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一門傳統的喜劇藝術——小品,最近居然迎來了它的高光時刻。
沒錯,我說的是《一年一度喜劇大賽》。
粉絲們先別急著罵我,我並不是想批評這節目庸俗、沒勁。
記得去年第一季播出時,部門的00後實習生曾在選題會上對它大誇特夸。
甩了一堆專業名詞,什麼sketch啊、打破預期啊、喜劇正演啊……但當時,我和我的同事們內心毫無波瀾。
單看節目組打出的口號,「尋找新新喜劇人」「為國內原創喜劇注入新鮮血液」;
怎麼說呢?這基本等同於宣布,他們的受眾就是那些大城市裡剛畢業的時髦小年輕。
愛逛展、會在加班後去看夜場脫口秀,迫切地想在流行文化中找到點「被理解」的共鳴。
且有精力對著任何一段時長不到5分鐘的表演進行深入研究。
但最近,由於某些眾所周知的對比,剛播出的第二季顯然已經成為普羅大眾的綜藝之光。
以至於稍微對喜劇還有點興趣的觀眾們都在呼喊:「李誕,多跟馬東學著點吧!」
好奇之餘,我昨天去看了最新一期節目。
不看不要緊,一看突然搞懂了它究竟是為什麼俘獲了網友的心——
這不就是小品嘛!
只有小品,才能讓身為東北人的那英在台下又蹦又跳,嗨成震動模式;
畢竟那英老師在當脫口秀領笑員時表情是這樣的:
迷惑中混著幾絲掩飾的表情,掩飾中又帶著一點慌亂。
好像在思考:我聽不懂,但怎麼才能不讓他們發現呢?
當發現自己鍾愛的《喜劇大賽》被直接蓋章為《曲苑雜壇》,我的00後實習生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一絲被冒犯。
但這個定義,無疑已經俘獲了更多網友的心。
短視頻博主自發做的節目cut,後面光明正大掛著#搞笑小品#的tag;
評論區對這群年輕喜劇演員的最高讚揚:「這麼好的節目,真應該上春晚。」
當然了,我並不是為了證明,只有那英老師喜歡的喜劇才是真喜劇。
只是想說過了20年後,小品還是打敗了相聲,啊不,脫口秀。
(開個玩笑,愛看相聲和脫口秀的朋友們千萬不要介意。)
根據本人貧瘠的喜劇觀賞經驗,脫口秀是一門主要靠語言的藝術。
表演、人設都屬於旁門左道的花活,稿子寫的好才是華山派的正統氣宗脫口秀界的高級王者。
今年徐志勝特地剪掉了讓人看了就想笑的「逗號劉海」,據說就是不想利用外貌上的搞笑優勢。
這屬實是包袱太重了,誰說長得好笑就不算本事?
眾所周知,我們小品界最擅長的就是充分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
比如宋小寶的黑、潘長江的矮、趙本山的鞋拔子臉。
想像一下,如果郭冬臨真的戴上假髮變成林俊傑,那還好笑嗎?
而昨天我看喜劇大賽的一大樂趣,就是發現了不少「明星臉」。
比如下面這位朋友,濃眉、單眼皮配上一個存在感很強的鼻子,被同行們評為「喜劇界的趙文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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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不同意。當他貼上鬍子的那一刻,明明更像是《瘋狂的石頭》里演「道哥」的劉樺。
感覺下一秒就要倒在浴缸里,心如死灰地念叨出那句:「世道變了,就是沒有好人了!」
更巧的是,節目裡還真有一個「黑皮」。
第二個節目裡的演員天放,當初在短視頻平台就是靠模仿黃渤起家的。
你看這銷魂的斜劉海、用力包住下牙的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出那句:
「我這是名牌,班尼路!」
而鏡頭拉遠,他的搭檔站在旁邊,儼然是一個變胖了的大鵬。
怎麼回事啊這群演員,以為自己在上百變大咖秀嗎?
即使是那些在相貌方面有天然劣勢的演員——放在喜劇這個領域裡,我指的是那種太帥的。
也照樣能靠後期努力,達到一種「用臉搞笑」的效果。
比如下面這對搭檔,自述轉行喜劇前曾經試圖做過男團成員。
從長相到打扮的確都很有品位,用其他選手的話來說,「長得太不拿喜劇當回事」。
請記住右面這個小哥陽光的笑容。
因為他很快就會在節目裡變成這樣:
這樣:
是的,我萬萬沒想到這個由兩位帥哥組成的團隊,居然是靠真·顏藝起家的。
沒有語言的藝術,全是表情的藝術。
兩位帥哥搭檔演的作品名叫《黑夜裡的脆弱》,主題是表現年輕人加班嚴重、心理壓力大。
白襯衫小哥表面看上去是樂觀搞笑、從不內耗的職場卷王,但一停電就會自動切換成emo模式,把心裡的苦悶講出來。
其實點子本身沒什麼新鮮的。早在1999年春晚牛群和馮鞏的相聲《有話坐著說》里,就有一把能讓人說實話的椅子。
兩個人表面上虛偽客套,但一坐下就自動把什麼小心思都交代了。
但即使我已經看過不下10遍《有話坐著說》,依然對著白襯衫小哥笑成了傻子。
原因無他——他的表情變化也太絲滑了吧!
你看這瞬間勾成耐克logo的眉毛,燦爛笑容變成恨不得露出20顆牙的深淵巨口;
帥哥,這個世界上真的已經沒有你在乎的人了嗎?
在看這個節目的時候,我仿佛在欣賞一場高難度平衡木表演,只不過全靠臉部的。
美感有沒有倒在其次,但至少會讓人全程在內心大喊「這也行?」
最精彩的一段,是同事為了讓小哥別再壓抑內心的鬱悶,於是主動蒙住了他的眼睛。
這一波純屬是人類在給人工智慧卡bug了,哭笑在不到0.5秒間轉換。
手一捂上——「我emo了啊~~」
手一放下立刻瞪起眼否認——「我沒有!」
讓人甚至想給著名喜劇大師,兼臉部肌肉超能力者金凱瑞打個電話:
「喂是金大爺嗎,你的中國徒弟找到了。」
如今很多年輕喜劇愛好者,會對有人把素描喜劇強行歸類為小品這件事暴跳如雷。
但其實我們小品原教旨主義者吧,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膚淺的。
對市面上的各種小品的節目編排、段子設置、演員演技橫挑鼻子豎挑眼。
但最後發現最快樂的還是當一個「罐頭笑聲生成器」——你輸入正中圓心的笑料,我輸出不經思考的笑聲。
喜劇大賽第一期分數最高的節目,「某某某」組合的《排練瘋雲》。
要真說技巧,能挑出一大堆毛病。
比如整個故事結構其實很討巧:三個演員相當於演自己,一切矛盾和笑料都用「為參加喜劇大賽排練」這個動機來推動。
我上一次看到這種編排思路,還是在小瀋陽和丫蛋爭上星光大道的《不差錢》。
結尾那段RAP,強行炸場把氣氛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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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像不像小品演員用播音腔齊呼「過年好」?
但招不怕老,有用就行。
這個作品妙在把排練情境挪到了線上,並用表演惟妙惟肖地還原現場——
沒費多大勁,就把大家帶回了上半年居家工作的荒唐回憶。
我的第一次爆笑,就發生手機回聲那個梗上。
因為線上會議有人手機開著公放,結果每說一句話都會不斷產生回聲。
「誒」「誒」「怎麼有回聲啊」「回聲啊」「咋回事啊」「回事啊」。
最搞笑的是,即使他們已經意識到出了什麼問題,但因為交流受阻,解決問題也總是慢半拍。
就像我在線上開選題會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在不知從何而起的回聲中扯著嗓子問:
「這是誰的麥沒關啊?」「麥沒關啊?」「沒關啊?」……
第二次爆笑,則是因為網絡延遲,導致有一個人始終游離於整個排練和討論之外。
別人說東他說西,連勸架都勸不到熱乎的。
更直觀一點可以參考下圖:
這些梗其實簡單的很,也常見的很。
甚至公放回聲那個效果,在後半段又通過「耳機掉線」的設定重新用了一次。
但就像有人會在聽見每一個諧音梗的時候爆笑——
對不起,我知道他是在故意逗我笑,但是真的很好笑。
這一季喜劇大賽如今評價意外地不錯。
但也有很多從第一季追過來的老粉絲,會覺得新選手「目的性太強」「不如上一季高級」。
我雖然沒看過去年的珠玉,但確實也在某些格外「亢奮」的片段中,感到一絲用力過猛的尷尬。
比如白襯衣小哥這個瘋狂擺pose、大喊「我好帥」的部分雖然很嗨,但實在是太長了;
整整持續了將近一分鐘,配上演員被汗水浸到發亮的腦門,看得人從興奮到不知所措,笑容漸漸從嘴邊消失。
而在另一個用「特工送物資」諷刺外賣行業的作品中,結尾是物資員騎著「沒有保安能追得上」的小摩托,載著特工突圍。
我以為已經結束了,結果突然又冒出一個「摩托車沒油」的梗。
當時內心只想大喊「可以了!開始尬了!不要再往下演了!」
但等這點尷尬褪去,卻突然也有點感動。
前幾年,觀眾曾人均自詡喜劇行業的操盤手。嘴裡念叨「喜劇的內核是悲劇」,關心什麼樣的段子高級、某個演員用了什麼新技巧。
節目也樂於展示創作的辛苦,讓大家一邊笑一邊心疼演員們的腦瓜仁。
然而如今大眾的情緒需求早就變了,至少已經無力靠「聽懂了什麼笑話」來維繫自己的安全感。
什麼段子高不高級啊,用了什麼手法啊,反映了什麼現實困境啊……
能在這一個多小時里啥都不想、放聲大笑,才是最珍貴的。
更何況,還有人願意這麼努力地揣測觀眾心思,使盡十八般武藝逗笑你我。
整個節目中最讓我感到觸動的,其實並不是具體哪個節目。
而是這些喜劇演員一個個都好亢奮啊!
有人從戲裡鬥嘴到戲外,妙語連珠的程度不亞於精心寫的台詞。
有人會因為評委的一句互動,就興奮地踮起腳尖、舉起手歡呼。
你都已經分不清,這群人到底是沒出戲,還是真就這麼精神頭十足。
也開始懷疑他們剛剛在台上嘶吼著唱「工作停擺勒緊褲腰帶」的那一幕,究竟有沒有真實發生過。
但這沒準才是喜劇的真諦。
無需再去擁抱那些專業名詞所點綴著的「高級笑點」,更不必在喜劇中計較所謂內涵、價值觀。
一方負責提供簡單直接的笑料,而另一方展示出自己最淺薄的笑穴,高喊「快來戳」。
在一場場不經思考的大笑中,我們可以短暫沉浸在充滿快樂的氣氛中。
就好像生活真的沒有任何煩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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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苛求正確,只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