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過關,關關難過,關關過。
2018年秋天,第二屆平遙國際電影展上,青年導演霍猛的《過昭關》斬獲三項大獎,霍猛成為「費穆榮譽」最佳導演,而該片主演楊太義,則成為「費穆榮譽」最佳男演員。
這一年,楊太義老先生77歲,他身穿中山裝,頭戴草帽,在台上熱情得跟觀眾打招呼。此前,他一直是河南的農民,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拍電影,便成為平遙的影帝。
2019年,《過昭關》在院線上映,雖然票房不高,但卻好評如潮,被評為年度十佳國語影片,同時豆瓣評分也高達7.8分。
《過昭關》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小孩放暑假了,父親工作忙,便將他送到了鄉下的爺爺家裡。一次偶然,爺爺打聽到自己的年輕時的好友如今住院,情況不太好,便產生了去看望好友的念頭。於是他便帶著小孫子,騎著摩托三輪車跨越近千里,一路上遇到很多人和事,最終到三門峽去看望了好友。而小朋友也在這一路旅途中,學到了很多樸素的人生道理。
最後,影片結尾,冬天大雪紛飛的時候,老人接到了電話,得知自己的好友已經去世。而好友能在生前再次見到他一面,感到非常滿足。老人拿出筆,在那張年代已久的黑白照合影上,又畫了一個圈。至此,照片上還在世的人,只剩他一個。
老人在旅途中,經常會唱豫劇《過昭關》,他給孫子講一千多年前,伍子胥過關的故事,來告訴小孫子:遇事不要急,要去了解它,然後再想辦法解決。人生啊,就像過昭關,過了昭關過潼關,過了潼關,還有嘉峪關山海關,關關難過關關過。
看完這個電影,我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意難平。這個電影太真誠了,老人慢條斯理講的那些話,真猶如自己的爺爺在講話。老人的道理透著溫暖平和,大半個世紀的人生,其實在老人家看來,一切也都風輕雲淡,遇到事,便去解決事,一關一關去過,人生就這麼過下來了。
電影中,也透露著農村人的人情,老人跟啞巴老大爺是同村好友,啞巴大爺也非常大方得將自己的摩托三輪車借給老人,並用筆在紙上寫字:
你已77歲,不比年輕時,這一路將近千里,山高路遠,切記注意安全!
而老人終於與老友在醫院相聚,雙方緊緊地握住了手。老人輾轉多天,跨越千里,終於見到了,卻只互相說幾句話,便說孩子們事兒多,就要走了。而老友則囑咐他,
路上慢點,今生還能見到你,我已經很高興了,你此去也要一路平安。
我們在跟別人分別的時候,常說再見、慢點、注意安全、一路順風之類的話。但實際上,我們卻經常把這話只當社交公式,很少去理解平安對於一個人有多大意義。而在生命末期的老人,對好朋友最大的祝福,也就是希望對方平安。平安,意味著人好著,只要人好著,生活就是幸福和有希望的。
有人說,這個電影是中國版的《菊次郎的夏天》,但我感覺,《過昭關》不止如此,它更多地關心了農村,關心了空巢老人。在電影中,兒子害怕父親出事兒了自己也不知道,便給他屋子裝了一部電話,每天去給他響個電話,聽到聲音便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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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而影片最後,暑假結束,小孫子便又回到了城裡。農村的老家又只剩下老人一個人生活,窗外大雪紛飛,偌大的屋子裡冷冷清清,老人躺在床上睡覺,電話響了,電話鈴聲在空曠的屋裡迴蕩。
我的心情緊張了幾秒鐘,還好,終於,看到老人從床上起來了,走下去接了電話,我心裡也鬆了一口氣。而這樣的場景,是現在農村中甚至城市中的很多家裡都能見到。人老了,身邊的好友也一個一個漸漸凋零,孩子沒空去陪老人,便也只能在屋裡裝個監控,來看看老人的安全。而留給老人的,則是漫長時間裡的孤單。
好友在,尚能互相幫扶,好友不在了,便只能自己繼續獨自前行。而表達這種心情,只能獨自對著大雪,去唱那流傳了幾百年的戲文:
我好比哀哀長空雁,我好比龍游在淺沙灘,我好比魚兒吞了鉤線,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
人生如過關,上學,考試,工作,買房,結婚,育兒,養老,生病,,,一關又一關,關關難過,關關得過。而最後一道關,就是鬼門關。人這一生,就是不停地去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