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程坡常說老婆張桂花是他用一萬塊錢買來的。但事實上並不是一萬，而是五千。張桂花的父親得病住院，母親向劉程坡分三次借了一萬元，但人還是沒救活。錢還不上，劉程坡就提出要娶張桂花。之前，劉程坡已經離過兩次婚了，之前的那兩段婚姻也是非常的曲折的，他對張桂花的母親說：「只要張桂花嫁給我，就可以抵五千元債，你只要打個五千元欠條就行了。」
那時候村企工人的工資大概是一個月二百塊錢，劉程坡有錢，是因為他經常跟人設賭騙錢，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偏財進來，然後自己就會存著，存起來的錢就是為了以後好用。張桂花的母親沒辦法，只能同意了。
但張桂花其實是有個男朋友的，男朋友叫張田亮。張桂花讓他帶著自己逃，但張田亮不敢，說自己家裡還有父母和爺爺奶奶，要是帶她跑了，劉程坡肯定會來找他們麻煩，自己也是根本就放心不下自己的爺爺奶奶的。張桂花絕望之際，就自己連夜出逃，但半路上被劉程坡帶人用摩托車給截回來了。
結婚後不到半年，劉程坡有一次出千被人發現，打折了一條腿和一條胳膊。身上兩個零部件沒用了，想著自己也沒有辦法賺錢了，他一下子就跌入谷底了，他有時候會自己一個人坐在門前的那顆大棗樹下發獃，老是覺得自己沒有希望了。而這時，張桂花也懷孕了。劉程坡得知後並不高興，反而讓她去打掉。自己也賺不到錢，更加的沒有想法去照顧這個孩子，反而還覺得這個孩子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負擔，但是張桂花不願意，想著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啊，如果是打掉的話自己的心裡肯定是不好受的，於是他想打她，她就拚命跑。到後來，張桂花養成了條件反射，只要劉程坡一咳嗽，她就下意識地要跑。
後來，張桂花生了個女孩。劉程坡很生氣，扭頭就走，甚至不願意看女兒一眼。她母親帶著吃的來了，她抹掉張桂花的眼淚，嘆說：「一個人一種命呀，想開點就好了。」母親一邊喂她吃飯，一邊說劉程坡今天拿著欠條來要債了。母親是來求張桂花幫自己跟劉程坡求個情，不是不還錢，是時間太短了，還不到半年，她上哪去找這麼多錢呀。
張桂花哀求劉程坡暫緩還錢的日期，但他怎麼也不答應，說自己也要生活。張桂花無奈，思來想去，去找張田亮借錢。張田亮沉默了很久，說：「等幾天看看吧。」
過段時間後，張田亮拿了五千給她，他把家裡僅有的三畝田賣給了村裡人。張桂花拿著錢直哆嗦，說：「你能對我這麼好，為什麼當初不願帶我出去呀？」張田亮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父母都是膽小怕事的人，還有年邁的爺爺奶奶，他怎麼能因為自己而讓他們遭罪？
張桂花回去後，對劉程坡說還錢可以，但必須離婚。劉程坡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他覺得自己只要有錢，完全可以再娶一個。張桂花抱著女兒回到娘家，母親得知她不僅還了錢，還離了婚，只是一聲長嘆，說不盡的悲愴和無奈。
張桂花將孩子放在了母親家裡，自己出門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時間一長，大家也就忘記了她，只有張田亮沒忘記。家裡沒了田後，娶媳婦就不現實了，他買了幾隻羊，每天坐在山坡上放羊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看看進村的那條路。
羊一茬茬地換，歲月也一年年地流逝。這些年村裡死了很多人，比如劉程坡，他是酒喝醉死的，張田亮的爺爺奶奶也死了，還有不少老人也沒了。活著的人也終將慢慢死去，這是張田亮坐在山坡上想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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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一晃二十年，那天，村裡來了輛小車，下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竟是失蹤了二十年的張桂花。她回到母親家，將存了二十萬的卡給了母親，說：「媽，咱再也不用為錢而犯愁了。」女兒就像她當年一樣，青春洋溢，但是因為缺少父母管教，膽怯而固執，她不願認這個二十年沒見過的母親。
張桂花在山坡上找到了放羊的張田亮。羊在身後吃草，他們並排坐在那裡，似乎也沒什麼話說。張桂花坐了半天，拿了張卡出來，說：「這裡面是二十萬，拿著娶個婆娘吧。」張田亮悲傷地看著她沒說話，張桂花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她不能答應他。他因為不願帶她私奔，傷害了她一生，她也因為向他借錢，傷害了他一生，彼此傷害得太厲害，就不合適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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