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哥的兒子有出息,從小就沒有讓孫大哥操心過,不管是學習上面還是生活方面,後來在外面成家立業,四年前生了個大胖小子,孫大哥的老伴就去給他們帶孩子了。倒不是兒子兒媳逼她去的,他們請得起保姆,但是老伴說別人帶大的孩子沒感情,以後也就跟著自己的保姆一起關係最好了,就忘記了自己家裡的長輩了,於是就硬是要過去。老伴一走,孫大哥也樂得清閒,整天背著雙手四處溜達,時不時地從兜里摸出一個酒壺干兩口,然後沒事的時候就跟著隔壁的幾個鄰居大哥,一起出去下象棋,快活似神仙。
孫大哥有個老朋友叫田中村。田中村的情況遠不如他,田中村有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的家境都還不錯,只有老三,老三性格弱,偏偏整天想做生意發財,但是自己又完全找不到任何的辦法,所以平時也只知道一頭懵竄,結果不僅賠光本錢,還欠了一身債。那以後,他整個人就像廢掉了一樣,對生活感覺也失去了信心,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動力,最後整天啥事不幹,就會怨天尤人,沒錢了就找家裡人借,當時他家裡人都已經快要被他整得不想說話了,但是又因為是自己的兒子,也完全沒有任何的辦法。
兩個哥哥一開始還贊助他一些,但老這樣就不行了,他卻認為他們自私,親兄弟都不幫襯一下。田中村當然不願看到老三這樣子,明里暗裡貼了他不少,但老大老二又不高興了,他們覺得父親這麼做有失公平,好好生活的人反而得不到獎勵,什麼也不幹的人卻可以躺在那數錢。這樣一來,一家人弄得勢同水火。
孫大哥也覺得田中村之所以是這樣,就因為一碗水端不平。可田中村嘆說:「我知道呀,可他是我兒子,我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廢掉嗎?」
有一天,田中村突然打來電話,說他出去打工了。孫大哥很吃驚,都六十的人了還出去打工?而且,他不是有退休工資嗎?田中村嘆說:「做父母的跟兒女有前世仇呀,我那老三賭博欠了一筆帳,我只能去幫他還了。」放下電話,孫大哥的心情頓時變得很糟糕。
傍晚,孫大哥給老伴發去視頻電話。老伴正在帶孫子,四歲的孫子皮得很,她剛說兩句,他就到處亂跑,老伴追上後說不了兩句話,他又跑開了。孫大哥問:「他們人呢?」老伴回說:「都忙呢,整天不見影的。你少喝點酒呀。」孫大哥含糊地答應了,掛掉了電話。
睡了一會兒,孫大哥突然驚坐了起來。他想到,多次跟老伴視頻時,兒子的家裡都非常整潔了,連沙發套都整整齊齊的。帶過小孩的人都知道,有了孩子後家裡根本沒有整潔的時候,所以只能是老伴在隨時整理。兒媳是個有些潔癖的人,很顯然老伴在迎合她,這也說明,老伴過得並不像她電話里說的那般好。
第二天一早,孫大哥就坐車去了兒子那裡。老伴蓬井垢面的,手裡握著拖把,呆呆地問:「你咋突然來了?」孫大哥說自己過來看看孫子。老伴懊惱地說:「你也不提前打個電話,他們一早就帶孫子去旅遊了。」孫大哥一愣,問:「旅遊?怎麼沒帶你去?」老伴低下頭,說:「我、我不想去。」
孫大哥氣惱地說:「拉倒吧,就你,去趟公園都要樂半天的人,要是有機會去旅遊你會不想去?你實話說吧,他們是不是不願帶你去?」老伴見被識破了,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
老伴說她一開始來時,兒子兒媳還經常跟她一起帶孩子,後來可能是習慣了,就把孩子完全扔給她了。他們的玩心強,經常玩到半夜才回來,有幾次她給他們做了夜宵,後來就成了習慣,每次都要給他們做。
這些倒沒什麼,就是兒媳的潔癖似乎越來越強了,家裡東西有點亂了,就會皺起眉頭,雖然不至於說她,但她總覺得有愧,不得不時刻整理。這次去旅遊,他們其實根本就沒問她去不去,只是讓她在家看門。
孫大哥氣得渾身直哆嗦,一把拉住老伴的手說:「帶個孫子倒把自己給帶窩囊了,走,回家去。」老伴卻掙扎著說:「我要走什麼時候不能走呀,可他們是我兒子兒媳,我不幫他們還幫誰?我樂意。」孫大哥頓時傻了眼,猛地想到了田中村,那個六十歲了還要為兒子還賭債出去打工的老頭。
他不禁長嘆一聲,天底下,只有父母覺得虧欠子女,從來沒見過哪個子女覺得虧欠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