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話里無盡的厭惡與憎恨,我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電話掛斷,我癱倒在床上。
活了這麼多年,其實我始終覺得無法理解身邊的人。
我媽說我們會過上世界最幸福的生活,她說得那樣信誓旦旦,卻僅僅一年就離開人世。
我哥陪著我彈鋼琴,眼神溫柔而眷戀,但他把我丟在遊樂園的廣場時,頭也沒回一次。
多好笑。
我的所有家人,都像隨手倒掉一桶家裡的垃圾那樣,倒掉了我。
我註冊了一個接單類的 App,每天靠著開車獲得的薪資度日。
晚上接完十幾單回出租屋的路上,經過一個拐彎時,我習慣性地點剎車降速,車子卻毫無反應,衝過橋邊的欄杆,直直地掉下了圍城河。
跟著車子一起砸入水中的瞬間,不知為何,我的靈魂反而產生出一種解脫之感。
我來到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錯誤。
現在,一切都解脫了,也挺好。
潛意識裡最深刻的,還是那天媽媽從頂樓一躍而下的身影。
我放開方向盤,伸出手虛虛地環抱住她。
媽……是你來接我了嗎?
摔在地上的時候,很疼吧?
好後悔,當時只是害怕,沒有擁抱你。
意識漸漸模糊,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2.
再醒來時,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入目之處都是一片素白,空氣中飄浮著消毒水氣味。
似乎是醫院。
都說禍害遺千年,看來我還是撿回一條命。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口乾舌燥,我微微扭動身體,太渴了,不禁呼喚道:
「水……」
聲音發出來,微弱的低語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
誰會來醫院看我呢?
我這種人,即使有一天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我的墓碑前獻上一束花。
一隻手伸過來,這是……十分適合彈鋼琴的一隻手,手中正握著一杯水,隨著手的傾斜,透明的玻璃杯中水波蕩漾。
我抬起眼,見鬼似的盯住這手的主人。
「哥……」喊完我又恨不得咬舌。
白色的病床邊,江聽潮正俯身給我喂水,他的身體擋住大半視線,帶來一片陰影。
他靠得太近了,近得我能看見他微紅的眼皮和根根分明的睫毛,鼻樑高挺、嘴色淺淡。即使作為妹妹看了這麼多年,我也不能否認,江聽潮明明氣質禁慾而冷,卻有著一張輕而易舉就能誘惑別人親吻的臉龐。
平常總是沒有表情的臉上在此刻卻帶著微微的倦怠,似乎很久沒有休息好。
我看著這張宛如謫仙的臉,完全不懷疑這個人會在水裡下藥。
「沒有毒。」江聽潮似乎看出來我內心的想法。
我實在渴得不行,立馬張口汲取杯中的水,也許是喝得急了,反而一下嗆到,漫出一些在臉側。
江聽潮伸出冰涼柔軟的手指,輕輕擦掉我臉上的水痕,動作溫情如對戀人,眼神卻很冷淡,「自殺這種事情都敢做,反而怕我倒一杯毒藥嗎?」
「誰自殺了?」我瞪大眼睛看他,轉念一想便知他誤會了,「是剎車失靈,不是我故意的。」
雖然那一刻,我確實懦弱地感受到了解脫。
江聽潮靜靜地看著我。
我將頭偏向窗外,看向枝頭在風中跳躍的綠葉。
「來幹嗎?」問完我自己便想明白答案了,「來看一條喪家之犬的笑話吧?好看嗎?我現在這樣,你應該滿意吧?」
「我看你需要理由?」江聽潮低沉地問。
「我已經不是江家的女兒了。」我手指捏緊底下的床單,轉回頭朝他嘲諷一笑,「你不是一直討厭我這個妹妹嗎?現在我再也不是你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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