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忘記的,到底是什麼?
其實,秦書田早就道明。
當年李國香落魄時,只有他不計前嫌。
好心換來的,卻是惡狠狠的咒罵,被唾棄是反動右派、黑五類。
秦書田只留下了一句話。
「你,也是人。」
一場運動,終將結束。
可悲的,從來不只是某一個時代之惡。
而是後人哀之而不鑒之。
在不斷地「忘記」後,李國香果真發達了。
她坐上了氣派的小汽車,還有了專屬的司機。
在芙蓉鎮搞的十餘年運動,也不過是她的幾句談資。
「我可在這芙蓉鎮上工作過不少年呢」
村民們,也的確成功自保了。
運動過後,芙蓉鎮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人們又圍在玉音家的豆腐攤前,該吃喝的吃喝,該起鬨的起鬨。
仿佛一切冷眼與戒備都不曾有過。
那位乾哥哥,又成了常客。
從他眉飛色舞的面孔來看,他如今也很心安。
每個人都巴望著新時代,嘴上念叨著「過去了過去了」。
可總有人過不去。
胡玉音等來了平反,也拿回了樓屋與財產。
領導滿臉笑意,等著她感恩戴德。
她卻大哭起來,歇斯底里:
「還我的男人!」
後來,秦書田也平反了。
他官復原職,被調回去擔任文化館館長。
本是一樁好事,夫妻倆的臉上卻寫滿了惶恐。
他們對那些好日子的許諾,早就失去了信任。
還有人「不想過去」。
電影里,有一個王書記。
在舊社會,他是僱農,身處最底層。
運動,不僅讓他翻身做了主人,還幫他騎在別人頭上。
時代的結束,宣告了他的失業。
他成了流浪漢,成日瘋瘋癲癲。
影片結尾,他敲著破鑼,從眾人面前走過,嘴裡仍喊著口號。
誰能保證,下一場運動,不會再來呢。
今時今日的網際網路,又何其相似。
輿情反轉,只在一瞬之間。
人們把一切都歸咎於時代,歸於大環境。
時機一到,說翻篇就翻篇。
我們仿佛經歷了一場大雨,曾經的代價、眼淚,都被隱沒。
但,秦書田和胡玉音沒有忘記過去。
他們痛苦著,隱忍著,堅挺地活著。
同時,也警惕著歷史的教訓。
而這,也是我們今天回顧《芙蓉鎮》最好的時機。
一切都過去了,但一切不該被忘卻。
至少,不要忘記,我們是人。
夜正長,路也正長,我不如忘卻,不說的好罷。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將來總會有記起他們,再說他們的時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