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躺了兩個月,我又回到了從小睡大的茅草一堆的牛棚木板上。周圍的人還會嘲笑我是從雲南來的「南蠻子」,奶奶還是衛生習慣很差地將排泄物蹭在自己身上,媽媽還跟養父天天為了一點錢吵架和動手,而我的哥哥還是到處惹事,惹完事回來就把我打一頓。
中秋節之後,我實在呆不住了。我有一個小學同學曾經在潮州學習修車,他那邊的師傅還想要招個學徒,他問我去不去。我說去,去學點技術。老打工什麼也學不會,出去只能被人使喚。
我家門口有一條長長的路,蜿蜒到池塘,到山腳,到村口,到縣城。我又背起包包,沿著這條長路一直跑下去,想著這一次也許再也不用回來。
二
我本來需要買火車票到南昌,再從南昌轉車直接到潮州。但我想先去東莞看看我表哥,於是買票買到了廣州。
車子剛出火車站,綠色在窗戶搖曳沒多久,忽然整輛車急剎車,砰地一停。火車前方,撞死了一個人。
這導致我們晚點了 8 個小時 24 分鐘。到廣州時,已經是凌晨兩三點鐘。我們舟車勞頓地,一下車卻又興奮起來。大都市的流花火車站,還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欄杆上掛著巨大的香菸廣告牌,飄著烤紅薯的香氣。
我的同伴是我另一個小學同學,阿凱。他得意地拖著一個旅行用的小箱子,帶密碼鎖的,頗為洋氣。我帶一個斜背的軍綠色大包,像所有來打工的人一樣,裡面有四季的衣服,有另一雙鞋,牙膏杯子和被子等全部家當。
我們想打一個電話,給家裡報個平安,也給潮州的師傅通告一聲。火車站外有一排的電話亭,需要買 IC 卡。我們問了旁邊一個人哪兒有 IC 卡賣,那人從兜里掏出一摞卡片,說「30 塊錢一張」。我們傻愣愣地掏錢就買了。
到電話亭,阿凱先給他爸媽打了個電話說到廣州來了。第二個電話,我打給我哥,說到一半,IC 卡顯示沒錢了。我們沖回原地,給我們賣卡的男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們只好往外走,忽然一個操著四川口音的男人走近來,喊著:「老鄉,你們去哪兒?」我們說去東莞。他說那邊的火車站不能去,那邊有警察查暫住證,你們沒有居住證一下子抓到了就會遣回,或者要進拘留所勞改。我心想,我有火車票,總不能我一出站就抓我吧。
誰知跟我們一起來的隔壁縣的女孩嚇著了,「我們一出站就把票給扔了。這可怎麼辦?」男人就圍著女孩說,那跟我們的車走,我們那兒有車。兩個女孩傻乎乎地被推著走了,還招呼我們一起走。
我們有點無奈,總不能讓兩個女孩跟著陌生人走了,就跟了上去。
我在他們的公交車上坐著時,聊起了那張被騙的 IC 卡。領我們來的人,說你把卡給我看看。結果卡一給他,他也掏出一把卡片,翻來翻去的,最後拿了另一張卡片退給我們。
阿凱什麼也沒發現,把卡一下就收回兜里。我立刻有了一股不妙的感覺,壓低聲音對坐在前面的兩個女孩說,咱別跟他們走了,下車趕緊找地方坐車去。
兩個女孩卻大聲嚷嚷了一句,「為什麼不跟他走?」領頭的人用目光狠狠颳了我一眼。我也只好繼續坐著。
五六站路後,車停在了一個大院子裡,像在一個偏僻的山村角落。外面停著好幾輛破舊的大巴車,像是退休了的城市公交,座椅都是硬木的。被招呼進院子後,我們被帶進一個大廠房裡,我估計一趟車來了上百人。一下子,大門被吭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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