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回家的時候,門口放著一雙粉紅色的小皮鞋,鞋面上還綴著閃閃的水鑽,像極了小時候我最喜歡的那種,只不過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了。
「糖糖的鞋!別亂丟!」屋裡傳來後媽的聲音,還是那種溫溫柔柔、帶點撒嬌味兒的語調,像是專門說給我爸聽的。
我愣了愣腳,換鞋的時候看了那雙小皮鞋一眼,碼數比我的腳小了一圈,卻穩穩噹噹地占著門邊我小時候最愛放鞋的位置。心裡就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有點疼,又說不上是哪兒疼。
我媽在我初二那年走的,得了重病,幾個月就沒了。那個時候家裡亂七八糟,我爸天天抽菸喝酒,一下老了十歲,我也從那個時候學會了不哭,把眼淚都咽進肚子裡去。後來我考上了大專,在外地上學,假期也常常找藉口留校打工,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直到我畢業,爸忽然跟我說:「你阿姨挺好的,我想和她結婚了。」他眼神有點閃躲,說完也不敢看我。
我當時沒說什麼,就嗯了一聲。他鬆了口氣,說:「她帶了個女兒,叫糖糖,才四歲,挺乖的。」
我點點頭,笑了一下:「挺好。」
但其實,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的「家」,開始變了。
剛開始後媽還挺熱情的,給我做飯,買衣服,還總說:「哎呀,你就像我親女兒一樣。」我聽著只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她做的飯我吃不慣,衣服的款式也是她自以為的「年輕人喜歡的」,其實土得掉渣。我也不想戳穿她的熱情,就假裝沒事,回回都說:「挺好,挺好。」
可是漸漸的,她不再那麼熱情了,也不再管我飯吃不吃,衣服喜不喜歡。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糖糖身上——她親生的女兒。
飯桌上,糖糖總是坐在我以前的位置,還要我爸一口一口喂她吃飯。
「爸爸,你看姐姐都不吃菜,她是不是不愛我啊?」糖糖奶聲奶氣地說,聲音甜得膩人。
我爸就呵呵笑著說:「姐姐不吃菜是她自己挑食,和你沒關係。」
「那她為什麼不笑呀?她是不是不喜歡我們?」
我爸就有點尷尬地看我一眼:「笑一個,糖糖多懂事。」
我嘴角動了一下,像抽筋似的。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糖糖光著腳跑進我的房間,指著我的枕頭說:「這是我的小豬佩奇枕頭!你別睡!」我瞄了一眼,那確實是我媽給我留下的舊枕頭,只是後媽換了個枕套。
我冷著臉說:「這是我的。」
糖糖一愣,然後大哭起來:「爸爸——姐姐欺負我——」
我爸衝進來,看到我站著,糖糖蹲在地上哭得滿臉鼻涕眼淚,臉色當即變了:「你一個大人,和孩子爭什麼枕頭?!」
我張了張嘴,終究沒說話。
從那天起,我開始真正意識到,我的家,不是我的了。
我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少,每次回來都覺得像借宿,就連房間也慢慢變了味兒。牆上多了粉色卡通貼紙,書桌上堆著糖糖的繪本和娃娃,我以前的書都被收進箱子,放進了儲物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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