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認,他在心裡也是嫉妒這樣的灑脫的。
紀顏的未婚夫來得很快,兩人離開,把江浮舟留在了酒吧門口。
身後是燈紅酒綠的喧囂,身前是空曠寂寥的大街。
「怎麼,心上人被人接走了。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兒,既然選擇不爭不搶,那就別露出一副被拋棄的模樣,要是不甘心,就去搶啊,你怕什麼。」
身後有人說話。
江浮舟沒回頭,抬腳往前走。
身後是高跟鞋噠噠的聲音,一下一下。
「跟著我幹什麼?」
「怕你走半路上被車撞了。」
「別看笑話,沒什麼好看的。」
時今氣笑了:「你那也值得我看笑話,浪費時間。」
江浮舟走到半路,聽見這麼一句話,也不知怎麼了,不走了,停在馬路牙子上,一轉身坐了下來。就那樣,狼狽地坐在馬路牙子上。
時今一笑,也坐到了馬路牙子上,紅色的長裙鋪散一地。
「成了習慣,戒不掉,當初喜歡所以願意去做,現在說不清還有多少喜歡,但已經戒不掉了。」江浮舟安靜半晌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時今從手包里拿出一包煙,熟練地抽出一根,點燃,夾在手指間送進嘴裡,深深吸一口氣。
「你啊,還是太閒了。」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江浮舟沒聽明白。
「我二十歲那年去了非洲,本來是去旅行的,選的也都是一些富庶、熱門的地方。可我半路上遇到了一個無國界醫生,當年我很喜歡他,一見鍾情。
無國界醫生,聽著多麼牛逼啊,多麼高尚啊,感覺連人格都高大了幾分。
我半路放棄了自己的行程,和他一起去了賴比瑞亞——世界上最窮的第三個國家,那裡大約 90% 的人每天收入不到 1.25 美元,平均每個婦女會生 7 個孩子。美國禁止從賴比瑞亞進口鑽石,加上內亂,貧窮和疾病籠罩著這個城市,死亡是最常見的事情了。
那是世界的另一面,每個人為了生存而努力,可即便努力了,也不見得能真的生存下去。那年我才二十歲,蜜罐子裡長大,不知人間疾苦,整日想的都是詩和遠方,風花雪月,人間浪漫。可在我矯情、浪漫的時候,有的人連活下去都那麼難。
我知道,這話說出口,總是少了幾分力度,仿佛離我們生活太遠太遠,遠得像是另一個星球,另一個宇宙。但我真切地見過,震撼過,悲哀過,我才覺得我的生活,似乎都是在浪費時間,無病呻吟。
我沒有和那個無國界醫生在一起,我知道我吃不了苦,我也見不得難,我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人,我只能去做最普通的事。我從不偉大,我只是在蒼穹之下卑微地活著。」
江浮舟轉頭去看她,拿一根煙點燃,她只抽了一口,剩下的一點猩紅慢慢燃燒,直到燃燒殆盡,只剩一地殘灰。
時今抬手捋了捋頭髮:「如果你見過活著多麼難,就不會再浪費時間去執著一切毫無意義的事情了。」
江浮舟開口:「追在我身後難道有意義?」
時今輕笑,那聲音在夜裡脆得像鈴:「十年前,我遇到他,他讓我漂泊;
十年後,我遇到你,你讓我安定。這就是意義。你們的存在讓我選擇了不同的生活,這就是意義。」
說完她便站起身,大紅的裙子順著提起,晚風吹過,裙擺微動。
他看見時今纖細的腳踝下穿著細跟涼鞋,那細細的跟就像一個釘子,釘在她的後腳跟上,撐著她往前走。
他看著那紅色背影逐漸遠去,那高跟鞋噠噠的聲音就像敲擊在他的心口,他聽見自己沉寂許久的心臟,好似裝進了一隻起搏器,撲通撲通,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心尖尖有什麼東西被剝落,有些疼,滲出血絲,和那紅裙的顏色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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