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歲那年,我通過中介找工作被騙的身無分文,只能到黑工廠賣命

2021-11-21     昀澤     18944

後來,一個在河源的廠里的老闆看上了我,挖我去河源的廠里做車間主任。一個月給我 3000 塊錢,工資幾乎翻了一倍,外出還有配車,吃飯自己另有一個灶和廚娘。

河源跟東莞大不一樣,人少事也少。這邊是客家文化,有一個廣東最大的新豐江水庫,空氣好,水好,食物也好吃。生活普遍也更安逸閒適一些。我原以為這或許就會是我未來一生的樣子了。我女朋友忽然告訴我,她懷孕了。

我們回了一趟徐州,把婚結了。孩子生下來時,我又回了一趟老家。當小小的嬰孩躺在我手上時,我熱淚盈眶,想起自己漫長的童年裡滿是無人關愛的成長和記憶。

我心想,我必須回來,必須陪在孩子的身邊,看著她長大。

再回去的時候,我辭了職,正式告別了廣東。

我去了蘇州。在人才市場走一圈,我懵圈了。

我在廣東學的那一套在這裡完全用不上,像個二傻子一樣徘徊了十多天,愣是沒找到一份工作。

心灰意冷之時,從親戚那裡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學開塔吊機的機會,但學徒時期沒有收入。妻子勸我不要去,家裡沒錢了,孩子的花銷屬實不少。

我斟酌再三,還是去了。是修車廠教會了我技術,只有真正學會技術的人才可以走得更遠。我覺得人可能要捨棄一些眼前可以看見的利益,才可以選擇更好的未來。我放下了自己做過主任的身段,跟所有年輕人一樣,帶上安全帽,走進工地,從頭開始。

18 歲那年,我通過中介找工作被騙的身無分文,只能到黑工廠賣命

做學徒做了三個月之後,我才開始正式上班。第一個月上班,我只得了 500 塊錢。正好趕上汶川大地震,我一個人獨居在蘇州,看見太多妻離子散、陰陽兩隔的新聞。每次下班回來,我碰也不敢碰電視機,躺在床上一宿一宿地無眠。

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我將自己的 500 塊工資全捐了。心理舒暢一些,但那之後,我的飯錢都變得緊緊縮縮。

就這樣苦熬了大半年小米粥送鹹菜的生活,我終於有機會自己帶徒弟了。有了學徒,有了人,我開始單幹、做承包。那時候,一個月加上外快能掙一萬多,一年也能掙個 20 萬了。

就靠沒日沒夜地干,26 歲那一年,我賺到了第一桶金。這筆錢,我拿來投資了二哥開了個頭、但無以為繼的定製家具店。最開始是一份親情的支持,到最後,投的錢越來越多,我和妻子只好把整個店鋪攬過來自己好好做。

那個節骨眼,我孩子正好會跑了,會惦記爸爸了。2010 年,我決心要回家裡來。這裡地方小,消費低,但是競爭對手也少。隨著經濟越來越好,市裡買房的人越來越多,家具生意也跟著好了起來,算上趕上了好時候。

我們一點點做,一步步積累人脈,店鋪也用全副心思來打理。三年時間後,我們租下了屬於自己的廠房,打造出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雇進了 20 多個員工。2013 年,我們在老家買下了第一套房子。2015 年,我們在市中心又開了另一家店。

我慢慢變成一個商人,市裡有權或有錢的人幾乎全認識了一遍,逢年過節總要豐盛地送禮。

我心裡一直有一種排斥感,尤其在與合作夥伴談論價格時,我總學不會爭取最大利益化地與他人討價還價。掙別人的錢,對我來說始終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情。我重感情,重義氣,因此常常在生意場上丟失很多錢。但在生意場上,我卻交不到新的朋友。

每逢孤獨,我很懷念在東莞的工友們。每一次出差到廣東,我都會吃一碗腸粉,叉燒飯,炒粉,想起年輕時大家一起玩過的時光。

有一次,阿偉來江蘇看我。我們在飯桌上,寒暄幾句近況後竟變得無話可說。

他還是在各地的廠之間轉,打工,生活沒有太大的變化,平常最關注的是哪家廠的工資高,哪家待遇好。

生活仿佛在阿偉的身上越長越狹窄。我給他遞煙時,他甚至有點恭敬地彎了彎身子。

我一下子被刺痛了。賺到錢後,我也曾經「飄」過,穿花花綠綠顏色衣服,出沒於聲色場合。但就在最忙的那一年,家裡唯一一個努力疼愛過我的奶奶去世了。

生命以死亡這樣荒涼無措的方式告訴我,人生就這麼幾十年,虛榮的金錢和地位都意義不大,最重要的是珍惜身邊人。

18 歲那年,我通過中介找工作被騙的身無分文,只能到黑工廠賣命

今年疫情忽然襲來,公司的資金鍊斷了,只能不斷往裡面填錢,不然廠就運作不起來。到六月時,我已經借了將近四百萬的外貸,最貴的一筆貸款里,10 萬元一個月就要還四千塊錢。

我和妻子,也成了「疫情離婚潮」中的一對感情破裂的夫妻,離了婚。像我這樣半路出家開始創業的人,沒有根底,非常脆弱。一場嚴峻的危機,就足以讓我成為第一波被清掃出局的玩家。市場在未來的幾年內都難以復甦,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我雖然沒有把握可以挺過去,但我已經經歷了足夠多的困難和磨難,我並不擔心未來,我知道我終究會挺過去。

今年,我的女兒也 15 歲了。她還是個孩子,會纏著我給她買 switch 的遊戲機,煩惱著體育課的 800 米考試。但 15 歲那年的我,已經扛著包,擠上綠皮火車出遠門了。

我對世界最初的印象,也成了我對世界一直以來的印象:一根六米長的鋼管,一根三四十斤,一旦扛上肩,世界就變得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