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大半天的時間,翻遍了市內所有娛樂場所的網頁,花半個月的工資,買了不少打折門票,排好順序,標註出每個場所附近的甜品店,列成清單。連同王大美被改造後的所有自拍照,一股腦傳了出去。
很快,電話響了,不出所料,是王大美:「大妹子,這到底啥意思啊?到底能不能約會了啊?你給我這些幹啥啊?」
「說了多少遍,別總說東北話。等你下班了我去找你,別忘了帶瓶防水粉底回去,要好的。明天就能約會了。」
真羨慕王大美,連我說的欲擒故縱這種鬼話都信。三天了,她還真沒跟麥克約會。我想,我要永遠瞞住她,決不能讓她知道我本沒打算讓她擒住。
一下班,我就踏上了去王大美家的路,用了整晚的時間,把清單里的項目跟王大美演說了一下。
第二天,王大美開啟了她別具一格的約會模式。別的情侶約會,首選電影院,咖啡廳,博物館,大劇院,兩個人卿卿我我,也方便談心交流。王大美和麥克則不同,我給他們安排的都是採摘園,遊樂場,山區景點,植物園之類的地方,還囑咐王大美多帶麥克吃甜品。王大美開始幾天有所動搖,不光每晚都要給我彙報當天情況,白天一逮住空也要給我打電話:
「大…啊不對,妹妹啊,你讓姐這麼折騰麥克,能靠譜嗎?他不會讓我累跑了吧?」
「不會,相信我。你跟他在一起時,儘量不要給我打電話。」
一周後,王大美和我的通話風格突變:
「妹妹,今天他跟我拉手了。」
「嗯,下次你可以主動拉他。」
「妹妹,今天他抱我了。」
「自製野餐不能停,你快去做。」
「妹妹,今天…他親我了!」
「好,你記得睡前回他個麼麼噠。」
「妹妹,他想跟我上床。」
「拖住,再等等。」
沒有哪個動了真情的男人能逃過心上人的精心算計。不出我所料,麥克被汗水和過量多巴胺沖刷掉了理智。二十多天後,王大美告訴我,麥克跟她提到了未來。
我該收網了。
事不宜遲,我撥通了王大美的電話:「大美姐,明天你帶麥克去安華寺。下班來我這取個東西。」
王大美進來時,我故意看了看楊姐,楊姐知趣地下班了:「你們聊著,我有點事,先走了。」
確認楊姐出了門,我才帶王大美進入會客室。兩人坐定,我遞給她一張粉色的紙。
王大美對紙上的內容表示迷惑:「這是啥?」
「你要說這是什麼。」
「哦。」
「安華寺的姻緣簽,這是個上上籤。明天搖簽的時候,一定要讓麥克閉眼。
記住,只有前十六個簽號是上籤,如果麥克搖出來的不是上籤,把這個偷偷換給他,再讓和尚解。」
「俺不敢換……那有菩薩。」
看她那畏畏縮縮的樣,我強壓住了不耐煩。
「行了,明天我也去,我帶橘黃絲巾,我遞給你總行了吧?記住,一定要十點之後,十二點之前到。」
轉天,我八點就趕到了安華寺,眼見王大美領著麥克進了寺門,上了香,直奔抽籤處而去。
麥克跪在蒲團上,閉了眼,雙手握了簽筒。不多時,一根簽落了地。
麥克起身後,王大美帶著他去解簽。她不斷朝四處張望,看那樣子,定是沒求到上籤。我得幫她一把。
我緊了緊包住整個頭的絲巾,快步走近了王大美。她沒認出我。也難怪,這幅打扮,她能認出才怪。我趁她愣神,從她身邊蹭過,把折好的粉紙準確地塞進了她的手心。而後,我隨著人群,輕車熟路地離開了安華寺。
我摘下頭巾,感覺從未有過如此暢快的呼吸。
三天以後,麥克求婚成功了。
我決定促成他倆閃婚時,便著手給王大美加急辦了相關手續。麥克買單程票毫無障礙。
送機那天,王大美和麥克分別擁抱了我,而後快樂地登機,朝著屬於他們的幸福飛去。
我望著逐漸脫離視線的飛機,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想笑,亦想哭。此刻,我只想回家,跟我爸在一起,越快越好。
「叮~」是銀行卡入帳的聲音。計程車外已經飄起細雨,澆滅了剛浮起的暑熱。我坐在計程車里,不斷刪除著跟王大美和麥克有關的痕跡。最後翻到了那張計劃書。
微信提示音響起,是楊姐。我點開看,共有三條,一條是我去安華寺遞紙條的錄像,一條是我發給麥克的所有電郵和談話記錄,最後是個意味深長的笑臉。
我緊緊攥住手機,不住抖著。我這麼小心翼翼,可終究還是敗了。等等,這些她都是從哪裡弄來的?
我給王風打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司機,我不去幸福路了。麻煩您拉我去百老匯大廈。要快一點。」
「好的,坐穩了。」
我進到大廈里,去保安室調取了四天前的監控。原來,那天楊姐出去後,又悄悄地折了回來。一定是她在會客室外偷聽到了我的行動,才有了那段錄像。我懊悔不已,千算萬算,為什麼就沒算到這步?
我踉踉蹌蹌地離開保安室,正看到楊姐出了電梯,往地下停車場走,全程都沒放下過嘴角。我跟上了她,想探探究竟。
地下停車場中,一個中年男子打開車門,用擁抱迎接了楊姐。我躲在柱子後,眼見楊姐拉住他的手,蓋在了中指的那顆黑痣上。
是他!!怎麼會是他!!我腳踝發軟,貼著柱子,一寸寸下滑。
「叮」是王風的微信。
「對不起,婉約。」
我再發消息時,已經不再是他的好友了。
我終於成了楊姐的寶,她真正的寶,呵呵。
萬幸,我爸總算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