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
靳白露餘光看了一眼那目瞪口呆的小姑娘,一把扯過陳越的手,拖著他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念叨:「我這才走幾天啊,你就開始招蜂引蝶了。」
半晌沒有回應,靳白露早就習慣了,念叨也就自己念叨了。可許久過後,卻聽見一聲悶悶的低沉聲音道:「我沒有。」
仿佛是幻聽,靳白露抬手撓了撓耳朵,「你剛剛說什麼?」
陳越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突然帶上了淺淺的笑意,溫和了五官神色,「我說,我沒有招蜂引蝶。」
靳白露覺得有些不大對。
陳越竟然開始對她笑,偶爾心血來潮,摸摸她那一頭新剪的短髮,跟揉狗頭一樣。靳白露一向是最討厭別人碰她腦袋的,可偏偏陳越一上手,她不僅不反感,還想把腦袋放他寬厚的手掌里蹭蹭。
冬至這天,家家戶戶都是要吃餃子的。
靳白露一大早買了麵粉和餡料,從口袋裡摸出陳越給的鑰匙,開門進去。
這鑰匙還是前幾天陳越親手給的,因為那天早上靳白露做了早餐,在門口拍了半天的門,打電話又關機,愣是在門口等了幾個小時,才等到陳越睡醒起床來開門。
房間在後面的小院裡,著實聽不到。
靳白露在拳擊館門口坐著等了幾個小時,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當天下午就發起了高燒,嚇得陳越把手裡的活一扔,趕緊送去了醫院。扎了針,等靳白露醒過來,就發現陳越往她上衣口袋裡放了一把鑰匙。
野獸的領地意識是很強的,當他允許別人踏足他的領地,那這個人在他心裡一定不一般。
靳白露拿著鑰匙開了門,急吼吼闖進了陳越房間裡,拿冰涼的手從被子沿鑽進去,凍得睡夢中的陳越一個激靈,條件反射醒過來就要動手。靳白露反應快,三兩下就格擋住了,兩個人架著對方坐在床上。
等陳越清醒過來,才覺得有些尷尬,「你怎麼來了?」
低頭看看,還好沒有裸睡的習慣,睡衣還穿得好好的。
靳白露拿冰涼的手拍拍他的胸口,「起床過來幫我包餃子。」
房間裡暖和,陳越身上也暖和,唯獨靳白露的一雙手涼得跟冰塊似的,陳越下意識就抬手把那雙手一包放進被子裡捂了捂,「外面很冷嗎?」
「其實還好,就是拎著東西,風一吹,手有點冷。」
「以後早上我去買菜,你在家多睡會。」陳越說著就要起床。
靳白露身上帶著的寒氣一點點被房間的溫度蒸發,一雙手縮在被子裡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包餃子這回事,陳越比靳白露要熟,靳白露包一個的時間,陳越都能包三個。包得快不說,還好看,反觀靳白露的餃子,白白胖胖,餡放多了老是破皮兒。
陳越也不嫌棄,就這樣和靳白露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包餃子。
他間隙里抬眼看了靳白露一眼,笑著搖了搖頭,大概這次是真的看走了眼,原以為是只桀驁不馴的野貓,其實內里竟然有賢妻良母的潛質。這樣坐著,真的有幾分家的溫暖。
包完了餃子,靳白露拿著一手的麵粉,抬手就要往陳越臉上抹。陳越也不躲,任她玩鬧,直到她把自己一張臉抹成了個大白臉,也不惱。看著靳白露笑彎了腰,笑眯了眼,陳越心裡升騰起一股無比的滿足,飽脹得快要從心裡溢出來。
午飯煮了兩鍋餃子,送了幾碗去對面的拳擊館。對七一邊吃一邊嫌棄,「瞧這破了皮兒的肯定是我老闆娘包的,這手藝真是差勁……」
嘀嘀咕咕被靳白露聽見,上去就是揪著耳朵,「不樂意就吐出來。」
「不敢不敢。」
陳越蹲在門口,三兩下吃完餃子,摸出一根煙抽了起來。氤氳的煙霧裡,看見靳白露笑靨如花,暖了自己的心腸。
晚間靳白露待得夠久了,正準備走。
陳越第一次叫住了她,「等會兒,我有東西給你。」
靳白露挑挑眉,輕咳一聲,轉身端坐在椅子上。
陳越從房間裡拿出來個小木雕,在靳白露跟前蹲下,手輕輕放在靳白露的膝蓋上,仰頭看著她。
半晌把手裡的木雕遞過去,那是一隻仰著腦袋,神色倨傲但充滿憨態的小狼崽。
「送你。」
這隻小狼崽從陳越見到靳白露的第一面開始雕起,或許是他至今為止雕得最好的東西,最用心,最細緻。這小狼崽的模樣就是第一次見面,靳白露在拳台上,靠著圍繩,笑得璀璨的樣子。
靳白露不是第一次見這隻小狼崽,很早以前就看見陳越在雕了。
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突然笑出聲來,眸光清亮,像是一根火柴在她的眼睛裡擦燃了,亮出兩簇火花。
笑著笑著,眸底浮出一層淺淺的水霧。
靳白露吸了吸鼻子,「原來你那麼早就喜歡我呀。」
這句話說得嬌憨,帶著鼻音和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撒嬌。惹得陳越心頭微癢,忍不住微微抬身去吻她紅潤的唇瓣。
靳白露一隻手握著小狼崽,一隻手覆上陳越的後頸,摩挲兩下,勾了上去。
啟唇用牙齒輕輕咬了咬他的唇肉,然後鬆了牙關放他進去。
屋裡燈光明明暗暗,勾勒出一對身形,糾纏在一起,如膠似漆。
唇齒間,靳白露聽見陳越說:
「是啊,很早就喜歡了。」
某天,陳越心血來潮想帶靳白露出去逛逛,吃飯的時候,問道:「你那輛機車停在哪啊?一會我帶你出去溜達溜達。」
靳白露夾了一筷子排骨,嘟嘟囔囔說不清。等她吐了骨頭,咽了肉,道:「賣了,上個星期就賣了。」
「賣了?」陳越可以說是十分吃驚了。
靳白露卻是半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以前飆車是追求刺激、熱鬧,你也知道嘛,一個人呆著總是有些無聊。現在我有你啦,飆車這種危險係數十級的活動就不參加了,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可不能亂來了。剛好之前一起玩的朋友想要我那輛車,我就轉手賣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陳越當下就垂了頭紅了眼眶。
一周後,年二十九,靳白露一早起床,推門就看見家門口停了一雙粉紅色的小綿羊,陳越站在一邊望著她笑。
於是,大年三十晚上,靳白露戴著頭盔,騎著這輛粉紅色的小綿羊,后座上載著陳越,兩個人買了幾捧煙花,躲到郊外放煙火去了。
結果因為吹了大半夜冷風,第二天雙雙病倒在床上。
某日,靳白露心血來潮,跑到拳擊館找對七打擂台。
陳越在靳白露收拾出來的工作室里雕木頭,等他中間休息,這才發現家裡沒人,媳婦已經跑到對面跟人打架去了。
因為不是靳白露的對手,對七每次和靳白露打擂台都要盡全力。原來都沒什麼,偏偏靳白露找了個妻奴男當老公,人把靳白露那是放在心尖尖上疼,別說打架了,平時一根汗毛都不捨得動。
於是,靳白露和對七打了不到一局就被陳越叫停了。
陳越脫了外套,跨過圍繩,把靳白露往身後拉了拉,「我來跟你打。」
那日來圍觀的人回去都大呼過癮,他們看了一場單方面毆打的局。對七被打得直喊救命,要不是靳白露攔住了,陳越還能繼續。
對七指著陳越,「你個王八羔子,老子跟你這麼久的酒桌感情,你說揍就揍,你個白眼狼……」
陳越看了對七一眼,攬著自家媳婦的腰回了木器店。
對七捂著臉,憤憤呢喃了一天「狗男女」,可晚間還是蹭了過去,撒潑耍賴非要喝酒。
靳白露和陳越打算結婚了,靳白露坐在木器店門口想了想,跟陳越交待了一聲,回家幾天。
陳越跟個老媽子一樣跟在她屁股後面說:「別衝動,別吃虧,有事趕緊給我打電話,老子去幫你揍人……」
靳白露非常滿意地摸摸陳越的頭,然後挺著胸膛,面露兇相地回了家。
第五天,靳白露一大早回來,跑到陳越房間裡,陳越還在睡覺,靳白露一個躍起,往人身上一撲,壓得睡夢中的陳越猛地驚醒,一臉驚慌失措。
靳白露捧著陳越的臉,望著那雙還帶著睡意的朦朧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自由了,下午咱們就去登記。」
陳越幾乎是一瞬間就醒了神,呆了一秒,然後鯉魚打挺坐起來,拉著靳白露上上下下看著,生怕她受了欺負。
靳白露摸摸他的臉,「我沒事,跟老爺子吵了一架,托關係把戶口遷了出來,這些年的積蓄都給他了,算是一刀兩斷。以後你可得罩著我,不然我就無家可歸了。」
陳越喉間滾了滾,把人抱進懷裡,「我在一天,就許你一天囂張跋扈、無法無天。不必擔心漂泊流離,不用害怕無人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