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回鄉下的父母家,正在吃飯的時候,突然聽到鄰居張叔叔和冬嬸嬸在吵架,吵得很激烈,最後冬嬸嬸說離婚吧。張叔叔也說,沒法過了,離就離。我瞠目結舌,因為他們在我心裡一直是對模範夫妻。
我懂事的時候,張叔叔和冬嬸嬸好像也就剛剛結婚。那時候張叔叔的父母都還在,他幹活勤勞,冬嬸嬸也不差,而且兩人都很孝順父母。記憶中,他們去哪都是兩個人一起,不管是進城下田,還是割草砍柴,誰也離不開誰。兩個人也從來都不會因為生活上面的事情吵架,雖然他們兩個人之間也會因為生活上面的一些小事情拌嘴,但是這也是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方式,畢竟他們知道兩個人在一起時不可能不吵架的,所以自己要做的,就是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維持好,他們兩個人也會相互製造驚喜,製造更多的浪漫。雖然說兩個人的家庭條件都不是很好,但是他們兩個人的生活也還是非常的值得別人羨慕的。
有一次冬天,冬嬸嬸在砍柴時摔傷腿了,張叔叔背著她下了山,又借了我家的板車往鄉衛生院去。但半道上車輪爆了,他就背著冬嬸嬸一口氣走了二十幾里的山路。將冬嬸嬸交給醫生後,他就脫力了,躺了半個月才恢復過來,這期間又是冬嬸嬸拄著拐杖在伺候他。
前年,我帶女朋友回村,路上見到他們兩口子合力挑著一袋化肥,特意跟她介紹,說這是村裡有名的模範夫妻。我說希望我們以後能像他們一樣,一輩子相親相愛,永不分離,以後要一起做很多很多幸福的事情。她感動得眼淚嘩嘩的,她畢竟也想早一點能夠和我一起結婚。後來,就成了我老婆。
我覺得任何夫妻都可以離婚,但不包括他們呀。小時候,我甚至經常以為我父母很可能會離婚,因為他們老是吵,吵來吵去無非就是那點小事,聽得多了其實很無趣,但他們卻吵得津津有味。他們也經常把離婚放在嘴邊,但從來沒付諸行動。
我這次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母親在給父親刮鬍子。父親的鬍子很硬,又用不慣電動剃鬚刀,全都是母親手動給他刮。母親幫他颳了很多年,手法很嫻熟,刮完之後一拍他腦袋,說:「得咧,給錢吧。」父親不服,說我也來幫你刮吧,然後,兩個五十多歲的人嘻嘻哈哈地追著跑,一直到看見了我。
他們很尷尬,我卻很高興,至少,說了一輩子離婚的他們應該是不會離的。可是,一輩子恩愛的張叔叔和冬嬸嬸怎麼就要離了呢?
父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張叔叔他們兩個天天吵,看樣子是真的要離了,又說:「也是怪了呀,現在年紀大的人離婚挺多的。」他跟我舉了幾個例子,村口的成叔六十多歲還離了婚,村尾的趙嬸都離了又結了,還有東叔,聽說最近也在鬧離婚。
都五六十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年輕人一樣?他們又不像年輕人那單薄脆弱、經不起考驗的愛情,他們的感情大多經受過同甘共苦的考驗,如今都已白頭偕老了,為何不能一起走完剩下的時光?生死不渝的感情為何說散就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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