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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許曉軍出生於上海,他的父親許光茂是上海一家著名紡織企業的繼承人,母親楊寧梅是大家閨秀。許曉軍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名叫許曉燕,二姐名叫許曉華,他是家中的獨子。
許曉軍出生時,家裡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風光。一家人被趕出了花園洋房,擠住在只有30平米的房子裡。父親許光茂在一家街道工廠上班,母親楊寧梅在家裡操持家務。
即使是在街道工廠當工人,許光茂的家長尊嚴依然存在。他在家裡一向是說一不二的,許曉軍作為唯一的兒子,見了父親也是戰戰兢兢的。
上海開始落實政策後,許光茂接受了政府退還的花園洋房,但他的紡織廠由於多年的變遷,早已名存實亡。政府按照政策給了他一筆補償金。許光茂在國外親友的幫助下,籌措了一大筆資金,重新開辦了一家紡織廠。憑著他從前的辦廠經驗和雄厚資金,工廠的生意蒸蒸日上。許光茂很快就成為上海炙手可熱的富翁。
父親開始再次創業時,許曉軍年紀尚小,還在讀初中。父親忙於工廠的生意,對兒子疏於教導。母親楊寧梅常年臥病在床,對於兒子更是無力管教。這時,已經出嫁的二姐常常回家來照管弟弟,姐弟倆的關係非常親密。
許曉軍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被父親安排到紡織廠的車間工作,每天跟工人們一起上下班,累死累活不說,還一身油膩,這對於他來說,是難以忍受的。他曾經怨恨地對二姐說:「我真懷疑,我是不是我爸爸親生的。」
過了幾年,許光茂才把許曉軍調到了廠辦公室擔任副主任。
2
許曉軍上高中時,曾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女同學,兩人情投意合。他還帶女友回家見過父親,但許光茂一見那個女孩,就堅決表示反對。
許光茂賦閒在家的那幾年裡,他沒事就在家研究《周易》,學了一套自以為是的易經。他的理由是,根據易經的面相觀來看,這個女孩不宜生育。而他們許家是一定要有一個繼承人的,所以必須娶一個能生善養的女子。
雖然對父親反對的理由感到不可理喻,但許曉軍最後還是服從了父親,跟深愛的女孩分手了。
二姐許曉華心疼弟弟,跑去質問父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講什麼宜不宜生育這種迷信?」許光茂怒氣沖沖地說:「你懂個什麼?我這麼大的家業,要是沒有男丁,將來給誰?」
許光茂成立了一家公司。許曉軍認識了剛剛大學畢業後到公司里來工作的女孩曾靜。曾靜是江蘇人,在大學裡學的是英語專業,是許光茂為了公司的擴展外貿業務的需要特意招聘來的。許曉軍對曾靜一見鍾情,兩個人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得知兒子有了女朋友,許光茂把曾靜叫來,細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笑著點了點頭說:「好吧,你們談好了就結婚吧。」許曉軍和曾靜高興極了,許曉軍興奮地把這事告訴了二姐,許曉華沒好氣地說:「看著吧,我爸肯定是看面相覺得她能生兒子,要是生不齣兒子來,曾靜就有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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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許曉軍和曾靜結了婚。一年春節時,許家人合家團聚,在一家酒店裡吃年夜飯。母親楊寧梅心情愉快,多喝了幾杯酒,不料當天夜裡就腦溢血發作,幾個小時就不治身亡。
結婚後,許曉軍和曾靜住在許家的另一處住房裡,母親去世後,許曉軍提出搬回家來跟父親住一起,彼此也好有個照應。許光茂答應了。
結婚一年後,曾靜一直沒有懷孕的跡象。許曉華有點著急了。她悄悄地對弟弟說:「你趕緊跟弟妹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看是誰有問題,抓緊治療。要是再懷不上孩子,爸爸該生氣著急了。」
許曉軍和曾靜也有些擔心,兩個人急忙到瑞金醫院做了全面檢查,結果兩個人都沒有問題。
許光茂見兒媳遲遲沒有動靜,果然有些心急,他私下裡追問兒子:「你老婆怎麼還懷不上呢?你真是沒用!」
3
一天,許光茂把兒子兒媳叫到跟前,鄭重其事地說:「我看曾靜總也懷不上孩子,是因為工作辛苦。這樣吧,曾靜辭職,就呆在家裡養身體,一定要懷孕,一定要生男孩。」此後,曾靜留在家裡,每天吃補藥滋養身體,一心盼著懷孕生子。
一個周末,許曉軍因為有一個應酬,回家晚了。當他推開家門時,突然發現父親和妻子正在衛生間的門口站著,父親的手似乎剛剛從妻子寬大的浴袍里抽出來。
兩個人一見許曉軍,都面有尷尬之色。曾靜一言不發地回到臥室。許曉軍臉色慘白地質問父親道:「這是怎麼回事?」許光茂解釋說:「我要上衛生間,正巧曾靜在裡面洗澡,沒有鎖門,就在門口遇上了。」
許曉軍不相信父親的話,因為家裡的花園洋房是兩層的,父親住在樓上,他們夫妻住在樓下,父親沒有理由下樓來上衛生間。他還想問什麼,父親卻板著臉說:「你不相信,就去問你老婆吧。」
許曉軍回到自己的臥室,問曾靜究竟是怎麼回事。曾靜說的情況跟許光茂說的一樣。許曉軍追問道:「爸爸怎麼會特意跑到樓下來上衛生間?」
曾靜說:「這段時間他總要出去散步,回來可能忍不住了,來不及上樓了吧。」儘管還有些狐疑,但許曉軍覺得這樣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來,只好作罷。
這以後,許曉軍留心觀察,也沒有找出父親和妻子之間有什麼不正常關係的證據,而曾靜對許曉軍的百般溫存,也讓他打消了顧慮,他覺得也許是自己多心,看花眼了。同時,父親依然是威嚴不可侵犯,在他面前,他就算有什麼不快,也是一個字也不說出口。
4
不久,曾靜竟然懷孕了。許光茂聽說這個消息後,比兒子還要興奮,他把兒媳叫到跟前叮囑說:「你現在開始,什麼事都別干,好好養著,一定要生個健康的男孩。」
曾靜懷孕後,許曉軍總是儘可能推掉公司的應酬,一下班就往家裡趕。
一天下午,他出去辦了點事,提前回家。半路上,他還特意去買了曾靜愛吃的滷鴨胗,興沖沖地趕回家去。一進門,他就看見妻子緊靜坐在沙發上,而父親正從妻子的肚子上抬起頭來。
父親見到許曉軍,愣了一下,轉身上樓回自己房間了。許曉軍再也忍不住了,憤怒地質問妻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曾靜平靜地說:「爸爸想聽聽孫子的聲音,我能不讓他聽嗎?」
不一會兒,許光茂西裝革履地下樓來,說要出去參加一個宴會,然後就威嚴地出了門。許曉軍看著父親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曾靜握著丈夫的手說:「曉軍,你別胡思亂想,爸爸就是想孫子想瘋了,老人的心情,你要理解才行。」許曉軍從小就對父親畏若虎狼,他根本不敢去質問父親。
曾靜生下了一個男孩。許光茂欣喜若狂,他四處打電話告訴親朋好友:「我有孫子了,我後繼有人了。」許光茂給孫子起名叫許璋,在孫子的滿月酒席上,他豪情萬丈,舉杯狂飲,喝得爛醉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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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許曉軍跟二姐單獨在一起時,他吞吞吐吐地講出了自己對妻子和父親的懷疑,還向二姐講述了幾次自己偶然遇到的尷尬情景。二姐聽了,半晌才說:「小弟,這事是不可能的,爸爸是有些霸道,可他不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來的。你肯定是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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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璋出生後,許光茂對孫子真是疼愛有加。無論孫子想要什麼,他都不假思索地馬上滿足孩子的要求。許璋還在上幼兒園時,看到商場裡有一輛電動車,吵著要買。許曉軍沒有答應兒子,一回到家,許璋就告訴了爺爺,許光茂馬上派了助手趕到商場,買了送回家給許璋。
許曉軍憤憤不平地對妻子說:「想當年,我想要什麼,我爸爸可是一百個不答應。」曾靜笑了:「你是兒子,許璋是孫子,隔代疼,你都不懂啊?」
二姐聽了弟弟的牢騷,又好氣又好笑:「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像個小孩呀?爺爺疼孫子,這很正常。跟你自己的兒子,有什麼好吃醋的?」許曉軍聽了姐姐的話,也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也就不去在意了。
許璋三歲時,許光茂做主把孫子送到了上海最好的雙語寄宿幼兒園。曾靜重新回到公司工作。這時,許曉軍擔任了公司的營銷總經理,忙於在全國各地打開銷路,經常不在上海。曾靜上班後,擔任了總裁辦公室主任,每天都跟隨著許光茂四處應酬。
有好幾次,許光茂出國談生意,都帶著曾靜一起去。許曉軍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曾靜安慰丈夫說:「爸爸讓我跟著去,是因為我會英語。別人跟著,爸爸還信不過呢。」
二姐許曉華也對弟弟說:「弟妹說得對,有弟妹跟著爸爸,咱們也可以放心一些呀。」
聽著姐姐的解釋,許曉軍將信將疑。即使是心裡百般不舒服,他也不敢向父親提出異議。
這年春節過後,許光茂在辦公室突然暈倒,被送到醫院,檢查結果是早期胃癌,要進行胃切除手術。許曉軍四處託人,安排了上海最好的醫生為父親進行手術,還特意從北京請來專家進行會診。手術進行得很順利,許光茂的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一。
許曉軍的心裡憂慮萬分,他不知道,如果沒有了父親,企業該如何繼續經營下去。這時他才明白,他的確沒有繼承父親的商業才能,更沒有父親運籌帷幄的絕世才華。他是真心盼望著父親快一點好起來,支撐起這個龐大的家族企業。
許光茂康復後,馬上回到公司,忙得不亦樂乎。兩個女兒擔心父親的身體,一起請求父親,讓他把公司交給許曉軍,自己安享晚年。
許光茂擔憂地說:「他還太嫩,個性也太柔弱,擔不起這個擔子啊。」許曉軍也說:「不行,我弄不來這麼大的攤子,還是爸爸做主吧。」二姐哭笑不得地說:「小弟,你都幾十歲的人了,要靠爸爸到什麼時候?」
不久的一天,許光茂感覺不適,到醫院檢查,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醫生告訴許曉軍,他父親最多只能維持一到兩年的生命。
許光茂把兩個女兒和兒子兒媳叫到醫院,在律師的陪同下,向大家宣讀了一封遺書。在遺書中,許光茂把公司的全部產權留給了孫子許璋。在許璋未成年以前,由其母曾靜作為監護人管理公司。而給兒子許曉軍留下的,是一幢花園洋房,並且他只有居住權,而沒有所有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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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囑宣讀完畢,許曉軍整個人都傻了。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竟然把所有的產業都留給了孫子,而不是自己,而且還指定了曾靜為監護人。
依照父親的遺囑,他只能在這幢花園洋房裡像傻子似的住著,直到終老。他憤怒地質問父親:「爸,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許曉華也責問父親:「爸,你這樣對待曉軍,太不公平了。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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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許光茂淡然而堅定地說:「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多話了。」許曉軍聽著二姐說的「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的話,突然心機一動。他把二姐叫到外面,悄悄地說:「我懷疑,許璋根本不是我的兒子,而是爸爸跟曾靜生的兒子。」許曉華大吃一驚:「小弟,這話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能瞎說啊。」
幾天後,許光茂到公證處,對自己的遺囑進行了公證。許曉軍和許曉華姐弟倆再也坐不住了。許曉華追到醫院,當面質問父親:「爸,你說實話,許璋究竟是誰的兒子?如果真是曉軍的兒子,是你的孫子,你怎麼能這麼偏心呢?」
許光茂三緘其口,拒不回答女兒提出的問題。許曉軍姐弟倆又回到家,質問曾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曾靜平靜地說:「老爺子多次跟我說過,說曉軍性格軟弱,不適宜擔當大任,他要這樣安排,我有什麼辦法?至於他跟我之間,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們不要胡亂猜疑,弄得家裡雞犬不寧的,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啊。」
許曉軍和大姐二姐一起商量這事,大家怎麼想都覺得這事太蹊蹺了。大姐和二姐一起找到許光茂,兩個女兒質問父親,許光茂說:「曉軍太軟弱,公司到了他的手裡,肯定要壞事的。我給他留下了足夠生活的財物,算對得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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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曉軍幾番勸說父親修改遺囑未果,他覺得不能再這樣優柔寡斷下去了。他向法院就父親的財產分割遺囑起訴,在起訴書中,他指出了自己對父親許光茂和兒子許璋之間關係的疑慮,要求對許光茂和許璋進行親子鑑定。如果親子鑑定認定他們之間是親子關係,他就可以要求父親修改遺囑,與許璋平均分配財產。
得知許曉軍向法院提起訴訟,曾靜帶著兒子許璋回了娘家。
法院要許曉軍有了鑑定結果再到法院來,沒有受理許曉軍的起訴。出乎許曉軍姐弟意料之外的是,許光茂竟然一口就同意進行親子鑑定。許光茂給曾靜打了電話,讓她帶著許璋回上海。
曾靜回到上海,卻沒有回到許曉軍身邊。她帶著兒子住在許家的另一處別墅里,而這處別墅的鑰匙只有許光茂才有,顯然,這是許光茂安排她住進去的。
許家祖孫三人一起到上海一家醫院進行親子鑑定。一周後,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了,許曉軍與許璋沒有親子關係,而許光茂與許璋的親子關係率卻高達99%。
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後,曾靜就向許曉軍提出離婚,並向法院遞交了離婚起訴書。許曉軍拿到親子鑑定後,痛不欲生。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面對白紙黑字的鑑定結果,他還是痛哭失聲。他沒有想到,自己傾心相愛的妻子,竟然與自己的父親不清白;而自己視若珍寶的兒子,竟然是自己的異母兄弟。
更為可怕的是,父親的偌大家業竟然要落在這個小兄弟的手裡,而在他未成年前,將由曾靜一手掌管。世間最荒唐的事莫過於此吧。許曉軍就像迎頭挨了一棍,一下子被打懵了。
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後,許曉軍就再也沒有見過曾靜。他給妻子打電話,曾靜卻不肯接聽。二姐許曉華輾轉找到曾靜,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曾靜面無表情地說:「現在事實都擺在面前了,你們還有什麼好問的?要怪只能怪你們許家家門不幸,除此之外,我無話可說。」
許光茂面對兒女的撫問,也不肯多說什麼。到後來,他只讓秘書出面應付,兒子和女兒就見不到他的面了。許曉華詢問父親的秘書時,秘書告訴她,親子鑑定出來後,許總曾高興地對他說:「這下子總算弄清楚了,這個小子果然是我的種。」
許曉軍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法院判定父親的遺囑無效,重新分割遺產。
目前,法院調查後認為,許光茂是有行為能力的民事行為人,在他活著的時候,他有權對自己的財產進行處置,所以,他的遺囑是有效的。
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的相關規定,在許光茂死後,如果他留有合法有效的遺囑,其遺產繼承應按遺囑的內容執行。只有在下列情況下,才能按法定繼承方式進行遺產繼承:1.被繼承人生前未立遺囑,或者遺囑全部無效;2.遺囑繼承人放棄繼承或遺贈受領人放棄受領;3.遺囑繼承人、遺贈受領人先於遺囑人死亡;4.遺囑未加處分的遺產;5.遺囑部分無效,無效部分所涉及遺產。所以,法院對許曉軍的訴訟不予受理。
目前,許曉軍正在四處奔走,希望能有法律專家助他一臂之力,為他討回作為兒子和丈夫的權利,也討回男人的基本尊嚴。
在接受筆者採訪時,許曉軍也希望呼籲一下,請那些樂意幫助他的法律界人士給他提供有用的信息。
這個一直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之下的男人終於勇敢地站了出來,他說:「無論這場官司是輸是贏,我都要打到底。我的前半輩子過得太窩囊,後面的日子,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