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網文，作者：白菜，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1，

喬麥將讀給李經理的八股文挖空心思寫得長長的。

在去李經理辦公室報到之前，她在白紙上畫圈，一個一個一圈連在一起，就是一大朵沒有水分的花朵，她用紅筆將每片花瓣塗上鮮紅的顏色，滴血一樣鮮亮。沒有一捏就碎嬌嫩的黃，花心被她用黑筆塗到天黑下來，但周圍映襯著如血殘陽，窗外花園裡老樹枯藤，她對自己的塗鴉感到滿意。

這次，李經理破天荒地聽喬麥讀完了她寫的。他巨大的身子靠在老虎椅上，眼皮垂著，像一個猜不透的河蚌，不知道要吐納什麼。

良久，他抬起了眼皮，他抬和沒抬似乎差別不大，露出的眼球不過蓆子裡出一道縫，但喬麥從這道縫裡看見了光射出來，射出的是李經理心血來潮的想法。

李經理對喬麥談了屬於領導和一個男人的偉大理想：」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這句話雖然是浮誇風時代的產物，但我認為也是勞動人民的智慧，雞下蛋要在雞窩裡肯定只會下一個，要是讓雞上樹，在鳥窩裡下蛋，雞怕掉下去就卯足了勁很可能一連下倆雞蛋。因此我計劃讓機關人員掛靠到各個基層隊去，也就是把雞窩裡的雞趕到樹上去，協助基層隊隊長找目標做計劃抓生產促效益，起到左膀右臂的作用，工資獎金和基層隊效益掛鉤，小喬你說行不行。「

李經理總是習慣性地問下屬好不好行不行。就像老虎抓到雞一樣，溫柔地對雞說：「我吃掉你好不好？行不行？「快要嚇暈的雞呱呱叫，老虎以為雞同意了，於是欣然吃掉。

喬麥說著好。這與她有什麼關呢，她這個雞好好呆在雞窩裡下蛋就是。

李經理議事完畢進入休閒階段，當巨大的身體緩慢起身時，這時候辦公室響起敲門聲。

李經理重新坐在老虎椅上，一個大老虎正襟危坐，從虎口裡發出低低的聲音：進。

陳有福走進來，看見喬麥拿著自己的稿子垂手站立，像個小侍女。

陳有福過來是給李經理送文件的，他上午去總司參加了一個會。臨近年底，人要泡在文山會海里，總公司下發的文件對李經理來說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但他巨大的辦公室需要這些擺設。

以往陳有福是要用自己的語言簡短給領導彙報一下，但是這次，他十分識趣的把文件遞過去，李經理假裝十分認真的翻閱一遍，然後掩卷交給陳有福，陳有福再小心的夾在桌面一個藍色文件夾里，然後畢恭畢敬的退出去了。

走的時候他甚至沒有瞧一眼他的女鄰居。

陳有福的漠視讓喬麥非常不安。

站在李經理辦公室里她不知為什麼有很深的犯罪感。還有一絲像偷情的人被人撞見秘密一樣的窘。總之這裡空氣稀薄，魚在天上飛鳥在水裡游，她格格不入。

李經理和她的跳舞環節沒有任何紕漏，裡屋的門緊閉，紫色小花在另一個世界沉睡，麵包沙發里有一摞人民日報參考消息小城晚報，不知道是打掃衛生的大嫂忘了收拾，還是李經理突然認真學習起來。她一直繃著的弦還是讓她身體愈發僵硬，李經理微微搖著頭表示她還需要進步，明天還要多練練。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

假若明天來臨！西德妮謝爾頓的小說，最近剛好看過影碟。獄中的特蕾西絕望時念叨：假若明天來臨。

對她來說，來臨的又是什麼呢？

2，

來臨的是重複上一天的劇情，只不過畫面里無人打擾，喬麥做了小侍女或書童念稿子，李經理這個跳舞大師繼續傳授獨門秘笈，那秘笈就叫：一二三四，放鬆放鬆！二二三四，放鬆放鬆！

有那麼一刻，她甚至真的放鬆下來，世界很美，她的心眼比針眼還小。

李經理表揚了小喬跳舞有所進步。

接下來是周末，兩天的放鬆讓喬麥覺得，也許自己是一隻敏感的兔子，嗅到風中氣若遊絲的危險，隨時準備著逃跑。跑到自己的窩邊回頭一瞧，哇，原來虛驚一場。

周一更安全，李經理甚至沒有邀請她過去。

人放鬆下來的夜晚，她摟著家裡的一個布娃娃睡去。她給那布娃娃取名叫路橋美。致禮不在家，這個布娃娃就是喬麥的陪伴。

大群獅子從遠處狂奔而來，她好像躲進了陳有福辦公室的衛生間，她一隻手抓緊把手，心想這下獅子就進不來了。衛生間裡明明沒有窗戶，她卻看見自家的玻璃窗什麼時候裝上窗欞，一隻巨大的獅子頭已經鑽進窗欞之間，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仿佛要撞開古老的朽木，闖到家裡來了。

喬麥驚聲尖叫，胸口一窩冷汗。

3，

周二，小馬過來捎話說李經理有請。 小馬剛從李經理辦公室出來，走到喬麥辦公室傳旨時，呲牙咧嘴吐舌頭地說：「小喬妹妹，你要交好運了，你現在是李經理身邊的大紅人，過年等著給紅人發紅包。」 喬麥問：「你是紅人，你有紅包嗎？」

小馬一拍胸脯，說：「你相信哥說的，哥是過來人，站到領導隊伍里沒錯。」

喬麥心裡揣著一隻獅子，走進了李經理的辦公室。

李經理沒有坐在老虎椅上，而是拿著一個雞毛撣子對著書櫃里的書掃來掃去。他最近似乎要變成一個文化人了，不但翻看人民日報參考消息，連本地人嗤之以鼻的小城晚報都瞅兩眼，不過，他常常把「如火如荼的建設」念成：如火如荼的建設。

「火和茶的關係就是火煮水，水泡茶，茶解渴，人精神了，就有力氣建設社會主義了。貓當年說：到基層中去！下鄉去！不就是如火如茶嗎？」他對自己解讀成語的能力感到自豪，準備把如火如荼用到他的哪一次演講訓話中去。

他看見喬麥走進來，示意喬麥坐到沙發上去。喬麥心裡豎起一根毛刺：我才不當熱狗里的火腿腸呢。但她畢恭畢敬說：「李經理，我站著聽您教導。」

李經理沒有教導，反而像拉家常一樣說話：「小喬，最近不見你扎個苕桔辮了。」 苕浪辮就是喬麥常常扎地高聳著的馬尾辮，沒有劉海，額頭光潔，和櫻桃小丸子米老鼠唐老鴨一樣，這是屬於小喬的形象。

李經理不知，喬麥已經不穿緊身的衣褲甚至連內衣都悄悄換成不顯胸的抹胸款了。她怕跳舞時在自己胸前招搖，李經理垂下眼皮只見山峰。

小喬把大辮子放低，扎一個簡單的馬尾。馬尾在馬屁股後面是用來打蒼蠅的。

喬麥說：「省時間。」和領導說話，儘量省詞。

李經理這時候已經打掃完畢書櫃里的馬列毛選，他踱著四方步不緊不慢走到喬麥身邊，不知為什麼喬麥感覺像是一隻獅子走來。

她聽見李經理說：「對，關於勤儉建國的方針里就有厲行節約、反對浪費，到了社會主義現代化時代，什麼都要講求效益節約時間，今天的稿子先不用念了，元旦快到了，先練練跳舞吧。」

兩人單獨練了這些天，就像耍雜耍的藝人配合有些默契了。喬麥被李經理環上腰後，發現他開始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在辦公室里貼邊沿的磚。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

轉到門口時，李經理把環著喬麥小腰的一隻手拿開，喬麥聽見叭嗒一聲，門，被鎖上了！

李經理說：「先熱熱身，我一會兒教你一個倫巴的動作，跳舞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工作要專心，跳舞也要專心。小喬你說是吧？」

小喬的心因為這聲啪嗒已經坐了過山車，她悠蕩著回來，虛弱地說了聲：「是的。」

和書櫃的馬列毛企業精神相遇，貼著熱狗沙發散發的黑黝黝的皮質之光流轉，神秘的裡屋門邊擦身而過，大葉植物像豐滿的女性身體，熱身好熱，喬麥的胸口在洗熱水澡。

回到跳舞的原點李經理沒有停的意思，他繼續帶著喬麥熱身。

他們開始了第二圈。

4，

也許這次也和其他幾次一樣，一場虛驚，只是自己嚇唬了自己而已。

一隻兔子奔跑在風中，川流不息的空氣里，應該瀰漫著花香而不是雄性危險的氣息。她的美從十八歲高中畢業開始一碧千里，她安全地走進婚姻，走到致禮這棵樹上，雄性的氣息大多數是帶著畏縮遠遠的遠遠的。

現在，很近。

李經理轉得很慢，他在第二圈裡停止了喊號子，喬麥聞見他胸膛里發出的灼熱氣息，這氣息讓人不安。

這時候，李經理開始跟喬麥說話了，聲音接近耳語，愈加低沉。

「小喬同志，雖然你是外僱工種，但人還是很有才氣的。千萬不要因此放棄追求，比如業務上要努力，思想上要解放，精神上要升華…這幾個月你從貧農廳到富農廳，已經有了不少的改變。但你膽子還是太小，步子還是太慢，效率還是太低…

「謝謝領導栽培。」

「毛說了一句名言：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變個梨子，親口嘗一嘗，這裡的變革梨子就是對解放思想最通俗的解釋。拿到我們的工作學習中來，也要嘗一嘗梨子是什麼滋味。」

李經理雖然是個大老粗，但他將毛選當成聖經來心領神會。

「來，小喬同志，我教你那個倫巴動作，我們來變個梨子，嘗嘗梨子是甜還是酸。」

喬麥對倫巴雖然不精通但她在財校里還是學過幾個招式的。倫巴是男女表達愛情的舞蹈，是若即若離的挑逗，舞蹈里藏著纏綿悱惻的密碼，她怎麼能和他跳這個呢！

忽然間喬麥的腰肢輕鬆下來，她的眼前除了李經理巨大的身軀還有忽然洞開的裡間房門，然後她的腰像被火鉗鉗住一樣，帶著火辣辣的疼轉進了另一個世界。

在眩暈里，是豎條的米黃壁紙，以及完完整整一張大床。床單上，紫色的野花漫山遍野地開著，不是，是燒著，野花燒著，就要燒到她這裡來了。

「李經理，我們出去跳吧，這裡空間太窄了。」喬麥努力保持平靜，胸口熱汗狂流。

「老人家長征那麼苦都不停嘗梨子，這裡環境正好，便於靜下心來學習交流。」李經理說著，迅速變換了手的姿勢，喬麥幾乎要被他拉進懷裡。

「李經理，您這倫巴的動作太猛了，能不能離開一點。」喬麥在試圖為一個有預謀的男人找台階下。

李經理垂著的眼皮里燒著兩道光，他聲音低沉有些含糊不清：「小喬，你想不想追求進步轉個正？這可是本世紀最後一批名額了。」

小喬在無限迷亂里脫口而出：「想！」

「好，這就對了，轉正之前你要解放思想，我不稀罕你送禮，你要陪著我，陪我睡覺！」

陪我睡覺！這麼赤裸沒有技術含量的求偶語言，讓喬麥一下子清醒，該來的終於來了！ 李經理的慾望魔鬼占據了他的巨大身體，像一塊面板呼呼壓下來，一隻兔子被緊緊地包裹著，紫色的小花就要淹沒她。她的恐懼變成了厭惡，她的確想改變命運堂而皇之的四平八穩做小職員，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但是如果和這樣一塊大面板做愛，那真是太噁心了。那簡直不叫做愛，沒有愛做個屁，是碾壓是摩擦！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

喬麥身子已經被李經理的大面板壓住往床沿移動，她試圖掙脫努力讓這條通往床沿的路變成螃蟹橫行，她嘴裡發出尷尬的聲音：「不行，不行。」

李經理以往對女人的經驗是：哪個女人在上床之前不都假裝拒絕一番，女人在做婊子之前總是先豎個牌坊，男人在擒獲美色之前，總是布好陷阱。婊子談好價錢是喜歡往陷阱里跳的，男女各取所需，世界是公平的。

他好像咽了口唾沫，在她耳邊說：「聽話，你會有好果子吃。」

她聞得到李經理嘴裡粗重地喘氣。地主廳里精美的飯菜到一個男人胃裡走一遭，一頭以固體形式朝下，稱之為屎。一頭以氣體朝上，皆臭不可聞。據說李經理喜歡吃甲魚，甲魚又叫王八，王八和鱉才是親家。

李經理嘴裡的王八氣覆蓋了她，他的鲶魚嘴巴開始拱她，她扭轉頭躲避著，身子被緊緊地固著，她想自己可能要完蛋了，她憎恨自己看出苗頭還順著他的意思往火坑裡跳，昨夜那個夢啊，夢魘成真！

情急之下她說：「李經理，別這樣，我要喊了！」

喊有什麼用呢？李經理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最隱蔽的區域，裡間更像是一間神秘的密室，裡面藏著皮鞭骷髏還有一隻兇猛的獅子。

李經理聽見這句話還是沒有鬆手，但是他的腦袋稍微離開她一點，他說：「待會兒我讓你舒服了，你使勁喊。」

這句話從一張平時張口閉口XX主義的嘴巴里說出，帶著王八的動物氣息，讓喬麥反胃，她的頭腦已經清醒，她驚呼了一嗓子：「哎呀，你背後有東西！」

久經沙場的李經理並沒有理會這句聲東擊西的小兒科話，兩個人更像是一場無聲的搏鬥，然後，小喬敗了，她被壓在床沿上，李經理兩條粗壯的胳膊撐起了長城，紫色的花叢淹沒了一隻活潑的兔子。

「致禮，救我！我要完蛋了！生活和夢想從此被毀了！」

她在絕望里心中默念，眼角的淚一串串流出。

李經理在吃掉獵物之前，看見獵物流出的淚，他皺著眉頭說：「哭什麼，我最討厭女人哭了，女人哭喪著臉會給男人惹一身晦氣。哪個女人不是歡天喜地跟我上床？我給你的條件你不滿意嗎？本世紀最後一批名額，領導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搶破頭，我有這個能力給你辦成事才敢給你拍胸脯。你跟著我還不止這點好處，你會過得比一般人好，生活會提升好幾個檔次。」

獵物還在不停地流著眼淚。 李經理說：「你以為你是黃花大閨女，睡一次和睡一百次有什麼區別，被一個男人睡和被十個男人睡，誰還能看出來？我又不要你天天陪著，我還要愛惜身體呢，一星期一次就行，你再好好想清楚！」

李經理不是特別大的官，但他有老領導在上面，老領導掌握著生殺大權。李經理大約不希望自己看上的女人被太多男人睡，因此把範圍縮小在十個以內。

喬麥睜開眼，她看見李經理剛才慾望的臉現在一副冷酷的表情，他經歷的女人都是歡天喜地跟他上床的，梨子被嘗之前是經過挑選的，牲口被賣掉也要談好價碼。經過挑選的她偏偏是談不攏價碼的，李經理關於水的話，更讓她反胃。她一字一頓地說：「我想清楚了，我不要名額！」

這句話等於甩了李經理一個耳刮子，令他的顏面盡失，她不知道他下一步還要出什麼招，如果他要霸王硬上弓，她只能死路一條。

一隻驚恐的兔子，身體無法奔跑，在等著命運把她拋向東南西北的悲哀里，她的腦子飛速轉折。

如果那老黃瓜膽敢露出來，她要一腳踢過去，咔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