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感到心疼,這快樂來得那麼遲,她現在的揮霍,像是對童年的補償。
蘋果 1 歲時,爸爸犯事入獄,奶奶因此恨起她媽媽,認為是她管不住自己兒子。儘管媽媽為了爸爸賣房借錢,但在家裡,她們仍是不受歡迎的外人,蘋果受盡了欺負,也練就了一身看人臉色的本領。
直到初中,媽媽帶蘋果搬離了奶奶的房子,住進新的街區。沒多久,蘋果放學路上被人尾隨,跟進樓道,差點在開門時擠進家裡。那人在她的後腦留下重重一擊後跑掉,蘋果腦震盪了好久。
之後,媽媽上夜班時,她便不敢自己在家,每晚在網吧度過。她調侃自己,腦子被打壞了,上網上傻了,所以沒能考上好大學。但那時,她還能得到媽媽全部的愛,和一半的工資。
蘋果讀高中時,媽媽戀愛了,並跟男朋友一起染上賭癮,拿到工資,媽媽要先還債,再也不會分給她。她開始悄悄打工,悄悄,是怕媽媽問她要工資。
上大學後,日子更加捉襟見肘。她的學費拿不出,媽媽動不動還問她要錢。為多賺一些,蘋果從收銀做到銷售,從酒吧侍應做到公主,最後做了外圍。紙醉金迷和一擲千金,她都體會到了,還有喝不完的酒,應付不完的局。
錢來的快,去得也快,蘋果沒想過存錢,因為早晚會被別人拿走。她怕孤單,一直跟小姐妹合租,因為她比較紅,身邊的姐妹來了又走,總會在她身上盤剝一番,最終大多鬧掰了。大學畢業,蘋果回到家,告訴媽媽,每次給她的錢,都是在酒吧陪男人賺來的。她媽媽只說了聲「嗯」,表情都沒變一下。沒多久,她又被媽媽醉酒的男友非禮一番,最終逃離那個吸血的家,帶著一張畢業證,和僅有的 2000 塊錢,來到了北京。
現在,蘋果每天朝九晚五,淹沒在早晚高峰的地鐵,過去也藏在流淌的時光里。
看到蘋果,我總想起曾經醉倒在我店門口的小草莓,她們跌跌撞撞的樣子,那麼像。
四
一年後的夏天,小區里的貓都不從酒館的窗前路過了。從沒醉過的抱抱,卻驚人的醉了,突然在酒館失聲痛哭。
抱抱喝酒,從來痛痛快快,我們交鋒多次,一般情形就是,我第二天暈得腦袋貼在枕頭上抬不起來,她還能起來做個早點。或者我吐到天昏地暗,她還能下樓遛狗。
我酒量不算差,但跟抱抱真的是拼不了,所以,她的江湖地位在我這裡極高,女生里可以封神了。
這樣的抱抱喝到失態大哭,真的是嚇人了。
那個晚上陪著她醉的人,除了我,還有漂亮。我們仨,把店裡的 5 箱 7 天和大烏蘇都給清空了。
抱抱跟漂亮關係好起來的過程非常微妙。
據說,跟抱抱好上之前,浪人先向漂亮正式表了白。漂亮因為工作的關係,要去美國半年,就拒絕了浪人。漂亮剛走,浪人後腳跟抱抱就形影不離了。而當漂亮回國,抱抱和浪人這段閃電之戀已經結束,即使偶爾有人提起這件事,流傳的版本都是抱抱喜歡過浪人,但倆人並沒有在一起,漂亮對這段是不大知情。
或許是同性相吸,好的人和好的人理所當然會成為朋友,我也算是親眼見證者她們倆變成了閨蜜。有的人和有的人沒緣分在一起,也有的人註定會錯過緣分。
機緣這玄妙的東西,此處不開花,還有其他開花的地方。
那天,抱抱和漂亮一起來的時候,我剛剛開門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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