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後,航宇似乎也倦了。他在微信上問我,月月,我去北京陪你吧。
我沒有回覆。他再不是那個為我擺平一切的少年,而是一個沒有穩定收入、或許還會拖累我的包袱。他曾經是我人生的踏板,我踩著他一步一步往上爬,等我爬上山頂,他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兩小時後,航宇又發來消息:你是不是有別人了?
我依舊不回復。我想,只要能分手,讓他誤會也沒什麼不好。
又兩個小時過去。他問,你不要我了嗎?
我秒回:嗯。
航宇說,我知道了,讓我再看看你吧,你別怕,我不糾纏你,我去北京見你最後一面。
2017年國慶假期,我們在北京上地一家影城看了最後一場電影《羞羞的鐵拳》。黑暗中,航宇幾次試圖牽我的手,我都躲開了。他距離我,距離我的手那麼近,又那麼遠。最後,他陪我坐到電影落幕,安靜得如同一尊雕塑。
分別時,我遞給航宇一張卡,裡面是我的全部積蓄。我告訴他,我會定期匯款,償還那些年他供我上大學的錢。
航宇幫我將頭髮別到耳後,「不用。照顧好自己,以後我就不在了」。
我去北京站送他。航宇穿著情侶衛衣,眼神疲憊,頭髮凌亂地癱在腦門上,整個人單薄到似乎連擁抱的勇氣都沒有。
他徹底消失在進站口時,一心想甩開他的我,心一下子空了。
獨自北漂的兩年多,最初的新鮮感褪去後,孤獨成了常態。每個夜晚,我關掉燈,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抽菸,萬家燈火,沒有一盞因我而亮。
和航宇分手半年後,我在社交網站上認識了一個男人,這場戀情持續了十個月,比起同航宇在一起的六年,實在過於短暫。後來,我抱著手機苦等回復,徹夜難眠時,突然理解了航宇當時的痛苦和煎熬。為得到對方的回應,我不斷投喂紅包和禮物,幡然醒悟時,我已花去大半存款,其中包括準備還航宇的錢。
我無比唾棄自己,也瘋狂想念航宇,向發小打聽他的近況時,得知他已經訂婚。
2019年冬天,我去瀋陽出差,走出火車站時,地面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拉著行李箱走在異鄉的街道上,看著飄落的雪花,我心裡一陣悲涼。我想起三年前,鄭州下雪時,航宇來接我下班,身上落滿雪的他跑向我,勇敢而堅定。
在酒店住下後,我找到航宇的手機號,拔出後迅速掛斷。我想,我不配再打擾他的生活。
從瀋陽回來後,我遞了辭呈。我需要停下來,想一想自己到底要什麼。
不久後,我回了趟老家。回京前一天,我去航宇家附近轉了轉,我看到騎著電動車的航宇,后座上載著他的新婚妻子,他穿著一件紅色外套,人看起來胖了些,嘴裡還哼著歌:「如果你疲倦了外面的風風雨雨,就留在我身邊做我老婆好不好……」我們之間相隔不過一兩米之遠。
我知道,那個寒夜,他冒著風雪跑向我,兩人相擁時,我心裡理直氣壯的踏實,再也不會有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