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專心點。」
蔣郅湊到我的耳畔低語,他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清純不再,寬肩細腰長腿散發著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這是我們分開之後,他第一次和我說話。
蔣郅環著我的腰,使我我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我的心竟然又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再抬眼時,蔣郅正含情脈脈地與我對視。
「姐姐,我很想你。」
蔣郅在我耳畔說著,輕柔又堅定。
「很好,二位,就這個姿勢這個表情!」
我調整內心情緒的波動,努力使自己投入拍攝中,卻沒有看到攝影機裡面我的目光是多麼柔情似水。
結束後,品牌方設宴邀請眾人聚餐。
我和蔣郅挨在一處,雖然不太想和蔣郅講話,但侷促不是我的作風,我索性和大家縱情聲色。
才幾時不見,從前滴酒不沾的蔣郅,如今在酒桌上竟也成了老油條。
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敬酒划拳搖骰子,樣樣不差。
他跟我時我從不教他這些,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會的,這樣的蔣郅有些陌生,卻對我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或許這樣的蔣郅,才是真的蔣郅。
酒過三巡,酒桌上醉倒一片,我酒量很好,雖是微醺,眼底還是十分清明。
環顧一圈,沒醉的寥寥無幾,我起身,踉蹌著腳步想去趟洗手間補個妝後,讓另一個小助理接我回家。
酒店洗手台男女混用,鏡子中的我氣色有點差,剛準備塗個口紅,就被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環住。
「蔣郅?」
我愣了一下,心跳逐漸加速。
「姐姐,別丟下我。」
蔣郅的聲音裡帶著無限隱忍的不舍,他從背後環抱住我,貪婪地嗅著我後頸。
想我?
「蔣先生如今前途無量,不會再需要我了。」
我轉過身,面對蔣郅,他生得真好看,天生就是該當明星的料子。
「姐姐,別不理我,我真的受不了,沒有你我活不成。」
蔣郅的聲音中含著哽咽,含著委屈,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大狗。
「什麼都好,你把我當成誰都可以,只讓我留在你身邊,行嗎?」
這孩子當真學會了演戲,人前人後的兩副面孔,大相逕庭。
「姐姐,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嗎?」
喜歡蔣郅嗎?
「別再生我的氣了。」
我還在生他的氣嗎?
「姐姐,我不想要自由,我只想要你……」
只想要我嗎?
昏黃的燈光下,酒意上頭,蔣郅的聲音好像在我耳邊迴蕩,像是海妖塞壬的吟唱,讓我逐漸沉淪在這虛幻的,不切實際的情感中……
鬼使神差地,我吻了蔣郅。
大概是喜歡吧,我第一次,沒有在蔣郅的眼中那樣迫切地尋找葉嘉言。
8
第二日,我醒來時,發現我在我和蔣郅從前的別墅中。
身旁是緊緊摟著我的蔣郅。
完了,從來不吃回頭草的我,一世英名盡毀。
看著房間內一片狼藉,身上也隱隱作痛,我昨晚肯定沒少出力。
此時此刻,蔣郅的手機開始嗡嗡作響。
我想幫蔣郅接一下,但蔣郅聽到震動後猛然睜眼,瞬間清醒,從我手中奪取了電話。
電話那邊好像是醫院,似乎有醫生對蔣郅說了什麼,蔣郅正兒八經地點頭,態度良好。
「姐姐,我有點事情,得出去一趟。」
蔣郅拉著我的手,愛意是真的,抱歉也是真的。
他幾次啟唇,囁嚅著想和我解釋,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去吧。」
我理解,蔣郅或許有秘密,但他不說,我也不會逼他。
「姐姐,等我回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怕我多想,言辭懇切,但是人都是多疑的,沒等到他親自告訴我,我已經查出了所有。
蔣郅的秘密,對我來說,殺傷力宛如原子彈。
蔣郅之所毫不猶豫地跟了我,並不是單純為了名利,而是為了他的前女友。
一個因為車禍成為植物人的可憐的女孩子。
蔣郅是孤兒,從小和她相依為命,那個女孩子對他來說很重要,是姐姐,是愛人,是一輩子的白月光。
蔣郅需要錢,需要很多錢才能支付得起女朋友高昂的住院費用和護理費用。
偶然間他被星探發覺,星探告訴他當明星來錢最快,所以一窮二白的他義無反顧地進入娛樂圈,並且留在我身邊。
蔣郅可真是個長情的人,一直照顧她直到現在。
怪不得他看起來無欲無求,怪不得他拚命地拍戲賺錢,怪不得他要在我身邊委曲求全,怪不得他的粥煮得那樣好……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白月光。
他隱忍,堅定,不惜一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甚至為了討我歡心,將眼角的痣點掉。
所以他之所以能將《淬火》中阿東的角色詮釋得那樣完美,是因為,他真的就是阿東啊……
只有我還傻傻地以為,我的奶狗長大了。
其實他一直都很強大。
我錯看了,我認栽。
可他明明已經不再需要我,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呢?
一個月後,我召開新聞發布會,因為身體原因,我決定暫時告別演藝圈,休養一段時間,不再拍戲。
眾說紛紜,肆意編排的東西我只當看過小說話本。
內圈外更多的人對我惋惜,都說沈延太任性,我行我素,明明演戲那樣有靈氣,本來以為能捧一輩子的金飯碗,說不要就不要了。
好可惜。
告別觀眾,我在話劇院參演了我息影前最後一場話劇《錯位》,它講述了一段都市中三角戀的愛情故事。
魏星闌聽說了這件事,立即提出也要參演這部話劇,他要做男一。
「戲外做不成你的男一號,戲內總要過過癮。」魏星闌說。
我欣然接受。
我飾演的女二林落,在最後的最後,她選擇主動退出這段錯位的愛情。
最後一場戲,林落在梨樹下與男主若塵作出告別,她的愛情如其名,零落成泥碾作塵。
只有香如故。
不必多說,在場的觀眾都紅了眼眶,有些淚點低的女孩子,甚至哭得撕心裂肺。
散場後,我見一個觀眾仍坐在座位上,不肯離去。
是蔣郅。
我確信他為我而來,既然他來了,那麼我通過戲裡表達的愛情觀,想必他也能夠明白。
觀眾席昏暗,台上卻明亮。
我視力極好,只見他眼睛通紅地看著我,想對我說著什麼,口型大概是:「姐姐,對不起。」
澄澈又無邪。
「沒關係。」
我原諒你了,蔣郅。
「走吧,延延。」
魏星闌側身拉住我的手,生硬地橫亘在我與蔣郅之間。
也不知道蔣郅聽沒聽到我的原諒。
我承認,我喜歡蔣郅,他是我這輩子除過葉嘉言,最愛的男人。
無論他是一無所有的蔣郅,還是風頭無限的蔣郅,他都是我喜歡過的蔣郅。
我為他起高樓,為他做嫁衣,但我無論如何再不能和他重修舊好,我難以接受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我喜歡蔣郅,所以只能到此為止了。
9
人紅必定是非多,蔣郅被狗仔爆出照護植物人女友多年,簡直電影角色照進現實。
靠著深情專一的苦命人設,蔣郅又在更新換代速度飛快的娛樂圈吸了一大波粉絲。
實力演技人品,蔣郅都有,這樣好的人,誰不粉他?
網上鋪天蓋地地給予祝福,說二人命苦,希望姐姐早日好起來,不要作那賈寶玉和林黛玉,誰也沒再提起沈延蔣郅從前如何。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一周後,我去公墓看了葉嘉言。
親愛的葉嘉言,我現在過得很好,除你之外,我也找到了很愛的人。
現在我覺得除卻煎蛋吐司,紅棗粥也很好喝。
希望你在那邊,也能開心快樂。
再後來,我處理完手上的一切工作後,孑然一身去了法國。
巴黎很好,這裡的人浪漫多情,金髮碧眼的青年們仿佛是天生愛神,每走幾步能擁有一段迷人的邂逅。
我獨自坐在街角的咖啡店裡喝咖啡,巴黎的秋天有些乾燥,但這幾天下了雨,有涼意滲進骨子裡,我緊了緊我身上的駝色披肩。
瑤瑤給我打電話。
瑤瑤說她一切安好,就是蔣郅總是向她詢問我的去向,我沒讓瑤瑤告訴他。
瑤瑤說,蔣郅很想我。
瑤瑤說,蔣郅那天去看話劇,最後一句話說的不是對不起,而是我愛你。
瑤瑤還說,蔣郅真的很喜歡我,那個房子他還了回來,他說無論如何也要等我回來。
瑤瑤說,蔣郅每天都會在家裡煮紅棗粥。
我不能聽下去了。
店裡風鈴聲響起,一個擁有黑色卷髮,藍色眸子的英俊青年走了進來,徑直坐到我對面,眼裡像是初春融化的冰雪般清澈透亮。
青年很白,臉上有著幾點雀斑,我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一顆小痣。
他對我說英語,他想請我喝咖啡。
他很熱情,他介紹自己,名字我沒聽清,他說他有東方血統,媽媽是中國人,所以他很喜歡東方女孩,對我一見鍾情。
我沒有搭話,裝作英語不好的樣子,只盯著那雙閃爍著細碎光輝的眸子出神。
他以為我不會說英語,便用很生硬的,帶著蘇州方言的普通話講:「我沒有見過像你一樣如此迷人的東方女孩,我很喜歡你。」
「我能追求你嗎?」
青年的目光帶著懇切,和孩童一般無邪。
「你會煮紅棗粥嗎?」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