這話說的,我侄女吃個魚,和我開口,我又不是不給。就是小孩子從小就學著偷可不好,大人可不敢教這些。」楊潔夾槍帶棒的話頭立馬趕上。
桂蘭剛想回嘴,老太太已經開口,「都別說了,家棟生日你們給我鬧這笑話,丟不丟人。桂蘭你管好你閨女,老劉家可容不下手腳不幹凈的。」說完便回屋去。
桂蘭看著伊伊胳膊上的青紫,心疼地揉了揉。晚上嘉勇回來,桂蘭把白天的事說完,嘉勇逗了會兒伊伊後說,「先忍忍,等攢夠錢,咱們去南村蓋套自己的房子,搬出去就沒這事了。」
3、
只是忍了這麼久,卻等來了嘉勇的死訊。那天的車禍帶走了嘉勇,也撞碎了她們母女倆的未來。
協商私了後,肇事者賠了十五萬。老太太將錢自己收起來,又將矛頭對準了桂蘭,「都是你這個女人,剋死了我兒子。」
桂蘭想過無數次,為什麼婆婆對自己的恨意這麼強烈?可沒有答案,世界上的許多恨,就是無緣無故的。每個人人生中都會經歷無數的不幸,因為不喜歡,桂蘭成為了這一切不幸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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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收拾完靈堂,桂蘭進屋簡單處理燙傷的地方,這時伊伊跑進屋,和桂蘭說奶奶喊她過去一趟。
桂蘭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老太太這時候喊自己,必然沒什麼好事。等她進了老太太屋裡時,看到大哥嘉偉和大嫂楊潔也在。
老太太瞥了桂蘭一眼,開口道,「喊你過來也沒什麼事,過兩天嘉勇就出殯了,和你說一下事主賠的那十五萬,我打算都留給家棟,他這大專剛畢業,也該在縣城買套房,準備娶媳婦了。」
楊潔聽完,嘴角憋不住的笑意浮現出來。桂蘭忙開口問,「這錢可是嘉勇的,怎麼就全給了大哥家兒子?」
「什麼你的我的,這十五萬是老劉家的,我喊你過來不是和你商量的,就是通知你一聲。」老太太沒好氣地說道。
「你把這錢都給了家棟,那我和伊伊怎麼辦?以後還過不過日子啊。」
「日子是靠你自己過的。怎麼著?你還想指著有這十五萬以後就吃白食。你做夢吧。至於伊伊,老劉家餓不死她。」
「對啊,咱老劉家還能讓你和伊伊流落街頭不成?更何況,伊伊一個女娃娃,遲早是要嫁人的。」大嫂楊潔見縫插針地搭腔。
桂蘭無力地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大哥嘉偉默不作聲抽著煙,大嫂臉上不加掩蓋的笑意,老太太兇厲的眼神藏在滿臉的褶皺里。他們像一群餓狼,恨不得將桂蘭生吞活剝。
「媽。」桂蘭服軟道,「求您了,給伊伊留點兒吧,娃以後上學得用錢啊。」緊接著桂蘭跪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從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聲,「留給伊伊?我怎麼覺得你是想留給自個兒。她初中畢業找個合適的人家嫁了就得了,哪用得著錢?你少給我在這裡扮可憐,剋死我兒子,還想搶我孫子的家業,你這女人太貪了吧。」
嫁進了劉家快十年了,桂蘭一直謙奉避讓,可婆婆卻始終將她當成劉家的禍星,且他也視她為眼中釘,就算此刻她跪在地上哀求,卻無一人心軟動容。
自己的卑微乞憐對於他們來說,反倒成為惡毒的助燃劑,給他們平添快意。
這時家棟領著伊伊進了屋裡,伊伊站在桂蘭旁邊默不作聲,家棟則徑直走到老太太身旁,「奶奶,我將來能掙錢自己買房子的。您把錢留著給自己花,照顧好身體最重要。」
家棟一句話,不僅讓老太太皺緊的眉頭舒展開,更是笑意盈盈,「還是我的寶貝孫子懂事,知道孝順他奶奶,哪像家裡的一些白眼狼,就想著分家裡的錢,她也不想想,這錢是我兒子的命啊。」
老太太再次數落桂蘭的不是。又說,「反正這錢奶奶給你留著,以後討媳婦用。」
錢的事就這麼定了,桂蘭失落地領著伊伊出了門。
4、
對伊伊來說,家裡的那些紛爭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媽媽又受了委屈。她甚至有點後悔是自己把媽媽叫過去的,如果她不叫,也許媽媽剛才就不用跪著了。但她又有一絲慶幸,慶幸有家棟哥領她進屋裡,讓她能在屋裡陪著媽媽面對一切。
「媽媽,我最近挺乖的,是不是奶奶又生我氣了?」伊伊怯生生地問,她總覺得,剛剛媽媽多少是因為自己才受那些責罵的。
「和你沒關係的。」桂蘭撫摸著伊伊的頭,儘量擠出一點笑容安慰道。對桂蘭來說,她更心疼自己的女兒,從小就要學著這麼懂事。「別讓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啊,媽媽不哭我就很開心了,我知道奶奶不喜歡我,但家棟哥對我還是蠻好的,有他在,奶奶都很少訓我了。」
在伊伊的記憶里,這個家除了爸媽,對自己好的只有家棟了。大概是因為年齡差太多的緣故吧,家棟從小對伊伊這個妹妹便十分關心,高中那會兒家棟常常把早上煮的白雞蛋偷偷塞給伊伊,還會把親戚們送給老太太的禮品拿出來給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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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記得有次家棟拿了一袋豆奶粉給她,那是伊伊第一次見豆奶粉。她輕輕地撕開嘗了嘗,一股奶香甜味充盈在嘴裡,她饞極了,往嘴裡倒好多,結果豆奶粉粘在舌頭上,差點把她噎到。家棟在旁邊見她吃得狼狽,樂不可支。
這一場面被老太太看見,瞧見伊伊嘴角沾滿了豆奶粉,以為是她偷溜進自己屋裡拿的,拿起掃帚就要往伊伊身上抽去。這時家棟擋在伊伊面前,「奶奶,是我拿出來給妹妹的,你別打妹妹。」
既然孫子放話了,老太太也沒有生氣的道理,只是和家棟說,「快高考了,你得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別老和個小屁孩玩。」
但不知不覺,伊伊覺得家棟哥對自己的那份關心,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那一年大專放暑假,家人喊伊伊到自己屋裡,說要一起做點秘密實驗。
當時在屋裡的,還有另外兩個家棟的同學,「伊伊,哥哥最近有個課程實驗,需要你幫個忙啊。」
伊伊沒多想,問是什麼事。
「來,伊伊聽哥哥話,把上衣脫了。」
伊伊有些踟躕,心裡雖然覺得怪,但七歲的她也弄不清哪裡不對勁。家棟見狀,又補了一句,「有哥哥在呢,伊伊怕什麼。」
聽完家棟的話,伊伊按捺下心裡的不適,將上衣脫掉。在場三個十八九的男生,此刻用一種喻義難明的眼神,仔細打量著伊伊的上身。
「誒呀,什麼都沒有嘛,還沒發育呢。」一個男生說道。家棟這時伸手過來,輕輕地揉了揉伊伊的胸部,「果然太小了,看不出和男生有什麼區別。」
幾個男生一番討論,伊伊在一旁愈加感到不舒服,怯生生地喊,「家棟哥。」
家棟見狀,讓她把衣服穿上,末了,給伊伊塞了五塊錢,讓她去買點好吃的,又叮囑伊伊說,不能和任何人說這個事。
5、
第二次家中找伊伊的時候,準備了一堆零食,滿桌的零食裡面,許多都是伊伊沒有見過的。
「伊伊,哥哥又要找你幫忙了。」家棟拉著伊伊的手,故作苦惱地說道。
這次只有家棟哥在,伊伊稍微沒那麼難受,便聽從家棟的,將衣服都脫掉,光溜溜地躺在沙發上,被家棟從上往下仔細地審視著。
一分鐘,兩分鐘,接著,家棟用手摸了摸伊伊的肚子。
伊伊被家棟的眼神和舉動弄的有點犯怵,但轉念又想,畢竟是對自己最好的哥哥。為了哥哥的學習,她忍耐下來。過了良久,她問,「哥哥,實驗做完了嗎?」
穿上衣服的時候,伊伊不知不覺緊張地出了許多汗。但很快,桌上的零食讓她忘記剛才的不適。
只是很快,家棟的「實驗」就不再局限脫衣服了。有時候家棟也會脫掉自己的衣服,和伊伊並排躺在一起,再後來,家棟給伊伊說,作為獎勵,要給她表演「從小變大」的魔術,並讓她摸了摸。
這些秘密的實驗,伊伊從不覺得有趣,只是為了家人的學習。這些學習內容,枯燥無聊,但她從家人眼裡,卻能看到興奮和好奇。
她也曾有意識的迴避過,然後家棟日常照常給她買零食,非常偶爾的時候,也會騎著自行車帶她去河間捉蝌蚪,捕蜻蜓。那些日子,是她為數不多自由又快樂的時候。
緊接著,父親的去世讓家裡變得更加劍拔弩張,伊伊時常看桂蘭自己抹淚,她只能表現得乖乖的,讓媽媽不要為了自己操心。
哪怕,家棟後來的秘密實驗,弄疼了她,伊伊也沒有提及過。她只是覺得,家棟哥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和最開始只是脫衣服,互相摸摸相比,家棟後來的實驗,變得那麼凶厲。伊伊下面痛到直冒冷汗,她想讓家棟快點結束實驗,只是,家棟直接將伊伊的嘴巴捂住,一邊對伊伊說,「快了快了,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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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一次,兩次,三次......
每次結束後,家棟把準備好的零食給伊伊,和伊伊說,「不做實驗了,改天我們去捉蜻蜓。」完了不忘叮囑,「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哦。」
6、
「媽,我肚子疼。」
最近幾天,伊伊頻繁和桂蘭說自己肚子疼,桂蘭以為女兒只是吃壞肚子了。
可吃藥幾天,依然不見好轉,晚上桂蘭脫下伊伊的衣服,見褲子上浸染著殷紅的血跡,她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嘉勇死後,務農顯然撐不起桂蘭和伊伊的生活,桂蘭決定跟著村裡的農婦,找各種零活干,可能是做兩天飯,可能編兩天草蓆。桂蘭感念伊伊的懂事體貼,平日顧不上,也只能叮囑伊伊要努力學習,學習才能出人頭地。
但眼前的血跡刺破了桂蘭的所有念想,她將自己的臉扇得紅腫,她那麼恨,恨去世丟下孤兒寡母的嘉勇,恨滿嘴克夫的老太太,恨無數次傷害伊伊的家主,恨這麼懂事的女兒,但她更恨自己。
她喂伊伊吃了一粒止疼片後,闖進了老太太的屋裡。
孫女被孫子玷污,這事驚得老太太臉色煞白。老太太讓楊潔把家棟帶進屋裡,家棟剛進門,桂蘭伸手一個巴掌便上去。楊潔一把推開桂蘭,「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在這裡發什麼瘋?」
「還要怎麼清楚,你問問你家兒子,有沒有干那些齷齪事。」
「劉家棟,你給奶奶說實話。」老太太聲音一挑問道。
家棟低下頭,嘟嘟囔囔地回了聲「是的」。老太太氣急了,一胳膊將桌上的東西掃落在地上,「真是造孽啊。」
楊潔揪著家棟的頭髮,也跟著訓斥道,「兔崽子你蒙了心了啊,干這缺德事。」
家棟臉憋得通紅,帶著哭腔道,「你們也知道,伊伊總是粘著我,我也是一時糊塗。」
畢竟是從小疼到大的孫子,老太太聽完家棟的辯解,心頭一軟,對著桂蘭冷哼道,「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家棟是我看著長大的,伊伊出這事,你這當媽的怎麼教的孩子啊?天天跟在一個男生屁股後面,一點也不懂得自尊自愛。」
桂蘭冷眼看著一切,心中的冷意又多了幾分,「嘉勇走了誰都可以欺負我們娘倆是吧?這就開始倒打一耙了?伊伊才八歲啊,你們還有點人性麼?」
「那現在你想怎麼著?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讓伊伊養好身體吧。」老太太話頭一軟,又說道,「這家醜,就別讓旁人知道了,老劉家的臉面都被你們丟光了。」
楊潔見狀,趕忙接話道,「媽說的是,弟媳先別置氣了,這兔崽子我回頭就訓他,現在伊伊的身體要緊,而且這事關係到伊伊的聲譽,就別再鬧了。」
說完,楊潔在自家兒子後腦勺扇了一下。
桂蘭當下也沒轍,冷道了一句「惺惺作態」便離開。她明白,就算想報復,也不是現在能報復的了。
7、
過了沒多久,老太太把桂蘭喊了過去,說有事要吩咐。
桂蘭剛進門,楊潔便滿臉堆笑道,「弟媳,我最近費了老大勁,終於給伊伊找了個好的著落。」
這時老太太也開口說道,「伊伊再怎麼樣也是我孫女,她的事,我記掛在心上,前段時間我去找大師給這孩子看了看八字。」說到這裡,老太太頓了一下,看了桂蘭一眼,又接著說道,「大師說了,伊伊這孩子命里有劫,這劫數,還是和你有關。」
「又是這一套說辭」,桂蘭聽到這裡冷笑一聲,「說了我十多年的克夫妨子,到現在還不累嗎?我女兒被你孫子欺負了,現在又成了我的不是?」
楊潔這時出來打圓場,「瞧這脾氣,你聽媽把話說完嘛。」
「不是我說,而是事實擺在這裡,一開始是我的孫子,再到我的兒子,再接下來就是伊伊了。這次的事還是個小劫,大師說了,如果你還在伊伊身邊,怕她活不過十五。」老太太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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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所以你們現在是什麼意思?」鋪墊這麼多,桂蘭哪裡還不知道他們話裡有話。
「那拿我來說吧。」楊潔接過話頭,「咱們村裡的董瞎子,你知道吧?」
董瞎子是村裡有名的光棍,四十多歲快五十歲的一直沒結婚,據說年輕那會兒污了鄰村的一個女孩,被對方家裡人堵上門,把一隻眼睛戳瞎了。這些事早已傳遍了村子,桂蘭自然是知道的。
楊潔繼續說,「雖然董瞎子名聲不好,但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他後來矜矜業業闖蕩,也落了不少家業。但他一直沒有孩子,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著。大嫂託人打聽了一下,這不就合計著,把咱們家伊伊過繼過去給他當女兒。一來董瞎子有這麼個女兒肯定要好好寵著,二來嘛,董瞎子的家業以後也都是咱們家伊伊的。」
「我看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你們這是要搶走我女兒啊?」桂蘭聽完破口大罵。
「什麼叫搶,又不是白過繼給他,董瞎子說願意給你三萬塊,你拿了這錢是願意繼續住這裡,還是想搬走,我們都不攔著。」老太太接過話。
「呵,你們還不如說是搶呢。讓我賣女兒,沒有那可能。」桂蘭覺得眼前的楊潔和老太太,是如此面目可憎。「瞧你們現在說的冠冕堂皇,說好聽點是把伊伊過繼給董瞎子,說難聽點,他是想花錢買個媳婦吧。你們一個是伊伊的奶奶,一個是伊伊的大伯母,怎麼能喪心病狂到這個程度!」
老太太聽完臉一黑,楊潔也氣得臉憋得通紅,半晌說了一句,「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好心人?我看你心都黑成碳了。我告訴你們,別給我動這些念頭,誰要敢從我身邊把伊伊奪走,我和誰拚命。」桂蘭說完,摔門而出。
老太太將手邊的杯子往門口一摔,氣得呼號一句,「真是反了天了。」
8、
這次的事,算不了了之,但桂蘭看著在床上熟睡的伊伊,想著她們母女倆如今在老劉家的處境,今天是董瞎子,明天或許是董拐子,只要一日不遂老太太的願,恐怕以後的日子就沒有安寧。
桂蘭撫了撫伊伊熟睡的臉頰,似乎下了什麼艱難的決定,對伊伊說了聲「對不起」。
第二天,桂蘭去找老太太,「我可以接受讓伊伊過繼給董瞎子」,聽到這話,老太太大怒的臉色緩和不少,桂蘭接著說,「但我有個條件。三萬不夠,我要十五萬。這事,少一分我都不會答應。別忙著拒絕,十五萬到手,我就離開這個地方,以後我王桂蘭和你劉家再沒有任何瓜葛。」
老太太冷哼一聲,「看來你還是瞄準了嘉勇的那些錢。」
「我嫁到你們劉家,一天好日子沒過過,這十五萬,是我應得的。」桂蘭說完便出了門。
下午的時候,楊潔找到桂蘭,說她說的條件老太太答應了。「你拿了錢就趕緊走,另外家棟和伊伊的那事,就爛在肚子裡。」
桂蘭應下來。其實桂蘭已經猜到,董瞎子要伊伊過繼過去,絕對不止花了三萬,不然以董瞎子的家業,說要個孩子,怎麼著都能買來一個。村裡的人嘴上不說破,心裡明鏡似的——董瞎子只想要個小媳婦。這事沒個十多萬想都別想,桂蘭正是掐准了這點,才敢開口要十五萬。
伊伊過繼那天,董瞎子搞了個宴席在村裡宴請親朋,老太太將十五萬現金用油皮紙裹得緊緊地裝在包里。桂蘭背著包,隔著屋門和伊伊道別。
「媽媽,連你也不要我了嗎?」伊伊不吵不鬧,只是眼裡噙著眼淚,帶著哭腔小聲地問。
「媽媽對不起你。」桂蘭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外面的酒宴人聲鼎沸,桂蘭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9、
伊伊就這麼過繼到了董瞎子家裡,原本老太太還擔心伊伊剛過去要哭鬧著回來,但董瞎子說,「伊伊挺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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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老太太嘴上笑道,「不哭鬧就好,還擔心孩子不懂事呢」,心裡卻冷哼一聲,「果然和她媽一樣,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看來巴不得離開呢。」
「不過伊伊是不是身體不太好啊?時不時會喊肚子疼。」董瞎子問。
「哪有的事,伊伊身體好著嘞,可能剛過去,肚子不舒服吧。不過小孩子,腸胃虛弱。」老太太打著哈哈把話頭翻過去。
董瞎子也沒多想,伊伊過繼過來,多餘的想法不知道,但起碼有一點他是想對伊伊好的。
只是沒過幾天,事情似乎變得不對勁了,先是鄰居見著董瞎子,主動上前問了句,「伊伊身體沒啥問題吧?」
能有什麼問題?董瞎子感到莫名其妙。但他留了個心眼,村裡但凡有什麼流言蜚語,必定是逃不過那些聚座在村頭巷尾的長舌婦們,如果她們看自己眼神有戲謔,那肯定在傳什麼閒話。
果不其然,果然有事,但這事和董瞎子沒關係,而是伊伊的。
「聽說老劉家的孫子把孫女給糟蹋了。」
「沒錯沒錯,好像那小姑娘都懷上了孩子了。」
「你瞎說什麼,八歲大的姑娘懷個鬼哦。」
「嘿,我哪裡曉得,畢竟一般人也干不出這事啊。聽說那姑娘常常喊著肚子疼,可不就是打孩子傷到了?」
「沒準是別的毛病。不過你們說這老劉家也挺可以的啊,出了這事,臉不紅心不跳地就把那女娃過繼給董瞎子。」
「何止呢,董瞎子花這麼多錢過繼了個小女兒,嘿嘿嘿,他的算盤可不就打在老劉家的心坎兒上?」
流言越說越難聽,董瞎子的臉色早已經被氣得豬肝醬紫。他回家扯著伊伊的衣服質問,可即便被董瞎子扯著像篩糠一樣地抖,伊伊也不說一句話。
他帶伊伊去縣城的醫院檢查,大夫出來後眼神鄙夷地瞅了董瞎子一眼,沒好氣地說,「這女孩是性器官撕裂,還患有子宮內膜炎。」說完,又自顧自地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麼畜生,這麼大女孩都能下得了手。也不怕遭報應。」
董瞎子騰地一下怒火衝上心頭。
「敢騙老子的錢!」
桂蘭走了,伊伊也走了。老劉家從來沒有這麼清靜舒服過。
老太太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手裡盤著一串佛珠,她突然想念起自己死去的老伴兒,這麼多年,雖然嘉勇去得早,但好歹老劉家有嘉偉還有家棟,現在衣食無憂的,她所剩唯一的念想,就是家棟趕緊找個工作討個媳婦,她這一輩子也就算了交代了。
被太陽曬著,她忍不住打了會兒盹,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陣輕輕地搖晃驚醒。她睜開眼看到本家親戚正焦急地望著她,「老姨,你可算醒了。你們家棟出事了。」
聽到是家棟的事,老太太一個激靈,手上的佛珠沒抓穩掉在了地上,她顧不上撿起來,就聽到親戚說道,「家棟不知道怎麼滑到了村口那個溝渠里受了傷。現在已經送到縣上的醫院去了。」
「家棟沒出什麼事吧?」老太太忙問。
「還不知道,不過他爸媽已經跟著去醫院了。」親戚沒敢細說,那條溝渠又深又陡,雖然沒有水,但下面都是石塊啥的,結果真說不好。
傍晚時候楊潔回了家,看到老太太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媽,家棟得做手術,需要錢。」
「不就是摔到溝渠里麼,怎麼這麼嚴重,咋還得手術?」老太太慌了,語氣都顫抖起來。
「哪是摔下去,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把家棟蒙起來打了一頓直接推下去的。掉下去的時候,家棟......家棟的蛋撞到石頭上......撞......撞碎了......」說完,楊潔又嗚咽著哭起來,又斷斷續續地說道,「送到醫院的時候,家棟的下面已經壞死了,縣醫院做不了手術,再往市裡的醫院轉。這孩子,怕是以後都完了。」
聽著這事,老太太登時氣血攻心,直接癱倒在地上。
嘉偉和楊潔家裡醫院兩頭跑,正急著焦頭爛額的時候,董瞎子卻帶著一幫人上了門,他擺好凳子,往院子裡一坐,衝著嘉偉夫婦便說道,「你們家乾的那些缺德事我就不複述了,這次來我就是來要錢的。老子花錢要過繼的是女兒,可不是你們家的破爛貨。」
嘉偉夫婦倆本打算翻臉不認帳,這個時候董瞎子來要錢,無疑是雪上加霜,「哪有過繼過去的孩子被退回的道理。」楊潔狡辯道,「你說伊伊不幹凈,那孩子是完完整整地從劉家出去的,現在說那孩子有問題,誰知道是不是你在訛人。」
董瞎子冷哼一聲,「我董瞎子這麼多年,自從沒了一隻眼睛,就沒有讓人欺負的時候,聽說你家孩子的根廢了?看來報應都讓你們醒悟不了。」說完,便讓手下的人在院子裡擺了兩串鞭炮,「我告訴你們,錢不退回來,老子天天在你家放鞭炮,讓屋裡的老人家聽聽什麼叫喜喪。」
說完,鞭炮點燃,噼里啪啦地響徹整個院子。沒熬過兩個星期,嘉偉夫婦便將董瞎子的錢原原本本退了回去。
尾聲——
錢退回去了,家棟做完手術也回到家裡休養,老太太瘦了一圈,早已不復往日精神矍鑠。
這一場鬧劇很快平息下來,村裡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只是最後,卻沒人關心伊伊去哪裡了。
也許董瞎子覺得丟人,早就不關心那個女娃在哪裡,還以為她自己偷偷跑回劉家了。至於老劉家,老太太想到自己的寶貝孫子沒有了生育能力,哪裡顧得上關心伊伊的去向。
隔了些日子,有一個縣上的人,說是帶個信過來,嘉偉拆開信件,只見裡面的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祝老劉家人丁興旺」。
嘉偉揪著對方的衣領問,是誰拜託他帶信過來的?對方忙解釋道,「我也不認識對方,那女的看著三十多歲,領著個小姑娘,我就是個拿錢辦事的。」
老太太躺在床上氣得直發抖,嘴裡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女人,她是來剋死我們劉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