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痴妄,覺得這樣和順的日子可以一直到所謂的永遠,直到我聽見范茉在夢中輕輕呼喊周哲的名字。
那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我給她買了玫瑰,帶著她跳華爾茲。她的表情有些陰鬱,跟著我的腳步。
我取笑她的動作,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接著嘆氣。我覺得她想告訴我什麼,可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出來。
那天晚上氣氛不怎麼好,范茉早早洗漱睡了覺。我爬上床想摟著她,她不自覺地往床內縮了縮。
我忽然瞥見她沒戴我送她的結婚戒指,也瞥見了自己手背上的針孔痕跡。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去過醫院,我只覺得自己最近的記憶力急速下降,我起初以為那只是工作太累引起的錯覺。
那晚我做了個夢,夢中我和另一個人奮力往山上爬。那山太高了,陽光炙熱,烤得人頭暈眼花。我們一前一後往上走著,越走路越窄,漸漸地,那路就消失了,剩下的是陡然高聳的斷壁。
我們回頭,身後的來路不見了蹤跡。深山老林沒有人煙,呼喊聲會瞬間堙沒在層層疊疊的樹叢里。我有些恐懼,伸手去拽那人的衣服,他回過頭來,表情藏在陽光之後,根本看不清楚。
「我們在哪?」
「不知道,好像迷路了。」
「怎麼辦?」
「再往上走走。」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把夢裡的對話聽得那麼清楚。反正總之,下一個瞬間,我已經和這個陌生人一起站在了懸崖邊緣。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轉過臉,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微微一晃,直線往下墜落下去。
陽光迅速在我身後急速地逃離,風像刀刃一樣刺過我的臉——我痙攣一下,大口喘息著從夢裡醒過來。
范茉依舊睡得安穩,我用力壓著躁動不安的心臟在黑暗中看著她,俯下頭。
就在我將要親吻到她的時候,我清楚地聽見她嘀咕了一聲:周哲。
我愣住了。
范茉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淚,她喃喃地又重複了一次,周哲。她的語調模糊卻飽含深情。
我覺得身周的暖意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周哲,那個傳說中和我一起登山最後消失了的傢伙,那個我毫無印象的舊年好友。
那天之後我開始用心觀察,或者說是監視范茉。她當然不知道這些。我在電腦里安裝了木馬軟體,監視她的聊天記錄,偷偷查看她的手機,甚至還請假在她公司門口蹲點幾個下午。
然而范茉一切正常。上班下班,按時回家,和我聊天,撒嬌,態度正常的幾乎讓我以為那天晚上聽見的不過是一場錯覺,只有手背上層層疊疊新舊交錯的針孔提醒我這一切的真實可信。
一個月後的某個晚上,在我半夜醒過來時,聽見范茉正躲在房外不知給誰打著電話。
我踮著腳輕輕跟過去,躲在門後聽,只能隱約地聽見幾個字。
「我受不了了。」
「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
「難道一輩子都要這樣嗎?」
「周哲……」
她掛上了電話,我一個箭步殺回被褥里蓋上自己。很快,范茉回來了,帶著冰涼的氣息,從後面環抱住我。
聽著她的嘆息,我默默睜開了眼睛。窗外沒有月光,房間裡沒有燈。我在這樣黑暗的環境里靜靜地聽著范茉貼在我背上的心跳,看著自己手背上的針孔。
它們沒有任何淡下去的意思。
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覺得范茉和周哲在給我打針,那些我錯失的時光里,他們相擁在一起,靜靜地將不知名的藥物輸入我的身體,竊取我的記憶和光影。而我送她的玩偶,此刻正用洞察了事實的神色坐在床頭,良久地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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