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朗抽出紙巾擦了擦汗,對我點了下頭。
我忽然想起來,顧子朗,他也恐高呢。
其實這幾年顧子朗對我的好我都看在心裡,我暗暗想,等蹦極結束,我會試 著和他好好在一起。
可坐著纜車上山到了蹦極台後,看到那高度顧子朗腿都軟了,我拉過他的 手,說,別怕。
工作人員在我們腳上栓了保險繩,好像把兩個人的命全栓在了那一根繩上, 跳下去的一刻顧子朗完全失去了意識,等意識恢復時,他的保險繩呼哧一下 斷了。
而我收起手裡的刀片,冷眼看著他在空中直直摔向地面。
下面遊客尖叫聲一片,我的話在風中呼嘯:顧子朗,只能怪你拆散了我和許 清明。
顧子朗心疼地看了一眼病情反覆的林芙雪,便像一隻蝴蝶,砸在地面上。
沒幾天,郁夏哭著來找我,她求我不要再折磨顧子朗,求我放了他。
我有絲詫異,顧子朗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
這個瘋女人竟然拉著我去了醫院,病床上的人頭上纏滿了紗布,臉腫得讓人 看不清眉目,胳膊和腿打著石膏,一雙眼睛緊緊閉著,似乎睡了很久。
我一直看著病床上的人,終於認出了他是誰。
我哭著問郁夏,許清明為什麼變成了這樣,她卻歇斯底里地沖我大喊,林芙 雪你看清楚,那是顧子朗,是為了你生死不明的顧子朗! 我聽不懂她的話,只是看著床上的許清明,我忽然難過得直不起腰來。
我跪倒在床邊上,好像無法停止哭泣。
從那之後,我開始日夜不停地照顧許清明,而他也是在一個陽光充足的午後 輕輕抬起了眼帘,看到床前的我,他艱難地扯動嘴角笑了笑,長長的睫毛撲 閃了兩下,便像沾染上淚珠。
但他很奇怪,老是讓我聽放鬆輕緩的音樂,做那些解壓的無聊卷子,還讓郁 夏三天兩頭帶我往醫院跑,跑完這家跑那家,好像在生病的人是我。
之後的一年中他養好了傷,也養成了一個習慣。
那就是每次我叫他許清明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地皺起眉,樣子孤單而憂 傷,讓我忍不住想伸出手為他撫平。
那天下了雨,我窩在家裡看泰劇,他伏在旁邊的書桌前寫文件,認真工 作的樣子很迷人。
我起身走了走,一邊逗著慵懶的貓,一邊問他:「許清明,我想去一個地 方,你能帶我去嗎?」
第三次來東極島,這裡好像一切如舊。
晚上起了風,我執意看海,許清明拗不過我,只好去租了一個竹筏,陪我看 夜燈。
月亮被烏雲遮住,時隱時現,還有幾顆星星散出微乎其微的光芒,我看了眼 安靜的許清明,柔聲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想來這裡嗎?」
他動了動嘴,我並沒聽清。
狂風掀起的海浪聲淹沒了他本就輕小的聲音,等我後悔時小船已經被颶風暴 雨打翻,我不會游泳,雙手使勁拍打海面,海水把我嗆了一口又一口,我覺 得自己已經不能呼吸,任由身體沉寂海面。
那刻我腦海忽然浮現出少年的眉眼,他在這裡吻了我的眼睛,說,等他回 來。
而那個少年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顧子朗。
(七)別怕,我的 rose 身體越沉越深,我絕望地鬆開緊攥的拳頭,恍惚中,我似乎看見有人拚命來 到我身邊,他的手緊緊地環住我的腰,我好像聽到有人輕聲說:「別怕,我 的 rose。」
睜開眼睛時,我正躺在海岸上,而他攥著我的手,躺在我旁邊看著我。
周遭依舊有風,而我感到異常暖心。
他起身拉我,撞到他懷裡時,我的臉紅成一片。
他忽而就露出一副不正經的 表情,問:「重新喜歡上我了,嗯?」
重新這個詞好奇怪。
但我仔細想了想,對他搖搖頭:「沒有。」
像是一點不意外,他朝前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喊道:「許清明,我喜歡的那個人,是顧子朗。」
他猛地頓住腳步。
在他是顧子朗時,她把許清明當成自己來喜歡,可等她記 起顧子朗時,卻又把自己當成了無關痛癢的許清明。
倏爾一陣秋風響過,掃起滿地落葉,而他微微側仰起頭,太陽的光芒刺得他 睜不開眼睛,他動了下眼睛,便有眼淚划過鼻樑砸到另一隻眼睛上,他哽咽 了一聲,好巧啊,林芙雪。
你喜歡的那個人,剛好也喜歡你。
可惜這一切,你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