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網文《早知婚後,不如結婚前分手》,作者:深夜情感研究所 等,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在陸青遠的腦海里,和沈棉荷的相識源於一場大雨。
1
那天的天氣和青遠的心情一樣壞,漫天的烏雲,雲層低矮,仿佛在醞釀一場大雨,到傍晚的時候這場大雨終於從天而降,青遠的心情也隨之低落到極點。
就是那個時候,他坐在車裡,看到路邊打車的女子。行人多數帶了雨具,即便沒帶的,也擠在路邊商店的門廊下避雨,只有她,拿了一個套了塑料袋的挎包舉在腦袋上,迎著風雨攔車。
因為下雨,路上堵得一塌糊塗,提早步入夜晚的街道放眼望去一片紅海,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在空氣里喧囂著。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車,下班的高峰,又在下雨。」司機帶著幸災樂禍的口氣說。也許正是因為這句話,讓青遠打定主意幫助她。
當青遠的車子停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的表情是慌亂的,不知所措的。
青遠落下車窗,對站在雨中的人喊道:「快上車。」
雨水已將她的衣服淋濕,她坐在車裡瑟瑟發抖,衣服上吸附的水分在座位上流淌。她抱著濕噠噠的挎包,極力地往門前靠,但依然阻止不了水漬的流淌。
青遠問她去哪裡,她展開包包,從裡面掏出一張摺疊著的紙條,但紙條已經被雨水浸泡,紙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她仔細辨認,斷斷續續地念了幾個字,抬起頭,紅著臉說:「對不起……」
青遠接過紙條,在模模糊糊的字跡里辯出所寫的大體位置,他說:「我們順路,在一條街上。」
一個小時後,司機將車停在小區門前,陸青遠的家到了。
青遠說:「你要不要打電話問一下具體地址?」
她搖一搖頭,伸手去推車門,青遠阻止了她。他迅速地從衣袋裡掏出紙筆,把自己的電話寫在了上面,遞到她的跟前:「如果需要幫助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接過,將紙條攥進手裡。
她的來電基本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穿著居家服從樓里出來,看到她站在路燈下。濕衣緊貼在她的身上,為著取暖,兩隻胳膊緊緊地抱在一塊。儘管雨已經停了多時,但她頭髮上的水珠還在流淌。
也許不是到了萬不得已,她不會給他打電話。
青遠將家裡的空調開到最大,用最短的時間讓屋子裡的空氣溫暖起來。他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她的跟前。
她輕輕地說了句「謝謝」。
青遠說:「你今晚可以住在這裡。」
青遠低落的心情似乎影響到她,她抱著水杯,低垂著眉目。握著杯子的雙手,緊緊地交疊在一起,顯得心事重重,說起話來也有點語無論次:「對不起,我因為……實在是不該打擾你……」到嘴邊的話似又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了。
青遠倒是無所謂的樣子,他說:「不用客氣。」
臨睡前,陸青遠將自己的一套衣衫放在客廳里,只要她一抬頭便可以看到。他去睡了,隔著門板,他聽到她起身的聲音。她的動作很輕,連洗澡開啟的水籠頭,她也努力找到聲音最小的方位。
青遠醒來時,她已經離開,那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灑滿陽光的客廳已沒有了她的氣息。青遠覺得像一場夢,此時方是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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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她站在他公司門口,手裡抱著一大束紅玫瑰花,舉著一張卡片,仰頭望著牆壁上的公司名字,嘴裡念念有詞。
前台的女孩問:「您找誰?」
她笑著說:「陸青遠,我找陸青遠。」
女孩笑起來:「那是我們老闆。」忽然張大了嘴,望著她的後面,斂了笑容,板起面孔,恭恭敬敬地叫了聲「陸總」。
她轉回頭,看到提著公文包的陸青遠,瞪大了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秘書倒一杯茶水敲響他的辦公室,他在門前接過來,像那天晚上一樣把水放在她的面前,笑著說:「好久不見。」
她依然道一聲謝,低著頭將胸前一大束玫瑰花放在辦公桌上,拿出單據從桌面上推過去:「請您簽字。」
他的辦公桌寬而大,她要彎了腰才能將單據推到他的面前,但他並沒有就此簽字。她抬起頭,看到他的眼睛盯在她的臉上,目光相撞的瞬間,她低下頭。
他的手落下,中指無意間觸碰到她的手背,她像受了驚似的縮了縮,惹來疑惑的眼神。他迅速地拿過筆在收件人處簽了字,然後像她那樣將單據推過去。她試圖拿起來,卻沒有成功——他的手指依然壓在上面。
她受驚的模樣引起他的興趣,把那張簽了字的單據拿起來,看著送花員處的簽字,問:「你叫沈棉荷?」見她沒表情地朝他望著,笑了笑,將手裡的東西遞出。
她沒有說話,接過來,然後整整齊齊地夾在背包里的一沓紙張里。
她走了,像第一次那樣,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青遠第一次和她見面的印象是沉默,第二次見面的印象還是沉默,在青遠腦海里,他們的相識像一卷沒聲音的膠片電影,單調而乏味。
青遠從花束里發現了一張卡片,卡片上有花店的名字、地址,還有電話,電話是座機,但他知道,座機就能找得到她。
青雅闖進來時,青遠還在出神。
火急火燎的陸青雅先看到辦公桌上的一束鮮花,對哥哥說:「原來已經收到了。」
青遠將卡片收起,問:「你怎麼來了?」
「哥在幹什麼?」
「我在想,你這個傢伙為什麼無緣無故送花來。」
青雅挽著哥哥的手臂問:「你怎麼知道是我,而不是喜歡你的女孩子送的?」
青遠在她的鼻子上颳了兩下,狀似無耐地說道:「因為沒有哪個女孩子喜歡我。」
青雅忽然覺得無趣,鬆了哥哥的手,轉過身去。
她的身邊正是那一大束玫瑰,她想著心事,手指無意識拽著上面的花瓣,花瓣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腳邊,她嘆一口氣說:「哥哥總會有喜歡的女孩,你看爸爸,五十歲的人了,照樣可以談戀愛。」
她指著花束說:「喏,這花就是送給他們的,我祝他們早結早離。」
「青雅!」
「哥!」她忽然變了一副面孔,滿含怨憤地說:「媽媽死了才多久,他們就準備結婚,難道就這麼等不及麼?哥難道不恨麼?」她雖然是在問,但等不及他回答,就又說道:「我恨,我恨爸爸,更恨那個女人,媽是被他們氣死的,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們。」
青雅的花如願地擺在了父親的客廳里,新的女主人找來花瓶,修剪好了插在裡面。
青遠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繼母,在母親活著的時候,在父母沒有離婚的時候,她就已經住進這所宅子,但那時的身份,不過是這裡的一個保姆,伺候的女主人便是他的母親。
那時的她,穿著不合體的衣服,樸素得不像一個現代女性。做事情永遠小心翼翼,說話的時候不敢看別人的眼睛,低著頭,永遠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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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將要成為她的繼母。
如今翻了身,她的習慣卻永遠改不掉了,輕聲細語地詢問他們兄妹是否吃過飯。
青遠和她的關係始終不咸不淡,不會故意為難她,也決不會主動與她攀談。如今她問起話,他便點一點頭,算是答覆過。
但青雅和他不同,她的回答是從自己的包里掏出巴掌大的一個相框出來,相框里是母親的一張小相,母親用她慣有的笑容望著桌上的人們。
這一場相聚註定要不歡而散。
3
青遠疲憊不堪,駕車離開父親的住所,行駛中看到那間花店,鬼使神差地,他停了車。
花店還在營業,透過玻璃門,看到裡面忙碌的女子。她圍了一條碎花的圍裙,似乎在騰挪花草。
青遠推門的時候聽到清脆的鈴鐺響。
她因忙碌,頭也沒回地說一句「歡迎光臨」,匆匆忙忙地轉回身來,看到青遠時,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青遠說:「我想買束花。」
她木訥地問:「是送女友,或者親友?」
青遠想了想:「女朋友。」
她彎下腰,包了一束火紅的玫瑰,遞到他的手裡。青遠接過來,付了錢,等她找完零錢回過身,他將花束送到她的面前。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青遠見她不接,又往前送了送,可她卻往後退了兩步,低著頭不言不語。青遠乾脆走到她跟前,拉過她的手,將花硬塞進她的手裡。他並沒有馬上退開,而是就著這個姿勢,輕聲問:「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比她高許多,站在他的跟前,她只能到他的下巴。他潮熱的氣息混合著濃烈的玫瑰香氣,從額角一路飄進棉荷的鼻子裡。她迅速地推開他,靠著牆角努力平復急劇加速的心跳。
第二日,秘書帶著沈棉荷來到辦公室,陸青遠並沒有覺得驚訝。
她手裡提著紙袋,垂頭站在門前,像第一次見面,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將手裡的袋子放在地上,輕聲說:「這是你的衣服,那天晚上,我很感激你……可是你可能誤會了……」說著便要走,被青遠一把拉了回來,因為用力過大,她撞進他的懷裡,陸青遠就此抱住她,附在她的耳邊說:「是我誤會了麼?」
棉荷用力地推他,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反而讓他抱得更緊。她慌亂地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青遠發笑,低頭猛然吻住她。棉荷在她的親吻里綿軟下來,她攀著他的肩膀,一時忘記了反抗。陸青遠鬆開她時,看到她滿面的紅霞,他低聲說:「現在明白了嗎?」
陸青雅很突然地到來。
她有一個很壞的毛病,就是從來不敲門,至於秘書那一關,在她眼裡完全可以忽略。門被推開的一瞬間,跟在後面的秘書只能閉目哀嚎。
青遠抱著棉荷的畫面,自此在公司里傳開,而且越傳越凶,越傳越離譜,等再轉到陸青遠的耳朵里,講述的畫面已經是不堪入耳了。
而此時的陸青遠則是鎮定的,他不慌不忙地把棉荷鬆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輕聲說:「你先回去,我回頭去找你。」完全是把門前驚呆了的陸青雅當成了空氣。
紅著臉的沈棉荷一路小跑著離開。陸青雅的尖叫聲響徹辦公室。
青雅說:「你戀愛了?」
青遠不答,青雅又說:「你和剛才那個女人談戀愛了?」
「青雅,」陸青遠的面孔是嚴肅的,和剛才的樣子千差萬別,他看著一臉怪狀的妹妹說:「不要再亂講了。」
4
但以青雅的性格,她不會就此打住。
棉荷將花送到她面前的時候,已然明白,這一場相遇是陸青雅一手策劃的。打扮精緻的陸青雅,對送花員沈棉荷是完全不放在眼裡的。
棉荷按著程序,讓收花人簽字,她把單據遞到陸青雅的跟前,卻被她一把推開,她打量著棉荷說:「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你想借著我哥哥往上爬,門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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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陸青雅將花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在上面,仿佛如此便是將對面女子的自尊踏在了腳下。
而實事上也確實如此。那是在一家餐廳里,周圍的食客很多,此時都轉了臉,瞧著她們竊竊絲語。棉荷的臉色蒼白,她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
陸青雅趾高氣昂地說:「我哥要找的人絕不是你這樣的。」
「那麼我應該找什麼樣的?」
陸青遠的到來扭轉了局面,氣勢高昂的陸青雅在哥哥的怒聲里只有低頭的份,她撒嬌似地叫了聲「哥哥」,卻只引來陸青遠一記冷眼,於是很識相地閉了嘴。
陸青遠握著棉荷的手離開餐廳。在路邊,棉荷停下來,她盯著自己的腳尖小聲說:「她說得沒有錯,我們確實不合適,請你以後……」
「沈棉荷!」陸青遠打斷她的話。
此時已近黃昏,在暮色的籠罩下,他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憂鬱感,他仿佛裝了許的心事,讓棉荷不忍心拒絕他。
他帶她到 20 層的高樓上用餐,一家空中餐廳,腳下是透明的夾膠鋼化玻璃,透過玻璃看到便是燈光通明的街道。棉荷幾次不敢下腳,兩腿僵硬地站著,他走在前面,牽著她的手,緩緩引誘,終於將他帶到了餐桌上。
他望著窗外說:「從這裡看過去,這個城市多美。」
可是棉荷不敢看,欣賞美景的地方在她這裡就成了受罪,她的眼睛盯著手臂。
青遠看到她兩手握拳,緊張的情緒一點也沒有減緩。他越過桌子輕握住她的雙手,她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緊緊地回握住他。
一餐用完,她緊繃的神經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鬆弛,起身的時候差一點被身後的椅子絆倒,陸青遠手快,架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自己的跟前,她藉機攀住他的肩膀,蒼白的面頰猛然撞在他的下巴上。
她雙眼緊閉,棉軟的身體緊緊地貼著他,急促的心跳也似乎感染到他。他忽然低下頭,在她的額角輕輕一吻。
分別的時候,他說:「我這幾天有點忙,可能沒時間來找你。」
棉荷低著頭,不置可否,過會又點點頭,小聲說:「我等你。」
5
青遠的忙是因為父親,父親要結婚了。
五十多歲的人從來沒學會低調,雖然是再婚,陣仗卻完全不輸頭婚。場地布置得富麗堂皇,婚禮的主辦人員在大堂里忙得不可開交。
青遠站在人群里,覺得滑稽可笑,他想自己結婚時一定不要這樣,沈棉荷也一定不會喜歡。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狠狠地甩甩頭,以此甩掉腦海里那個沉默寡言的身影。
繼母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她本身就長得不錯,不然父親也不會看上她,在母親活著時就已經和她暗度陳倉。她身邊站了一個女孩子,穿了件黑色的連衣裙,繼母與人交流的時候,那個女孩便低垂著眉目,望著身邊行人飛舞的衣角發獃。
繼母帶著她來到青遠的跟前,笑著給他介紹:「這是我的女兒沈棉荷,」指著青遠又說:「這是你陸叔叔的兒子陸青遠。」
他看到她因震驚而變的蒼白的面孔,塗了口紅的嘴唇輕輕地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父親不知何時走來,拍著青遠的肩膀說:「算是妹妹了,你以後要照顧小荷。」
青遠說:「我會的。」他望著棉荷說:「你好。」說完伸出手來。
棉荷機械地點一點頭,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你好」,她望著他舉在半空的手掌,抬起手和他的掌心一碰,很快地就縮回去了,青遠甚至沒有感受到她手上的溫度。
席間青遠多次在人叢里尋找她的眼神,但沒有一次成功,也許她是放棄了尋問,也許是已經猜出了原因,她已經不願意和他用目光交流。
他坐在男方的賓客區,她坐女方賓客里,他們相隔著僅有兩米寬的走廊區,但就這兩米寬的距離,卻讓青遠覺得她已是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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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她挺著背脊全神慣注的觀禮,她如他所願,當做與他完全不曾相識,這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青遠卻並沒有覺得多麼痛快。
婚禮結束的時候,他在酒店門口看到她,她站在燈火通明的街道邊,單薄的衣衫被風吹起,臉頰因冷風的吹拂而變的紅潤。她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
「有事嗎?」他問。
她低下頭,用沉默掩示內心的慌亂。青遠看到她交纏的雙手在瑟瑟發抖。他想她在婚禮上冷淡的模樣恐怕全是裝出來的。
他說:「如果沒事我先走一步。」
她終於鼓起勇氣,輕聲喚他:「陸青遠……」
他覺得煩燥,口氣不善:「到底有什麼事?」
他從來沒在她跟前這個樣子過,就算只看他的外表,他也絕對是一個斯文的男人,她被他的樣子嚇到了,喃喃道:「我們……」
青遠想儘快結束這艱難的對話,他笑著說:「我們?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他看著她,對她驚訝的面孔視而不見:「我差點忘了,你以後是我的妹妹了,如果青雅知道一定會生氣,我覺得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你大概還不清楚,我妹妹青雅她非常恨你的媽媽。當然,我和她一樣。」
「我呢?你也恨我嗎?」棉荷木然地問。
「你?」青遠說:「我對你沒有什麼感覺,我接近你只是想看看我繼母的女兒是什麼樣的,但結果是,你和她一樣討厭。」
棉荷仿佛失去了直覺,她的手舉在半空,是想抓住他的胳膊,但此時卻落了下去。她低著頭,轉過身,從台階上走下去。
6
棉荷的生活又歸於平靜,她是一個送花員,她的工作很忙碌,她會很快忘記那個男人。
她的母親曾多次來電,讓她到家裡吃飯,全被棉荷拒絕了,她說她忙,抽不出時間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不想看到那個人。
棉荷不知道陸青遠怎麼想的,他有一天突然打來電話,當然是店裡的座機,是棉荷接的,她一下就聽出了他的聲音。
她說:「你好。」
他說:「我想訂一束花。」
他也許並沒有聽出是她,在棉荷問地址的時候,他很自然地將電話轉給了秘書,由秘書將送花的地址告訴了她。
棉荷並沒有親去,而是麻煩了一位同事,同事回來說收花的是個女人,女人並不稀奇,漂亮的女人才讓他特別注意。
「出奇的漂亮。」同事強調道。
那時棉荷正坐在店裡插花,聽到同事的話也只是笑了笑。
同事說:「她男朋友還問你來著。」
棉荷抬起頭,同事說:「他問我沈棉荷幹什麼去了。」
棉荷本想問一問他是怎麼回答的,可是怎麼也開不了口,最後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手裡的活卻越做越慢。
同事全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只說:「那個男人挺奇怪的。」
門前的鈴鐺響起來,棉荷抬起頭,正看到從外面進來的陸青遠,還有跟在後面的漂亮女人。同事一臉驚訝地站起來。
陸青遠環顧四周,突然走到棉荷的跟前,他站在高處望著她,問:「聽說你不舒服?」
棉荷緩緩起身,她搖了搖頭。
陸青遠對身邊的女子說:「這是我繼母的女兒,她很挂念她。」像是在解釋。
棉荷在母親的電話里知道了陸青遠女友的情況:相親認識的,陸叔叔朋友的女兒,正在談,女孩的條件很好。
在母親一再的要求下,棉荷同意到她的家裡用餐,當然是因為知道陸青遠不會去,不然也不會去。
但讓棉荷出乎意料的是,那一天不光陸青遠去了,就連他的女朋友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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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棉荷到的時候,他們正坐在陽台上喝茶,她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他們多大的關注,陸青遠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抬,倒是他的女友,站起來很禮貌地沖她點了點頭。
棉荷的母親在廚房裡燒菜,棉荷一言不發地圍上圍裙,給她做下手。
母親說:「沒想到他們突然過來,剛剛去超市又買了些東西回來,時間都有點晚了。」
在飯桌上,棉荷始終沉默。
陸青遠也是沉默的,但他的手卻沒有閒著,不時地朝身邊的女友碗里夾菜。
女友說:「再夾我的碗里就盛不下了。」
一桌子的人都跟著笑,棉荷也禮貌地彎了彎嘴角,她看到陸青遠女友的碗里堆了小山似的一碗菜。
陸叔叔說:「小荷似乎有心事啊,是不是戀愛了?」
大家的目光又聚到她的身上,她忙亂地將筷子放下,畢恭畢敬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母親突然想起一件事,對棉荷說:「那天高遠向我打聽你了呢,他好像也在這座城市裡,回頭我把他電話告訴你。」
吃完飯棉荷與母親在廚房裡刷碗,母親又提起這件事,她說:「高遠好歹是知根知底,我倒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
棉荷沒有說話,她摘了圍裙走出廚房,客廳里的人不知都到哪裡去了。棉荷倒了杯水端著來到陽台上。因為室內外的溫差,玻璃窗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棉荷的手掌靠上去,上面便現出一排手印,她沿著手印,無意識地在上面描繪著。突然聽到「呵」的一聲,她轉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卻看到陸青遠坐在陽台的角落裡。
他穿了件白色的襯衣,套了一件灰色的毛衣馬甲,手裡端只杯子,此時正朝她看著。棉荷一見之下,轉身便要退出來。
卻聽到陸青遠在後面說:「如果缺男朋友我倒可以給你介紹。」原來母親在廚房裡說的話他全聽到了。
也許是因為陸青遠的話刺激了她,再或者是母親的勸說有了成效,棉荷到底還是和高遠見了面。
最後一次見他棉荷還不滿二十歲,如今隔了三四年,乍一相見,竟有點認不出來了,高遠倒還好,反倒是棉荷已完全沒有了當初鄉下小丫頭的樣子。
他盯著棉荷說:「如果從大街上看到,我一定認不出你來。」
他們像所有相親者一樣,一起看了一場電影。電影散場的時候,棉荷還拿著紙巾在擦淚,高遠就陪她的身邊,等她的情緒平穩。
他們在商場的餐廳里排隊吃飯,排到一半的時候看到陸青遠,陸青遠帶著女友邀了他們一起用餐。那是個相當安靜的地方,棉荷在這樣的環境里反而覺得不安。
她給他們介紹:「這是我的……我的哥哥陸青遠,和他的女朋友,」又指著高遠說:「這是我小時候的鄰居高遠。」
他們握了握手,陸青遠笑著說:「這樣說來,你們從小就認識了?」
高遠說:「是從小就認識。」
陸青遠的女友突然說:「那麼你們算是青梅竹馬了。」
高遠笑著說:「至少她小時的糗事我全知道。」他看著棉荷,語氣溫柔,他試探地握住她的手,棉荷竟意外地沒有躲開。
晚上高遠送棉荷回家,在她家的小區門口,高遠說:「如果你願意嫁給我,就給我打電話,如果不願意就永遠不要給我聯繫。」
陸青遠的到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在棉荷上樓的時候,他突然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來,拽住她的手腕。棉荷用力甩也沒有甩脫。
他看著棉荷說:「你會和他聯繫嗎?」
棉荷低著頭不回答,陸青遠又說:「你愛他嗎?」
棉荷終於抬起頭,她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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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話一講完已被陸青遠按在了牆上,他狠狠地吻她,她在他的掌控下沒有了脾氣。
在昏暗的光線里,他胡亂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冰冷的皮膚,在淚水的沖刷下變得溫熱。
他吻去她臉上的淚水,在她的耳輕聲低喃:「給我講你的過去,沈棉荷,給我講你以前的事情,我要知道你從前所有的事情。」
可是從哪裡講起呢?
棉荷的思緒早已混亂,陸青遠沉重的呼吸感染了她。
他們從光線暗淡的樓道,一路吻到棉荷的家裡,一直到了棉荷的床上。陸青遠炙熱的身體緊貼著她的皮膚,讓她無力思考,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7
棉荷的故事是從父母離婚開始的。
那是一個周三的下午,棉荷被老師從教室里叫出來,愁眉不展的嬸嬸在外面等她。在沒有告知棉荷原因的情況下,嬸嬸把她從學校裡帶走。
嬸嬸說:「你爸爸媽媽離婚了。」
那一年棉荷 15 歲,上初中二年級。
嬸嬸把棉荷帶到了醫院,滿身傷痕的母親躺在病床上,她的眼睛紅腫,嘴角帶血,整張臉的輪闊已經變了形。
母親含糊不清地說:「棉荷,媽媽以後不能照顧你了。」
她看到母親腫脹不堪的眼角里流著淚,混著臉頰上的血絲一起淌下來,落在雪白的枕頭上。
母親離家的那天,棉荷請了假,她穿著學校里新發的校服站在母親跟前。
母親撫摸著她的頭髮說:「以後要聽話,不要惹他生氣,如果,如果他要打你……你就到隔壁的高叔叔家去。」
棉荷沒有說話。母親登上去往省城的汽車,她探出半個身子,一直朝棉荷揮手,棉荷跟著汽車跑了很久,但汽車漸漸遠去,留一地的塵土,和塵土裡癱坐在地上的棉荷。
在寒冷的冬天,棉荷流起了汗,她揮舞著衣袖,大力地擦著臉上混了汗水的眼淚,努力地壓制著無法控制的哽咽聲。
冬日荒蕪的雜草堆里,棉荷無聲的落淚。汽車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望不見邊際的小路,伴隨著塵沙永久地停留在這裡。
母親拋下了棉荷,但棉荷從不怪她。
母親是不幸的,從嫁給她的父親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棉荷的父親是個酒鬼,高興的時候喝,不高興的時候也喝,喝了酒最大的「樂趣」就是打人,打的最多的就是母親。
棉荷的童年裡常常伴隨著母親的哭喊和父母的殘暴。棉荷沒有得到過父愛,甚至母親給她的關注也是極小甚微的,因為她要忙著舔舐父親給她留下的傷痕,並沒有多餘的溫情去撫慰小小的孩童。
那天下午,棉荷回家看到沉默的父親,他難得沒有喝酒,坐在黑漆漆的破屋子裡,裹著露了棉絮的黑棉襖在角落裡抽菸。棉荷看到他爬滿皺紋的臉頰,有被水沖洗過的痕跡,蓬亂的頭髮在光線里像落了一層灰,顯得陣舊而又破敗。
「媽走了。」棉荷說。
父親並沒有說話,他的臉始終藏在陰影里。棉荷想他畢竟還是後悔了。
但後悔也擋不住他喝酒,喝了酒的父親像一個瘋子,家裡總共三間屋子,三間屋子的東西全被他砸破了,連家裡那台最貴的黑白電視機也沒能倖免。
棉荷躲在角落裡看著撒酒瘋的男人,他的眼睛是紅色的,盯在棉荷的臉上看了很久。他靠近她,最後抓著她的頭髮把她從角落裡提了出來。
「你走,我讓你走……」
他把她當成了母親,在她的身上拳打腳踢,棉荷終於明白了母親所受過的苦。她抱著頭,一直在叫爸爸,但最終也沒能阻止他的暴行。
如果不是高遠,也許棉荷會死在父親的手裡。
棉荷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她坐在河邊的枯草上,用手擦著臉上的傷。
高遠站在她的旁邊,他說:「要不要去診所里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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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棉荷搖了搖頭,她說:「謝謝你,我沒事。」她從草堆里站起來,拍一拍手準備回家。
高遠跟在她的後面,棉荷回頭對他一笑。
棉荷走了很遠,聽到高遠從後面喊:「沈棉荷,如果你爸爸再打你,你就來找我。」
棉荷沒有回答。
爸爸的酒醒了,他在自己的女兒面前用沉默來表示他的歉疚,但棉荷不為所動。她收拾自己的衣物,疊了一包系在包袱里,她對父親說:「爸爸,我以後住校。」
走的時候,她看到父親的臉上落了淚。
父親的酒終於戒掉了,在母親走了一年以後,棉荷早已經開始住校,在棉荷周末回去的時候,他露著一口發黃的牙齒對棉荷說:「爸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棉荷只是簡單地哦了一聲,繼續的幹活。
那時的她已經能像母親一樣能幹,她學會了和面蒸饅頭,學會了洗衣,拆洗棉被。她像一個女主人,用她幼小的身體支撐著這個家,這個破敗不堪的家。
但即便是這樣破敗不堪的家,棉荷也還是失去了它。
在棉荷 18 歲,接到大學通知的那年夏天,父親去逝了。
嬸嬸把在地里幹活的棉荷叫回家,家裡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好事的村民站在低矮的牆頭外,朝她家的院子裡望著。棉荷從門前的人群里擠進院子,看到蓋了白布的父親,父親的屍體。
他是在工地上幹活,被牆面上掉落的磚頭砸死的,沒聲沒息地就倒下去了,沒有留下一句話。
那一年棉荷不只失去了父親,還有她上學的資格,也同樣失去了。
叔說:「孩子,不是叔不想供你,實在是供不起啊。」
嬸說:「不如去找你媽吧,聽說她現在過得不錯。」
棉荷輟學了,她背上行囊到了省城,去尋找她過得不錯的母親。
8
棉荷的故事講完了,這個故事裡的人都是不幸的,青遠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他只能用強有力的胳膊抱緊她。
她說:「你們都恨我的媽媽,可是我好可憐她,她從父親的家暴里逃出來,遇到陸叔叔,可他的子女卻恨透了她,她的後半生也將活在你們的仇恨里。」
「棉荷,」青遠忽然喚她:「我以後不會再讓人欺負你,誰也不可以。」
棉荷笑著說:「除了你妹妹沒有人欺負我。」
「她也不可以。」他在她的耳邊承諾:「我會一直保護你。」
陸青遠的話並沒能兌現,他們是在三個月以後分的手,原因便是他的父親。
不知從哪裡,他知道了青遠和棉荷的關係,在陸青遠出差的時候,他約了棉荷出來。
一直對棉荷慈眉善目的陸叔叔,坐在餐廳的包箱裡,等待她的到來。棉荷坐在了他的對面,他們跟前是一桌子的菜肴,但誰也沒有心情去吃一口。
棉荷受不了這份煎熬,她先開了口:「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望著窗外枯萎的樹杆,幽幽地嘆息,許久道:「我以前對不起青遠的母親,現在大概又做對不起青遠的事情了,但是孩子,你真的並不適合青遠啊,你們將來不會有好結果的。我和他的媽媽就是現成的例子,懸殊太大,從年輕,吵架就成了我們的家常便飯,我不想讓你們在走我們的老路。」
也許棉荷早就已經猜到了他此行的目地,她的情緒還算平靜,她說:「我們是相愛的。」
老人突然冷笑,是棉荷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他說:「相愛?婚姻不僅僅是相愛就可以維持的,你並不適合他。」他給他們下了最後的定論。
如果僅僅是青遠的父親,也許並不會讓棉荷就此放棄,是棉荷的母親,她也是極力反對的一方,她幫著自己的丈夫勸說棉荷,勸完了開始訴說自己的無耐:「媽是自私的,可是你該替媽媽想一想啊,他父親不同意你們結合,如果因為這件事……你讓媽媽以後怎麼辦啊?媽媽的前半生已經被你爸爸毀了……」
棉荷終於無話可說,她沉默了很久,最後說:「我知道了。」
陸青遠父親的話,棉荷並不是沒有想過,甚至這種悲觀的情緒一直存在於她的腦海里,和陸青遠的關係她自己也是不看好的,只是不願意違背自己的意願,總想著捱一刻是一刻,也許是她多慮了呢?到今天有人出面阻擋了,她也終於明白,他和她的距離是真實存在的。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她從來不會主動表達自己的需求,在和陸青遠的相處里,她也是被動的一方,陸青遠甚至覺得她愛他並不深。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分手的時候能算作一個理由。
尾聲
陸青遠出差回來,便興沖沖地約了棉荷。
棉荷難得遲到一回,在路邊的玻璃窗便看到等在座位上的陸青遠。他手裡拿了只深紅色的錦盒,用絲絨繩在上面系了一個蝴蝶結,他面帶笑容地看著手裡的東西。一轉頭忽然看到窗外的沈棉荷,他愣了一下,隨即把手裡的東西揣進了衣袋裡。
也許是多日不見,他顯得有點興奮,說話與往常也有點不同。
他說:「那邊的小鎮很漂亮,有時間我一定要帶你一起去。」
他說:「這幾天你過得好不好?想我了嗎?」
他說:「我真想你。」他的手越過桌子握住她的,發覺她的手指冰涼,到這時他才發覺了她的異常。他斂了笑容看著她,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棉荷將手抽出來,他的面孔瞬間冷下來,她裝做沒有看到,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指,輕輕地說:「我們分手吧。」
長時間的沉默,安靜的空氣里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許久,他說:「你再說一遍。」
「我們分手吧。」
手邊的杯子猛然掉落在地上,裡面的熱水濺得到處都是,有幾滴落在棉荷的手背上,她看到自己的皮膚瞬間變紅,但奇怪的是並不覺得疼。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挎了包便走,被陸青遠一把拽了回來,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理由?就算是判了死刑也總該有一個理由。」
也許是因為疲勞過度,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棉荷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怕一不小心泄露自己的心思,她低著頭,冷漠地說:「沒有原因,如果非要說,那就是我不愛你。
他的手緩緩地垂下來,棉荷試圖調動自己的腿腳,卻發覺已經僵硬得抬不起來。
「很好,」他看著她:「那麼你是打算嫁給你的青梅竹馬了?」
棉荷沒有否認,她終於抬起腳,她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再多呆一刻就要落淚。「沈棉荷,」他從後面大聲喚她,憤怒的聲音里夾雜著狂笑,他說:「有能耐你就一輩子別回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棉荷聽到金屬落地的聲音,一枚銀白色的戒指滾落到她的腳邊,上面鑲著閃閃發亮的鑽石,照得棉荷睜不開眼。
淚水泉涌似的從棉荷的臉頰上滾落,她快速地離開了餐廳。從開動的計程車里,她看到從餐廳追出的陸青遠,他站在冷冽的寒風裡,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好長。汽車越行越遠,他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