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知乎《這次我保證是真的：10 個讓人絕對相信的騙局》，作者：劉麗朵寫作工作室，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1

「哥哥，缺妹妹嘛……」

「一隻暗戀你的小蜜桃想加你為好友。」

「大叔這肩膀好寬，懷抱好暖。」

「我長這麼大還沒自己去開過房，有點怕怕。」

「哥哥，你猜我今天穿的內褲的圖案是什麼?」

「哎呀，哥哥你好壞……人家小內內上是草莓啦……」

上午 9 點半，這是我新工作上班的第二天。我坐在辦公室里努力工（摸）作（魚）。

電腦上開了幾十個聊天窗口，每個窗口此起彼伏地變紅，等著我翻牌子。

我的手指敏捷地在鍵盤上飛著，一直沒停。

「挺忙活啊！」

背後響起了老闆的聲音，我心裡咯噔一下，趕緊站了起來，垂頭道：「陳姐。」

陳姐用滑鼠點開了我電腦上的幾十個窗口，仔細看了我的聊天記錄，頻頻點頭：「我沒看錯你。你真的是個潛力股。你這手速，再來十個也沒問題。

袁淺，這個月的 top 妥妥的！」

我連忙鞠了一個躬：「多謝陳姐。都是陳姐教得好。」

她轉頭看了看我款式過時的打折衣服和齊劉海黑長直髮型，勾起嘴角笑笑：「好好乾，收入絕不次於那些人模狗樣的白領。別看我們的辦公室租的是民房，可是我手下的員工，就沒有月入低於一萬的。」

陳姐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我按回了座位上，俯身在我耳邊說：「別覺得自己乾的是缺德事，缺德的是那些經不起考驗的狗男人，我們是替天行道，掙的是良心錢。」

「是是是，陳姐說得對。我加油干。」我手裡翻著老闆發的聊騷話術手冊，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我做的筆記。

我叫袁淺，今年 20 歲。我沒上過大學，但是我現在的收入比那些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多多了。我的工作是情感忠誠度測評師。

這是我第二份全職工作，在此之前，我是一名淘寶店客服。那份工作我只乾了半年，錢沒掙多少，但是練出了聊天的手速。而這，成為了我得到新工作的必殺技能。毫不誇張地講，我可以同時開 40 個聊天窗口網聊都不會亂。

每個人都不會覺得自己被怠慢了。

買家提供男朋友的信息，包括年齡、經歷、愛好，我們定製話題加目標對象微信聊騷，最好能提前約會開房。

售前同事會告訴買家，我們測試出來的「好男人」和「壞男人」，比例是1：9，測試結果與付費金額掛鉤，若買家男友是個好男人就只收 26，若男友有問題就收 260.

我問過同事，那到底有多少 26 元的男人呢？

她們呵呵一笑，反問我，要是有那麼多 26 元的男人，我們還有飯吃嗎？

2

陳姐又給了我一個新活，去加一個男人的微信，聊騷並截圖聊天記錄。我一看紙條上的微信名，覺得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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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破了腦殼沒想出來，就調出自己的微信通訊錄，終於找出了同款 ID。

海闊天空。

這，這不是我姐夫嗎？

我仔細檢查了好幾遍微信號和 ID，沒錯，這就是我姐夫。

我打開姐姐的朋友圈，最近一條還是旅遊的美照，照片里的她穿著紅色弔帶長裙，背後是藍天大海，她笑得很開心。

姐夫的朋友圈裡一片荒蕪。除了半年前轉發的一條雞湯文，就沒啥了。

那張紙條快被我揉爛了，我慢下心，在電腦上給姐夫發了一條好友申請。

到下班時，姐夫都沒有加上我。

一周過去了，姐夫始終沒有加上我。

我鬆了一口氣。

每天在這種負能量爆棚的單位工作令我超級壓抑，好在下班後回到家，我能見到我的乖寶——秦深。

秦深是我的男朋友，我們的相識很有戲劇性：之前我做淘寶客服干到夜裡11 點才下班，路上遇見流氓，他打跑了流氓，我要報恩，他說他需要找人合租房子，免費給我做保鏢、廚師、保潔，房租照付。

我不相信我命那麼好，天上會掉餡餅砸中我，還掉一這麼帥的。

秦深那充滿立體感的五官，憂鬱的眼神，隨便拍張照片就是超級有故事感的電影海報。毫不誇張地說，我覺得陳坤長得和他差不多。

他把他的身份證、手機、錢包全給了我。

他當著我的面，把手機里所有的聯繫人都刪完了，只留下我一個人的手機號和微信。

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我承認，我是色迷心竅了。不，雖然我的名字叫淺淺，但是我沒有那麼淺薄。我男朋友是個才子。

他在寫懸疑小說，寫一篇爆一篇，追更者無數。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用我的身份證簽的約，稿費也全部打到我銀行卡上。他說他只要從我這每月領 1000 元現金零花就夠了。

就連筆名也是——緣淺情深。

我倆的名字諧音。

「淺淺，我的人，我的錢，都是你的。不要拋棄我。」他說。

他知道我喜歡他帥，他從來不出門，萬不得已出門也是戴著口罩和墨鏡，他說不能讓別的女人看到他的美貌。

「我只屬於一個女人，袁淺。」他說。

我喜滋滋地挽著他的胳膊走在街上，感覺自己是金屋藏嬌的阿拉伯土豪。

不過，我不貪，阿拉伯土豪有 n 個老婆，我不需要那麼多，我只要一個秦深就夠了。

作為一個情感忠誠度測評師，我見過太多渣男，但是我深信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個 26 塊錢的男人，那就是我的情深。

哦不對，我根本不需要花 26 元去測試他，他的手機里只有我。我可以隨便看他的手機。

他的手機里光禿禿的，屏保是我，桌面是我，連個遊戲都沒裝。看他的手機還不如看他光著膀子一邊抽菸一邊碼字的樣子，帥得我不忍直視。

我看不下去了，我想撲倒他，他笑著說：「乖，等我碼完今天的三萬字，就來陪你。」

「還有多少字啊……」我撅著嘴抱怨，他邊親我邊說：「還有 5000，給我一小時。」

當我們在床上再一次到達快樂的雲巔時，我躲開了他的事後吻，我要空出嘴巴來說話：

「我想結婚。」

這事，他不提，那就我提。這樣的忠犬男友，全網唯一。

他從我身上翻下來，躺在一邊點燃了一支煙。

我搶過了他的煙摁滅了：「說話啊！你什麼意思？」

他嘴角尾勾，憂鬱的眼睛在臥室昏暗的燈光里閃閃發亮：

「你銀行卡里有多少錢了？結婚需要很多錢，我們現在沒有這個資本。」

「我不介意裸婚。」

他看了看我赤裸的身體，上面還有他剛才種的草莓。他扯過毯子裹住了我的身體，下床去冰箱取出了我最喜歡吃的草莓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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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勺一勺喂我，我一勺一勺喂他。他故意把冰淇淋滴在我的胸口，然後去舔。

我終於忘記了求婚失敗的事，再次沉淪在他的喘息中。

3

這一周，我都沒敢跟姐姐聯繫。明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卻覺得自己像乾了壞事一樣，沒臉見姐姐。

別看在網上和那些不認識的男人聊得飛起，那些我是毫無心理負擔的，陳姐說得對，我那是替天行道。我還挺自豪的。

爸爸媽媽走得早，我從小就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就是我的媽，姐姐就是我的一切。她過得不幸福，我就覺得自己幸福不起來。

又到了周末，姐姐打電話叫我去她家吃飯。一周沒聯繫，冷不丁接到姐姐的電話，我嚇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我思前想後，還是出去了。如果姐姐真的心情不好，我更應該好好陪陪她。

飯是姐夫做的。這一餐，我食不甘味。我不知道嘴裡嚼的是菜還是肉，我的眼睛一直在姐姐臉上打轉，想要在她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

吃飯時，姐夫沒怎麼說話，表情也淡淡的，除了客氣地讓我多吃點，他就再也沒說話了。倒是姐姐，神采飛揚，光潔的皮膚上泛著紅暈，嘴角合不攏地一直在跟我聊。

「淺淺，你那個男朋友處得怎麼樣了？」

姐姐夾了一塊排骨放到了我碗里。我連忙用飯把排骨埋了起來，臉上掛起笑容：「還好。他對我挺好的。」

「是嘛？我看你怎麼好像悶悶不樂的，我還以為他欺負你了呢？姐跟你說啊，你儘早帶他來讓我給你把把關，這看男人啊，我的眼光比你准。」

姐夫站起來離開餐桌，拿起自己的碗進了廚房洗碗收拾。從廚房裡出來後，他說單位得加班，直接換了衣服穿好皮鞋就走了。

走之前，他沒跟姐姐道別，反而一再囑咐我多吃點。

「淺淺，你太瘦了。」他說。

姐夫走後，我更吃不下了。姐姐聽見門砰的一聲響後，馬上掏出手機給我看：「你姐夫出軌了。」

「是嗎……」

我把排骨從米飯里挖掘出來塞進了嘴裡，讓嘴巴忙碌起來假裝沒空說話。

姐姐翻著一張張聊天記錄截圖給我看，都是姐夫的聊騷記錄。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翻飛的不堪入目的文字，驚得張大了嘴巴，排骨也掉了出來。

我明明記得，姐夫沒有加上我的微信，那麼這些聊天記錄是怎麼來的呢？

腦海里迴響起我和同事的對話——

我：「阿慕，假如買家男朋友拒絕加微信怎麼辦？」

阿慕：「那你就可以偷懶了唄。」

我：「我可從來沒偷懶。不加我的，我都換了頭像名字帳號反覆去加的。」

阿慕：「嗯嗯，知道你勤勞！不過，陳姐是不允許有 26 元的男人存在的，她會 ps 偽造聊天記錄發給買家，證明她家男人確實有問題。」

我：「不是說測試結果好男人和狗男人比例是 1：9 嗎？」

阿慕：「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是那個 1，但是我們的工作是保證他是那個 9.你滴明白？」

我：「那我們這不是騙人嗎？萬一人家男孩子真的是個好人呢？買家不會和男友對質嗎，到時候男人出示手機證明自己清白不就行了嗎？」

阿慕：「妹妹你真是 too young，too simple。買家私下測試男友，她有臉去和男友對質嗎？她之所以要買測試服務不就是她已經對男友產生懷疑了嗎？她拿到了證實自己想法的證據，證明了自己的英明，就算男人出示自己無辜的手機，呵呵，在買家眼裡，那都是銷毀證據，欲蓋彌彰。從買家在淘寶上點開我們店小二頭像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堅信，自家男人已經出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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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豈不是，跟你這個售前諮詢過的，都得分手？」

阿慕：「分了也好。你想想，一旦買家男友通不過她的測試，他就配不上她，要是通過了，買家就配不上這男人。所以，誰會承認自己配不上對方，那必須是渣男配不上自己。」

「淺淺，你想什麼呢？在那發獃。」

姐姐搖晃著我的身子，把我從思緒中帶回了現實。

「姐，你別難過，你知道現在這種聊天截圖造假的很多的。不能輕易相信。」我當然沒臉說我就是干這個的，但是對自家人我應該善意提醒一下：「這些截圖哪來的？是不是有人在騙你錢發這些給你看？」

「沒……沒花錢。哎呀，你就別管我從哪弄來的。反正你姐夫就是出軌了，你看他剛才都沒跟我說過話，天天說加班不回家。我這不一查，果然有鬼。

淺淺，我想跟他離婚。」

姐姐說這話時絲毫沒有棄婦的表情，反而帶著一臉嚮往和憧憬，就好像她剛才說的那句話是「我想和他結婚。」

我問：「你跟姐夫提過嗎？」

「沒有，」她搖頭，「我得先收集他出軌的證據，才好跟他談、跟法庭談，我要爭取他凈身出戶。」

我倒吸一口涼氣：「那，就這幾張聊天記錄不夠吧？」

「當然不夠……」她挽住我的胳膊，亮晶晶的眼睛瞅著我：「淺淺，幫幫姐。」

4

我坐在電腦前，點開一個個發紅的對話框，機械地複製粘貼話術手冊里的騷浪語句。這個工作才幹了一個月，我就覺得膩了。

我一點都不想跟這些 260 的男人聊天，哪怕一個表情都懶得給他們發。我每天都盼著下班，盼著回到我的小家，盼著回到秦深的懷裡。

別人是：世界那麼大，我想出去看看。

我是：世界那麼齷齪，我想回家看看。

看看他那雙如孩童般純凈，卻又帶著莫名的憂鬱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只有我。

這個工作，我沒告訴秦深。他還以為我就是個普通的淘寶客服。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這樣我們才能早點結婚。情感忠誠度測試師，是我能找到的薪水最高的工作了。

叮——手機響了，是銀行發來的簡訊。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捂著嘴驚呼：「這麼多！」

我才上班一個月，收到的工資比入職時陳姐說的數字高出了一半還多！

旁邊正在打字的阿慕給我發來了微信：

阿慕：小聲點，你說這樣的話，老闆會覺得工資給高了，下次就少發點，反正你們容易滿足。

淺淺：哦哦。我錯了，對不起。

阿慕：沒事。長點心，別老傻呵呵的。這個月老闆開拓了新業務，買家拿到聊騷記錄後想獲得開房記錄，需付費 9600 元。

淺淺：這麼貴！

阿慕：嫌貴？新品上市，限時特價 6666 元，可以提供三個特定時間段的開房記錄，9600 元可以提供 2 年內的所有開房記錄。

淺淺：……這麼說來，9600 很划算。

阿慕：所以，你知道獎金是從哪來的吧？

淺淺：那買家不會拿著開房記錄去酒店核實嗎？

阿慕：酒店會以『這是客人隱私不能泄露』為由嚴詞拒絕。

淺淺：這個價格，好賣嗎？

阿慕：你別說，賣得還行，不過也有的客人摳摳索索，上次有個買家測出自家男人是個 260，跟我諮詢開房記錄的事，一聽價格就直嚷貴，還跟我討價還價，問我 666 行不行？我回了她一句：女人最 care 的安全感，難道不值這點錢嗎？

如果安全感可以換算成金錢，我覺得我比馬雲還有錢。我從不需擔心我的秦深，他每晚都好好地躺在我身邊，白天也幾乎從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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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外面空氣不好，出門必須戴口罩很難受，不如不出門。他的頭髮很長，和我一樣梳馬尾。但是，他喜歡留鬍子，這個有損他的顏值，每隔一段時間我鬧一回，他才勉強刮一次鬍子讓我開心。

不過，我真心覺得，他憂鬱的眼睛倒是挺配鬍子造型的，只要不是像大叔那種絡腮鬍就行。

每天，不在他身邊的 10 小時工作時間裡，每隔十分鐘，最多也就十五分鐘，我就會想一次我的秦深大寶貝。他是我堅持工作的動力。

終於熬到了休息日，一向睡懶覺的我早早起床，對著鏡子打扮了很久。

秦深為我做好了早餐，此刻他正在給我剝雞蛋。從我倆認識第一天開始，我就再也沒有剝過一次雞蛋殼，再也沒有洗過一次碗，再也沒有碰過洗衣粉。

就連每天早上起床，我的衣服都是他給我穿的，內衣外衣扣子都是他給我系的。

真的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讓我在這 30 平米的小破屋裡過出了皇帝的感覺。

「要出門嗎？今天不是不上班嗎？」他把剝好的滑溜溜的雞蛋送到我嘴邊，我咬了一口，覺得噎得慌，他馬上遞過一杯牛奶。

我喝了一大口牛奶，咽下噎人的蛋黃，說：「我約了姐姐逛街。」

他迷人的大眼睛忽閃了幾下，垂眸不語。

我盯著他那比女孩子還長的睫毛看了好幾秒，說：「女生逛街，很無聊的。

你就別去了。」

他的臉上表情不明，就低低『嗯』了一聲，開始吃麵包。

我看著他在廚房裡洗碗的落寞的背影，從背後抱住了他：「寶貝，別難過，我很快就回來了。你不是不喜歡出門嗎，特別是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那你就正好在家碼字，大作家。」

他轉身抱著我：「早點回來。」

「嗯嗯。」我踮起腳來給了他一個麼麼噠。

我微笑著出了門。剛出門，我的嘴角就垮了下來。

過了今天，我的人生就會大不同了。

提前預知自己的人生並沒有讓我有種運籌帷幄的感覺，我心裡極其忐忑，我隱約覺得，我要打開潘多拉魔盒了。

是潘多拉還是潘拉多，我記不清了。要是秦深在我身邊，他肯定知道，他是個大作家。

我打了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去假日酒店。」

司機問：「是假日酒店還是皇冠假日酒店？」

我暈了：「有什麼區別嗎？」

司機：「當然了，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市中心。」

我趕緊給姐姐打電話，姐姐告訴我，是假日酒店，隔壁就是派出所，很好認。

「去假日酒店。」我告訴了司機。

5

今天路況出奇地好，我很快就到了假日酒店。

我頭一次進這麼高檔的酒店，被富麗堂皇的裝修深深地吸引了，忘了告訴姐姐我到了。我一邊躲避著酒店員工狐疑的眼神，一邊舉著手機自拍。

多虧今早化了妝，再加上美顏相機的加持，在這漂亮的酒店裡拍照，我看上去很像一個真的白富美。我美滋滋地修了圖，打算在朋友圈來個九宮格。怕別人不知道我在哪，還故意開了地理位置定位。

配文：和姐姐來假日酒店吃飯，這裡的飯菜味道很清淡，還可以吧。

正當我在想，怎麼措辭可以讓他們覺得我是經常來這裡的時候，我聽見了姐姐的聲音。

她穿高跟鞋走路的節奏，我太熟悉了。

我抬頭一看，姐姐正摟著一個男人，哦不，姐姐被那個男人摟著在親。

男人轉身離開姐姐，姐姐笑得一臉花痴對他揮揮手。

我呆在了原地，隨手一點，九宮格發送到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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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不是姐夫。

他走得很快，我沒看清模樣。看上去比姐夫年輕很多，身材也比姐夫好不止一星半點。

姐姐看見我，噠噠噠快步走到我面前，拉著我上了樓進了 666 號房。

關門前，姐姐警惕地看了一眼走廊，沒有人。

房間裡有點亂，姐姐整理了床鋪，我收拾了衛生間。現在房間看起來不怎麼像有人住過了。

我剛看了桌上的果盤一眼，姐姐就馬上拿起水果刀給我削蘋果。

從小到大，我只削過一次蘋果還把手割破了。從那以後，每次吃蘋果都是姐姐給我削的，後來，就都是秦深給我削的。

姐姐削蘋果的技術一流，整條皮都不會斷的。

她還能一邊削蘋果一邊看出我眼神里的疑惑，她笑笑：「想問就問吧。」

「剛才樓下……」

「那是你未來的新姐夫。我離婚了就會跟他結婚。他又帥又年輕，還有錢，我們每次約會都是在這個酒店這個房間。他說，因為在這裡他第一次擁有了我，他喜歡這裡。」

我咬著蘋果，看著姐姐，她的臉和蘋果一樣紅。

「沒想到我到了這個年紀，還能體會到愛情。愛情的味道是什麼，你懂嗎？」

我想起了秦深，重重點了點頭：「姐姐，我在你臉上看到了愛情。我真為你高興。」

她收起笑容：「那今天姐姐就靠你了，剛才他幫我在這裡安好了攝像頭，等下拍到你姐夫的醜態，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跟他離婚了。」

「他？」

「嗯，他早就向我求婚了，他想快點跟我結婚。他還說，要我入股他的公司，做真正的老闆娘。」

我心裡泛起一陣酸楚。果然，姐姐比我幸福，秦深什麼都好，就是不肯結婚。

姐姐走後，我給姐夫發了微信，約他見面。

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跳如雷。我腦子裡一團漿糊，姐姐叫我背的台詞都快忘光了。我僥倖地想，如果姐夫拒絕我，那些台詞也就不用背了，我就可以早點回家找我的秦深大寶貝了。

叮——手機來了一條微信。

海闊天空：（微笑）我馬上到。

我一屁股頹坐在床上，覺得天旋地轉。我頭暈得厲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躺在了床上。

半小時後，我還是躺在床上的姿勢。不同的是，我身上，壓了一個男人。

姐夫紅著眼睛握著我的肩膀，在他把頭埋進我的胸之前，我突然記起了姐姐的話，站在房間中間，拍攝效果最佳。

發揮我演技的時刻到了，我閉上眼睛，想像著眼前這個男人是秦深，極力用我最嬌媚的聲音說道：「姐夫別急嘛，我們先……先跳支舞？」

劇本里沒有跳舞這段，我腦子一片空白，純屬胡說八道。

我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的，這種顫抖令姐夫更興奮了。

他一把把我抱起來，我幾乎是腳不著地，跟他跳舞。

他讓我踩在他的雙腳上，全身緊緊貼著我，嘴巴呼出的熱氣噴在我臉上：「淺淺，你姐早就出軌了。她已經一年不讓我碰她了……我不難過，我喜歡你……你太瘦了，每次你來我都做排骨、紅燒肉給你吃，想讓你長胖點。可是，今天我才發現，你看起來瘦，其實挺有料的。」

他的手，終於覆上了他早就想摸的地方。

我渾身抖得像篩糠：「姐……姐夫，不要……」

「別叫我姐夫。叫聲哥，乖妹妹，快點。」

我被他箍得動彈不得，心想，截止到目前，鏡頭應該已經拍得足夠多了吧？

約好來捉姦的姐姐怎麼還不破門而入？

我心裡默念著後面的劇本，姐姐破門而入，指著我大罵，我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姐姐胖揍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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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

姐夫已經撕開了我的上衣，露出了我的內衣帶子。

門砰地一聲猛地被推開，一個黑影沖了進來。

6

我的下巴靠在姐夫的肩膀上，被眼前的一幕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姐姐被黑衣人一腳踹在了地上，而黑衣人黑色口罩上墨鏡後的眼睛，距離我只有 10 厘米。

那雙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此刻正惡狠狠地瞪著我。

黑衣人用手肘在姐夫背後猛擊了一下，姐夫鬆開了我，我踉踉蹌蹌地跑到門口扶起了姐姐。

姐姐愣了一瞬，最後還是按劇本扇了我一巴掌，然後艱難地爬起來去撕打姐夫。

黑衣人根本不給姐姐機會，把她推到了一邊，獨自和姐夫扭打著。

被兩個女人注視著的姐夫，此刻也用了蠻力，一隻手掐住黑衣人的咽喉，不斷用力。

我看見那個黑色口罩不停地起伏，速度越來越快。

「秦深！」

我大喊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幫他。

他竭盡全力轉了個身，把姐夫壓在了桌子上。

果盤打翻了，幾個蘋果骨碌碌滾到了地上，滾了好久才停下。

「你……」

終於，姐夫的手鬆開了秦深，倒在了地上。

他背後，是剛才姐姐給我削蘋果的那把刀。此刻，血已經快流到蘋果那了。

姐姐顧不得演戲了，大喊一聲：「快跑！」

她話音未落，秦深就拉著我的手逃離了現場。

我們走的是安全通道。

不知道是因為我穿的是高跟鞋的緣故，還是我被嚇傻了，我覺得腿腳不聽使喚，提不起速度。他把我打橫抱起，噔噔噔噔地跑下樓。

「我沒殺他。我不知道桌上有刀。」

他邊跑邊說，氣喘吁吁。

我的大腦還處理不了這麼多突然發生的事情，我無法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回應。

秦深說我們不便乘坐公共運輸工具，叫我用自己身份證租了一輛車。他開著車帶著我，朝城外開去。

不知道是車內的冷氣讓我清醒了，還是車窗外不斷飛過的綠植給了我錯覺，我仿佛忘了剛才發生的事，現在我是和男朋友在自駕游。這是我早就想和他一起做的事，他一直不願意，沒想到今天實現了。

我悲哀地想，可惜我們不是出去玩兒，是逃命。

不對啊，既然我們沒殺人，我們跑什麼？秦深根本就沒碰過那把水果刀，上面只有我姐姐的指紋。我們跑得急，姐夫也不一定就死了呢？

再說，姐姐不是在房間裡安了攝像頭了嗎？警察到時候一看，不就知道事情原委了嗎？

想到這裡，我覺得心寬了許多。我正想對他說不用擔心，他先說話了。

「你去酒店幹什麼？」

他的語氣冷冷的，比車裡的空調還冷。我從沒見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

我反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酒店？」

他視線一直向前，沒看我一眼：「你不是發了九宮格還附了定位嗎？」

我無言以對。

直到車子快開到一個服務區，我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不對呀，從我發九宮格到上樓進房間前後也就五分鐘，他怎麼知道我在 666號房間的？難不成他 5 分鐘之內就從家挪移到酒店？

除非，他早就跟蹤我了。

「你跟蹤我？」我問他。

他沒說話，把車停到了服務區一個偏僻的角落。

「你是不是偷看我手機了，知道我和我姐的計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手機密碼？」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看我手機？」

「你……」

面對我連珠炮的指控，他只回了一句：

「你們女人沒有安全感，我也沒有。」

我氣，他什麼都知道了！我那忠誠度測評師的工作，我和姐姐的陰謀，我勾引姐夫的聊天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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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姐夫……？」

「沒有，什麼都沒有！」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為什麼還懷疑我？

他看了我露在外面的內衣帶子，脫下外套給我穿。

「淺淺，你去買點零食飲料，我們路上吃。」

他遞給我一張 100 元的紙幣，我沒接，氣鼓鼓地下了車。

7

成都的夏天，潮濕悶熱。整個城市像一個無邊無際的桑拿房，人們如同蒸籠里的面點一樣被熏蒸著，粘膩著。和面點不同的是，出鍋的那一刻，包子可以透透氣，人不能，他們根本沒有出鍋的機會。

從車裡一出來，我感覺自己像剛從冰櫃里取出的速凍包子進了蒸籠，身上密密麻麻沁出了汗滴，衣服都緊貼著肉。我先去了趟廁所，檢查了一下內褲，還是沒有血跡。大姨媽都晚了十天了，我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為了讓秦深早點娶我，我連保險套都扎了洞。這事我早就秘密部署了，可始終沒有成果。我去小賣部旁邊的藥店買了驗孕棒，覺得不踏實又買了衛生巾然後返回了廁所。

我用紙巾包著驗孕棒，走進了小賣部。

視線掃過貨架上那些我平時愛吃的零食，一點胃口都沒有。

包里的手機連著嗡了好幾聲。

是姐姐。

姐姐：剛才那個黑衣人是誰？是你男朋友嗎？

姐姐：你姐夫進醫院了，正在搶救。

姐姐：我有視頻，可以證明你們是無辜的，不用逃跑了。

我的心情好了些，回了個『嗯』。

我的目光在貨架上轉了一圈，突然看到冰箱附近的牆上貼了一張告示，仔細一看，是一張通緝令。

照片里的人，我太熟悉了。

旁邊還有女孩子花痴地看著那張通緝令，發出嘖嘖的感嘆聲：「這不是通緝令，這是電影海報吧，這就叫《這個殺手不太冷》。」

「得了吧，你這是三觀跟著五官走，他再帥，也是個殺人犯。」同伴拽走了她。

殺人犯……

我無法將這三個字和那張我深愛的臉聯繫起來，雖然就在不久之前，他在我面前又殺了一個人。

不不不，我姐夫不是他殺的。這個，不算。

我腦子裡飛快倒帶，回放著我和秦深的一幕一幕。

這個世界上，他只和我有聯繫，我從沒見過他有任何親戚朋友。他像個隱士一樣，足不出戶，出門也裹得嚴嚴實實。

他說他對陽光過敏，他說城市空氣髒，他說他不想讓別的女人看到袁淺男人的美貌。

我全信了。

現在看來，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瓜娃子。

可是，我怎麼也不能把那麼溫柔的秦深和殺人犯這三個字聯繫起來，他從來沒凶過我，更沒給過我臉色看，除了剛才……

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後，會怎樣對我，剛才對我的冷淡態度就是一個不祥之兆。之後，我不敢想。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定時鬧鈴。我該看驗孕棒的結果了。

我把驗孕棒扔進了垃圾桶里，拍了一張牆上的通緝令，發給了姐姐，告訴她，我的男朋友是照片上的那個人。

姐姐：把你定位發來，我來報警。

我靠在冰冷的冰箱上，任凝結的水滴打濕了我的後背我都一動不動。我在想，這個屁大的服務區，我能往哪躲。

我正低著頭看手機，等待姐姐的最新信息，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心裡一驚，一身冷汗刷地流了下來，手機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我走得太久了，終究還是引起了他的懷疑。

他蹲下撿起了手機遞給了我，說：「沒電了。待會上車充電。」

我看了一眼手機，電量還剩 5%，螢幕上，是姐姐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姐姐：已報警。

他一手拽著我，一手速度很快地挑選了一些方便麵、麵包、火腿腸等速食品，結帳前又在冰櫃里拿了一盒草莓冰淇淋。

「一共 99 元，掃這個二維碼就行。」老闆打量著這個大熱天穿著一身黑色長袖長褲還戴著口罩和墨鏡的男人，指著櫃檯的牌子對他說道。

他扔給了老闆 100 元紙幣，說了聲『不用找了』拉著我快步離開了便利店。

到了車上，他先為我系好了安全帶，然後把食物全部放進我懷裡。

「淺淺，我開車，你吃你的就好。」

他還戴著墨鏡和口罩，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的聲音一如平常地溫柔平靜，是我最喜歡的低沉有磁性的男人的聲音。

「不行！」我壯起膽子假裝強硬，聲音裡帶著顫抖：「秦深，你先別開車，我們吃飽了再走。」

我說著馬上打開了冰淇淋的蓋子，一把扯下他臉上的口罩，強行塞進他嘴裡一勺冰淇淋。

瞬間的冰涼令他的牙齒有點敏感，他「嘶」了一下，我塞了自己滿滿一口冰淇淋然後抱著他的頭撬開了他的嘴。

他想推開我，我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牢牢地箍住他，不斷加深這個吻。

他放棄了抵抗。冰淇淋融化在了我倆的舌尖之時，滾燙的淚水從我眼中滾落，卡在我們倆嚴絲合縫的臉上怎麼也下不去。

我聽見了警車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

他幾乎是粗魯地用蠻力推開我，我像餓了一個月的獅子一樣牢牢咬住他的嘴唇不鬆開，血腥味道在我嘴裡蔓延開來。

他終於推開了我，發動了車子，我聲嘶力竭地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大喊了一聲：「我懷孕了！」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看不見他的眼睛。他還戴著墨鏡。

一輛卡車呼嘯著朝我們開了過來，他猛打方向盤躲閃，還是被撞上了。

他沒系安全帶，整個人重重地磕到了擋風玻璃上又彈回座位，滿頭滿身都是血。

整盒冰淇淋翻到了他的頭上，白色的冰淇淋湯和他的血一起順著他的臉往下流，冰冷的液體和帶著體溫的鮮血同時落在了我的手上。

他的墨鏡飛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那雙我曾經最喜歡的、漂亮的、憂鬱迷人的眼睛，最後一次看著我。

8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姐姐見我醒了，喜形於色：「淺淺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你別擔心，什麼事都沒有了，你放心吧。」

我很困惑：「什麼事都沒有了？」

「嗯啊，」姐姐歡快地點頭說道：「你姐夫死了，我可以跟別人結婚了。」

「那……秦深呢？」

「秦深是誰？哦，你那個通緝犯男朋友啊，他也死了。虧他小子還有點良心，撞車的瞬間打了方向盤，用他的命換了你的命。」

姐姐看著我眼裡泛起的淚花，抽了張紙巾為我.擦著：「為了這種人，不值得哭。」

幾天後，我出院了，跟姐姐一起進了警察局配合調查。

我才知道，我住院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

警察查到了姐姐在假日酒店的開房記錄，在房間裡搜出了攝像頭，導出了錄製的視頻。視頻內容異常豐富，不僅有姐夫猥褻我、秦深誤殺姐夫的記錄，還有姐姐和情人的上床實錄，再往前，是姐姐情人和不同女人的上床視頻，數不勝數。

姐姐的情人，是個常年欺騙女性的慣犯，他通過慰藉大齡女性身心，從她們那獲取錢財。他逼姐姐離婚，就是要想方設法騙她搞到錢去入股自己的空殼公司，套現後跑路。

事情查明後，警察通知我可以走了。我站起身來，猶豫了一會兒沒走，有個問題，我想問問清楚。

「我男朋友，秦深，他當年犯的是什麼案？」

「秦深？秦深是誰？」男警察轉頭問旁邊的女警察，案件里貌似沒有一個叫秦深的人。

「就是那個通緝犯，叫向耐的。和這小姑娘處過對象。」女警沖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同事我就是通緝犯的傻女朋友。

男警察說：「哦，向耐啊，說起來，他也不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殺了親生父親，畏罪潛逃，親戚朋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女警察瞪了男警察一眼，對我說：「別聽他的，他是新來的，什麼都不懂。」

「可是他是因為父親強姦他妹妹才殺的人啊，他父親那樣的人，該死……」

男警察不服氣道。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警察局。

姐夫死了，姐姐一分錢也沒拿到。姐夫家裡知道了姐姐的醜事，想辦法轉移了他所有的財產。她住的房子，本來就是姐夫婚前買的，她被趕出來，和我一起擠在小破屋裡。

我辭去了工作，姐姐陪著我去醫院打胎。

術前準備都做好了，我臨時改了主意，我要生下這個孩子。

我希望孩子能有秦深那樣的眼睛，我看著他就像看到了秦深。

「咱倆都沒錢，怎麼養這個孩子？」姐姐被我這個荒唐的決定快要氣瘋了。

我打開手機銀行，給她看銀行卡餘額，她驚得目瞪口呆：「你哪來的這麼多錢？合法嗎？」

這都是秦深的稿費，是他一個字一個字換來的。

他一定是愛我的。他和我在一起時，就為我留了後路。

我要為他留下骨肉。

一年後。

給孩子喂完夜奶，我睡不著，打開手機登上了知乎。

我看見了一條提問：

被你愛的人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我看了看床上安靜睡覺的寶寶，他眼睛閉著的時候，睫毛好長，和他爸爸一樣。

我敲了兩個字——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