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門砰一聲甩上了,李端怔怔地看著那扇門,血絲慢慢爬滿了眼球。
宋青雲,人如其名,是個一心想要飛黃騰達、平步青雲的漂亮女人。可人生總是這樣,心越是比天高,命就越是比紙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給了丑窮李端。
兩人的婚姻維繫了一年多,李端當時在煤礦上班,下井十三天回來後,家裡早已人去樓空,衣服還掛在櫥子裡,髒碗還泡在池子裡,宋青雲卻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一張八千塊的存摺,那是1990年的八千塊。
李端原本只是懶散市井不求上進,經此變故,突然像是變了個人,開始酗酒賭博,打架鬥毆,工作很快就丟了,人變得更加暴躁病態,甚至債台高築,後被一幫黑社會纏上,家裡的門窗玻璃三五天就得換一茬新的,門前牆壁上常年掛著觸目驚心的紅油漆,總之他成了一個真正的廢物。
他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幾年,直到有一天接到一個電話。
棲雲鎮的火車站極小,他穿著漏了棉絮的破襖,頂著被凍出的兩行鼻涕,跺著腳,哈著氣,遙遙看見一個筆挺的少年出現在月台上。
15歲的少年穿著雪白的羽絨服,戴著亮黃的毛線帽,皮膚白皙,寬肩長腿,李端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這孩子隨他媽。
宋野走近了,用鼻孔對著眼前瘦小的男人,「你是李端?」
口氣冰冷,毫不客氣。
他還記得母親死之前緊緊攥著他的手,「雖然你爸拋棄了我們母子,但他畢竟是……你爸,他得對你負責。阿野別怕。」
宋青雲其實混得相當失敗,親戚斷絕,無朋無友,臨死之際,遍尋一圈而不得,這才想起了李端。
宋野想,若不是母親死了,省城實在無法立足,否則無論如何他也不會來找這種拋妻棄子的渣男。
因此,從一開始,宋野就認定李端沒有本事、品性卑劣,是個三百六十度全死角的垃圾。
漸漸地,伴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看不起慢慢變了味兒,宋野不再輕視李端了……他討厭李端,對李端深惡痛絕,他認為沒有爹也好過在垃圾堆里找爹,他瘋狂期盼高考,考完了好趕緊離開這個破屋子,這個破鎮子,這個廢物李端。
他簡直不明白,這種還需要別人照顧的巨嬰有什麼資格監護別人?一坨糊不上牆的爛泥也配讓別人叫爹?爹有什麼錯,為什麼要侮辱爹。
這是宋野來到棲雲鎮的第二年,昨晚的衝突在過去的一年間屢見不鮮。
吵得最凶的那次,宋野推開窗戶從二樓一躍而下,李端大駭,撲到窗前,只見宋野捂著受傷的腿,指著他的鼻子,「從今以後,這家裡有你就沒我宋野!」
後來失血暈厥的宋野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李端趕來二話不說先抽了宋野一耳光,那是宋野生平第一次挨打。
宋野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李端,你還真把自己當爹了?」
李端倏然一愣,繼而沉下臉色,色厲內荏道:「難道老子不是?」
宋野突然失笑,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哈哈,你別是以為跟女人睡一宿就能當爹吧李端?你四十大幾了,別這麼天真成嗎?我活了這十五年,物質、情感、陪伴,你付出了哪一樣?啊?你但凡是個男人,不幹那些拋妻棄子的缺德事,我媽就不會操勞到病死,我也不會跟你在這個破鎮子過得像個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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