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世俗遊戲：通關者的狂歡夜》，作者：甜甜的兔子，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1.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部門團建定了個轟趴館，酒足飯飽後大家四散開來，男生要麼玩遊戲要麼打撞球，女生則圍坐在桌前，說是玩牌，其實主要是聊些八卦，什麼隔壁已婚主管和秘書有曖昧啦，部門裡誰和誰之前又是一對啦……

我生性不愛這些，很快就無聊地打起了哈欠，剛想藉口尿遁去找男生玩兩把吃雞，突然被一個女同事的故事吸引了注意。

故事的主人公是女同事的表弟，他從小家裡情況不太好，好不容易七大姑八大姨幫忙湊錢買了個房子，沒錢裝修了，怎麼辦呢？尋常人可能就想等一等，先存一兩年錢好了。但這表弟他不走尋常路，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就是和他們單位一個女的處對象，然後把她忽悠去租了個毛坯的房子，說是倆人一起手把手裝修一個自己的家，其實這房子就是這表弟的……

這還不算什麼，更可惡的是剛開始搞裝修沒幾天，這女同事的表弟就又出招了，他說他爸生病要做手術，需要 5 萬塊錢。這女孩本就很善良，聽他這麼說，就說沒事，自己一個人先裝修也行。結果後來房子裝好了，家用電器也都配好了，這表弟就開始各種找茬干仗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女孩以為他們感情破裂，終於受不了提出分手，到最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剛開始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只是覺得有些熟悉，等那女同事說到「爸爸生病需要 5 萬塊」的細節，我基本已經確定故事的真實性。此時我腦袋裡一團火直衝天靈蓋，剛做的美甲在桌子底下被活生生摳掉了兩個，但面上卻一點也沒有顯露出來，等其他女同事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完了，我假裝不經意地問：「那你的表弟，一定很帥吧？」

那個女同事略一思忖，立馬否認：「沒有啊，長得就很一般。」

「不可能吧？不然那女孩怎麼這麼死心塌地啊？」

「是真的，真不咋地。」被人質疑，女同事急了：「我好像有他的照片，這就找給你們看看……」

很快，照片找出來了。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眉眼，就連身上的格子襯衫，都是我分手前一個星期給他買的那一件。

是我的前男友，陳子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轟趴館的，也不知道我跟計程車師傅說了什麼，等我下車時，我發現我已經在曾經和陳子格租住的小區——不，應該說是，陳子格房子所在的小區了。

這個小區，叫八方小區，曾經荒涼如同山野。我和陳子格剛搬進來的時候，周圍什麼都沒有，附近最近的菜鳥驛站也有一公里。那時候我們裝修為了省錢，很多東西都是網上買的，油漆、牆紙，甚至一些中小型家具，都得兩個人一樣一樣抬回去，每天下了班還得折騰個兩三次，躺到床上腿都是軟的。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八方小區入住率高了，商業體建起來了，房價因為地鐵的開通也翻了一倍。從正門對面的馬路看過去，十來棟樓一大半的房間都亮起了燈，溫暖明亮。而我站在小區門口，想起自己居然憧憬過成為這些燈中的其中一盞，只覺得十分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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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陳子格認識是在兩年前，那時候我剛畢業，在職場各種碰壁，陳子格就坐在我隔壁，經常在我被領導批評或者同事擠兌的時候安慰我，於是順理成章地，我們就在一起了，並且為了省房租，我們也很快就同居了。

說實話那段時間我們真的很快樂，我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同居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操辦，那時候我以為他是我的良人。

但是沒多久，我們租的房子就要到期了，房東要賣房不肯續租，無奈之下我們只好重新找房，可找了半個月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不是他不滿意就是我不滿意。

說實話也不是我們的要求苛刻，只是當時市面上的房子，不是被二手房東控制、裝修粗糙、甲醛嚴重的「隔斷間」，就是家電老舊、環境髒亂、藏身在筒子樓里的「老破小」。我們付得起的價格，想要找一個合心意的房子，真的非常困難。

就在這時，陳子格提出租個毛坯房的想法。

一開始聽到這個建議的時候，我也覺得是他瘋了。雖然我看過一些自己改造出租房的視頻和案例，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財力和精力去折騰，而且也沒有這個審美。但陳子格思路清晰，他非常有條理地跟我說了租毛坯房的三個好處。

第一、我們正常租個差不多的房子，一年租金大概是 2 萬左右，五年就是 10 萬左右。但是租毛坯，一般價格不到三分之一，也就是 3 萬左右，剩下的 7 萬用來裝修，綽綽有餘。

第二、我倆結婚後肯定要買房裝修，裝修的水很深，除了自己去實地看，誰說的都不可信。裝修這個租來的房子，就當是免費給自己練練手。

第三、房租每年都在漲，要是兩三年後我們結婚買房了，這個房子還可以轉租出去，說不定還能再掙一筆。

現在想想，這些看似有理有據的「好處」可真是搞笑。可當時的我卻被他忽悠得飄飄忽忽，甚至還覺得他智商超群，英明不凡。

望著小區燈火通明，我自嘲地笑了。7 棟 2 單元 1303，出電梯右拐，那個我出出進進無數次的家門現在是什麼樣子呢？我想去看看。

於是我循著記憶，走進了 7 棟，按下了往上的電梯。

「叮」一聲，電梯很快到了，裡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慢點！小心點！」

是他？！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身子往後側了側，完美地避開了陳子格的視線。過了幾秒鐘，已經進入電梯的人開始催我，但我毫不猶豫地調轉了頭，準備去找陳子格。

既然撞上了，那就先看看他過得怎麼樣？

很快，我又看到了陳子格。人群當中，他似乎還是當年那個樣子，溫柔、穩重，只是他的溫柔穩重，都給了他身邊那個懷孕的女人。

那個女人，是他老婆吧？她懷孕應該已經有三四個月，肚子已經顯出來了。

他結婚了，而且即將做別人的爸爸……

突然之間，我平靜了下來，剛剛似乎要從胸口噴薄而出的怒火慢慢熄滅了。

狗咬了你一口，你是可以反咬回去，但如果真的這麼做，也會落得滿嘴毛不是？

就當是為了他那即將出世的孩子，算了吧！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突然被一個聲音叫住。

「小姑娘！」

我轉過身，四處掃視了一遍，才發現是我身前長凳上坐著的一個大媽。

「羨慕了吧？」

「羨慕？」我有些莫名其妙。

但可能是我疑問的語氣不夠重，讓大媽產生了誤會，她笑眯眯地打開了話匣子。

「嗨，羨慕就對了，這小兩口啊，可是我們小區出了名的模範夫妻。你別看人年紀小，但在一起都十多年了，聽說啊是從高中就談的……」

「什麼？！」信息量太大，我有點轉不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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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以為我不信，大媽特意強調：「所以說啊現在的年輕人，也不是說個個都亂來的。這小伙子就很好，人小姑娘出國了兩年，小伙子就等了兩年，這不，才回來就結婚了……」

我終於反應過來了，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呵，所以陳子格，我不但供你吃供你喝，給你裝修房子，還因為你而「被小三」？！

許是看到我臉色不對，大媽突然住了嘴：「小姑娘，你怎麼了？」

我咧嘴一笑：「沒什麼，就是在想……怎麼讓前男友還錢？！」

2.前男友，還錢吧

我是個急性子，下定決心要向陳子格討回公道後，當天晚上我就行動了。首先，我計算了一下需要跟陳子格要的數額。

首先是房租錢。我們當時一起租的房子，5 年房租 3 萬，一次性交付的，一人一半，但因為房子就是他的，這 1.5 萬他得還給我。

其次是硬裝的錢。當時我自己搭進去的人工和車費這些就不算了，房子硬裝前前後後光材料費和工人的工錢就花了 6 萬，這筆錢本來也說好一人一半的，但是剛裝修一個星期，陳子格就說他爸生病了要做手術，給了家裡 5 萬，後來剩下的都是我承擔了。這裡面我出了 5 萬，他得還我。

家電家具部分倒都是陳子格自己置辦的，他說讓我一個人負擔硬裝部分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軟裝都由他負責，當時我還覺得很感動，但是現在看來，估計又是別有用心的設計。

一想到這裡我就脊背發涼，但做事情不能急躁，還得一步一步來，還好當初我們雖然鬧了一陣，但最後分手相對來說還算和平，彼此的微信也沒有拉黑，於是我找出陳子格的微信，發了一條消息。

「陳子格，在嗎？」

很快，陳子格回了我一個問號。

「我有點事想找你，方便見面聊一聊嗎？」

不知道陳子格願不願意見我，我本意是想著，如果他不願意當面聊，那退一步微信上說也行。哪知道他「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半天，直接給我發來了一句——「一個好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不要突然出來詐屍！」

尼瑪？！

我倒是想像死了一樣呢，那你先還我錢啊！

我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把手機摔了，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勉強敲出一行「那我們微信直接說也行」，發過去，卻收到了一個巨大的感嘆號！

又一口氣上來，我感覺我就要原地爆炸了，髒話在嘴邊就要飈出來時，一條好友請求消息跳了出來，「我是陳子格，通過一下」。

我愣了一瞬，突然明白過來。

呵，好一個和愛妻長跑十年的好男人！

通過了陳子格的小號，他很快給我發來消息。

「剛剛說話太沖，不好意思。明天請你吃飯賠罪，好嗎？」

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當然好啊。

我和陳子格約在他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店，這家餐廳的味道和氛圍都很好，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這裡。

那時候我剛剛畢業，工作跟不上進度還嬌氣得要死，動不動就哭。有一次我熬了三個大夜寫了一篇文章，本以為會大展身手，不想卻被當時的總監當著眾人的面批得狗屁不是。那時候我能力不大自尊心卻極強，一個人躲在樓道里幾乎沒哭死過去，是陳子格發現我並帶我來店裡吃飯，說要慰問慰問我受傷的心靈。也是在這裡他向我告白，說要為我遮風擋雨，讓我不再哭泣。

可是後來的風雨，都是他帶來的，後來的眼淚，也都是為他而流。

陳子格到了，我收回思緒，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

他倒是比我自然，隨意地坐下點菜，仿佛我們是多年不見的老友：「好久不見，你變了……」

「哪裡變了？」我順著給他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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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格抿嘴微笑，自然而然地拿過我杯子給我倒上茶水，又遞了回來：「變漂亮了。」

呵！我想起他用小號加我的事情，突然有種吞蒼蠅一般的噁心，於是不想再多糾纏，趕緊進入正題。

「那個……我這次找你呢，其實是有點事……」

陳子格正和以前一樣細心地給我把牛排切成小塊，聽到我說話，微微抬起頭來：

「什麼事？你說。」

「咱們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不是一起租的房子嗎？我知道了，那是你的，就想著這房租啊，還有幫你裝修的那些錢，你看看要不要給我……」

牛排還剩一小部分就可以切完了，但陳子格手裡的動作卻「唰」地停了下來，和他手上動作一起僵住的，還有他臉上的笑。

消化了好一會兒，陳子格終於抬起頭來，問了我一句：「什麼意思？」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示弱，只得懟上去：「我想雖然我表達得很委婉，但也很清楚了。」

陳子格笑了一下，搖搖頭：「你說幫我裝修了跟我要錢，你有證據嗎？」

當初鬧分手的那段時間他故意對我冷暴力，我忍受不了刪過他幾次，雖然後面都加回來了，但聊天記錄早沒了，因此現在也確實沒有太明顯的證據證明我所說的，他應該也是知道這一點才這麼有恃無恐。

見我不說話，陳子格以為我被難住了，於是又添了一把火：「就算你真的幫我裝修了又怎麼樣？有本事，你去我家摳牆皮啊！」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當初他故意硬裝讓我裝，軟裝家電自己弄，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當年硬裝完成後，我和陳子格簡單地打了個地鋪就搬了進來，那時正值夏天，房間裡沒有空調，我一晚上被熱醒兩三次，口渴得不行，於是我對陳子格說：「要是能有一瓶冰水就好了。」

結果第二天，陳子格不僅給我買了冰水，還給我買了一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可把我感動壞了，陳子格說：「以後你想喝多少冰水，就有多少冰水。」

那時候的我可真傻啊，他一個月六千多的工資，花七千買冰箱，吃喝拉撒都是我負擔，但那叫情侶「共同花銷」。要是事後我真鬧起來，硬裝部分，我總不能真去摳牆皮吧？軟裝家電都由他出錢，購買記錄和發票都在，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我供他吃供他穿所支付「共同花銷」，更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追回！

好縝密的算計！光想想就讓人遍體生寒。

不過陳子格沒想到，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剛進社會的單純小姑娘，雖然我低估了他的無恥，但這兩年的職場生涯，讓我養成了任何事情都做多手準備的習慣。

我從桌子底下拿出正在錄音的手機，微笑地對他說：「證據，是不太好找。但牆皮我就不摳了，還是麻煩你折算成現金還我吧！」

看到我錄音了，陳子格臉色「唰」就變了，嘴上卻還硬道：「這種錄音不能作為證據，你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啊。」我按下了停止錄音的按鍵，對他說：「但是，我不介意發給你的親朋好友，尤其是你的家人，比如老婆什麼的……」

「李灣灣，你別太過分！」陳子格聲音陡然變大，引起了周圍用餐人員的關注，他不得不放低音量：「李灣灣，當初不管是租房，還是裝修房子，都是你自願的，我沒有逼你啊！」

當初公司這麼多女生，陳子格之所以選中我，我想一方面因為我家境優渥不和他計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性格懦弱，想著就算萬一哪一天撕破臉了，估計我也不會跟他糾纏吧，但他沒想到，他錯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他：「但是，你沒有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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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格被戳到了痛點，拍案而起：「李灣灣，你說話要講證據！什麼叫騙？」

這番動靜成功再次引來周圍食客的關注，陳子格坐不住了：「你要這麼聊這事的話，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了……」說著拿上手機就要走。

開玩笑？都說成這樣了還讓你這麼走了？怎麼可能？

於是我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拉住他的袖子：「陳子格，這事你躲不掉，這錢你必須還！」

我還是壓低了些嗓門，想給他最後的顏面。陳子格被我拽著動彈不得，正僵持著，突然陳子格一把甩開我的手，大聲呵斥我：「李灣灣，你聽清楚了！我結婚了！不要再來煩我了！」

哈！這什麼意思？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我一臉懵逼，與此同時入戶的風鈴響了，有人推門進來，發出驚呼，我也很快明白了陳子格的用意。

「呀！李灣灣？」

是前同事，最喜歡八卦的王瓜瓜。他以前跟我就不對付，看到此情形，興奮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陳子格也趁我發愣的工夫，走到王瓜瓜身邊，還嫌棄似地抖了抖身上的西裝。

有了陳子格的添油加醋，可以想見王瓜瓜回去會在老單位怎麼安排我——前女友見不得別人幸福，回來糾纏已婚前任！

解釋麼？怕是不信的，說不定還覺得我心虛。

不解釋？那就是默認。

我一時間進退維谷，不知道怎麼辦。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走了，李灣灣。」

聲線清潤，語氣親昵。是誰？

我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襯衣西褲，眉清目朗。

是顧經年，我的前上司，那個把我熬了三個晚上寫出來的稿子罵得狗屁不是的總監。

「愣著幹嘛？再不走電影開始了……」

眾目睽睽之下，兩年不見的總監顧經年，親昵地摟著我的胳膊，把我帶出了餐廳。

3.這個上司，總讓我哭

顧經年，我上家單位的部門總監，我的直屬領導。

我進入公司的那會，他好像也剛空降過來。因為年紀輕資歷淺，很多人都不服氣，上面也只說要讓他先帶一隊人馬做出成績，再一點點地放權。可能因為壓力太大，顧經年一直殺伐果斷，冷血無情，對我更是多次指責和懲罰。

和陳子格確認關係的那一次，就是因為他把我的文章罵得狗屁不是而讓陳子格乘虛而入。不過現在想想，他當年說得都很有道理，第一我那篇文章邏輯混亂，沒有任何數據支撐，只一味煽動情緒，第二我不該一直拖到交稿日期才和他彙報，以至於必須全部推翻重來卻沒有時間了，從而拖累了整個團隊的進度。

然而理解歸理解，怕還是挺怕的，出了餐廳，我趕緊放開了顧經年的手，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兩年未見，顧經年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但又好像整個人都變柔和了，從剛剛出現救我於水火，到現在和我並肩走在街上，明明他啥也沒說，但嘴角總是上揚著微微的弧度。

看起來心情不錯？！

「來找陳子格的？」毫無徵兆地，顧經年突然問道。

我老實回答：「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他嘴角的弧度一瞬間消失了，於是趕緊補救：「也不是。」

但好像又不能撒謊，於是又補充道：「也是。」

一時間，我把自己都給繞暈了，最後只得總結一句：「我是來找陳子格的，但不是來找他復合的，至於說找他來幹什麼的，這個嘛……」

雖然已經決定要向陳子格宣戰了，但顧經年現在還是陳子格的上司，跟他說，多少有些背後捅人刀子的意思，我不願意。

但顧經年對我的隱瞞似乎毫不為意，嘴角的弧度又彎了起來，語調也輕快了些：「不方便說就算了，你什麼時候想說再說好了。」

我低下頭：「謝謝顧總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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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心裡卻在想，莫名其妙地，我慌什麼？

冷場了一會，顧經年再次開口：「你現在住哪兒？」

我想了想，照實回答：「北邊，冰河家園那塊。」

「走吧！我送你，順路。」

嗯？可是我怎麼記得同事說他房子買在南邊？難道最近在北邊也買了？

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暈暈乎乎地上了車，又暈暈乎乎地到達了目的地。

下了車，我再次向顧經年道謝：「今天謝謝顧總監，幫我解圍，還送我回家。」

本以為態度如此誠懇，這傢伙勉為其難地也會接受吧？誰知道他卻說：「只是嘴上謝謝嗎？」

「啊？」我有些懵。

「要是真想謝謝，請我吃飯。」

我還沒反應過來，顧經年就發動了車子，只給我留下一嘴的尾氣。

「男人讓女人請吃飯，是什麼意思？」

腦子裡不斷迴響著顧經年的話，我打開知乎開始搜索。翻了大概十幾個回答，總結下來就是——他要麼摳，要麼就是喜歡你，想製造相處的機會。

摳？沒聽說顧經年有這個毛病啊？

難道是……不可能！

顧經年當年也二十好幾的男青年了，總不至於跟小學生一樣，越是喜歡誰，就越是揪人家小辮子，非把人家欺負到哭吧？

我搖了搖頭，想把顧經年那張臉從腦袋裡晃出去。但好像越是不讓自己去想，顧經年就越是得逞，過去的種種一幀一幀地塞滿我的腦海，讓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突然，手機進來一條消息，是顧經年的：「你還好嗎？」

發生什麼事了？我應該不好嗎？

顧經年給我發了一個連結，是一條本地新聞，標題是「餐廳上演偶像劇狗血橋段，女子糾纏已婚前男友」，內容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配圖也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但是可以看出來主人公是我。

對，我火了。有人把我和陳子格在餐廳的拉扯斷章取義，編排成一個虛榮女糾纏前男友的故事發了出去。

不用多說，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肯定是陳子格的傑作。果然一會他的信息就過來了：「李灣灣，你要是還想在咱們圈子裡混，我勸你還是別鬧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有些好奇，他不介意那個從高中就開始的戀愛對象，知道我的存在？

見我沒有回，陳子格又補了一句：「你要是乖一點，我可以配合你澄清一下。」

我被氣得冷笑，他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被人一吼就哭的小姑娘嗎？

「陳子格，玩輿論，是你走錯的第一步棋。」

4.正面交鋒，我勝

我不是跟陳子格放狠話，我說這話是有依據的。

我跟陳子格雖然之前在同一個單位，但其實是不同專業，他是產品經理，而我是營銷策劃，比如媒體資源和輿論手段，他不是我的對手。

但我手裡證據不足，就算把手裡的錄音拿出來，輿論暫時有反轉，也不足以把他嗆死，到時候反而可能還會陷入僵局，事態鬧得越來越大，我需要更有力的證據。

經過多方搜索查證，我找到了另外一個受害者，這個女孩和陳子格是大學同學，曾經為了他放棄進入我前單位的機會，並且被用和我類似的方式給他提供了不少資金幫助。

很快，我找到了女孩，但她拒絕出來指證。她快結婚了，不想再和過去糾纏，而且還勸我，對待渣男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

這和很多人跟我說的話一樣，我知道是好心，但是我不願聽從。我性格就是這樣，表面看起來弱，但其實根子裡很軸，哭是愛哭，但哭完了該做的事情一定會去做。

只是，女孩不願意幫我，一時間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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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王瓜瓜出現了，他是來向我道歉的。

他說新聞里的照片是他拍的，文案也是他寫的，本來是想發在朋友圈裡吐吐槽，但陳子格卻背著他給了媒體。後來公司要查這個新聞誰弄的，陳子格就讓他出來頂包，他這才看清楚了陳子格的為人。

不得不說陳子格真的魅力非凡，就連王瓜瓜這樣性向不明的男生也和他關係匪淺。王瓜瓜當年本來就看不慣我，又被陳子格明里暗裡各種暗示，說我嫌貧愛富、虛榮嬌慣，我走後，王瓜瓜在公司不遺餘力地說了我許多壞話，以至於後來我和好幾個前同事聯繫人都沒怎麼搭理我。這麼看來，這裡面也有陳子格的功勞。

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嘆了口氣，跟王瓜瓜坦白：「雖然你對我做的事情都是一些邊角料，但我不是聖女，沒法輕飄飄地說出『原諒』二字。」

王瓜瓜也似乎早有準備，從兜里拿出一個盤：「我也不是口頭來道歉的，這個東西，我想你需要。」

等他走後，我打開查看了下，居然是那個女孩提供的資料，包括聊天記錄、轉帳記錄和錄音。根據資料顯示，女孩和陳子格在一起的部分時間居然和我重合，讓我不得不感嘆陳子格時間管理術的高明。

沒有再猶豫，作為當事人的我第一次對之前的新聞做了回應，同時也將另一個女孩的資料發給了媒體和博主。做到這一步，陳子格基本已經被錘死了，再無翻身之地。

事情告一段落，我開始冷靜下來細捋它整個的來龍去脈，王瓜瓜道歉並幫我的事情很是蹊蹺，似乎並非本心，我隱約有個猜測，但是不敢確定。

翻來覆去又到了凌晨，依然睡不著的我給顧經年發了一條消息：「有空嗎？」

顧經年很快就回了：「有。」

這麼晚了，還沒睡？

我心想，看來顧經年這頓飯是逃不掉了。

隔天晚上，我和顧經年在約定的地方見面。

吃飯的環境不錯，菜品也很好，而和我吃飯的對象雖然話不多，但顏值靠譜，光看著就賞心悅目，倒也不失為一種愉快的體驗。

吃得差不多了，我決定單刀直入：「為什麼幫我？」

顧經年也吃好了，正用紙巾擦嘴，被我這麼突然一問，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淡定地說：「當初讓你哭，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原來是這事啊？」的確，當初是因為被他折磨慘了，才讓「暖男」陳子格有了機會，但知道他做這些只是因為愧疚，不知為何我卻覺得有些失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你說得對，我應該謝謝你。」

雖然當時很難過，但是他說的那些道理，在我離開之後的某一個午後，就像打通我的任督二脈一樣被我突然領悟，對我之後兩年的職場生涯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說句「謝謝」，真的不為過。

「但是，我還是要說對不起，你以前說過我針對你，那時候我沒發現，但是我現在必須承認，是的，我是針對你，因為……」

突然，顧經年不說話了，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仿佛在徵求我的意見，又仿佛在下決心。

我的心揪了起來，難道……真的是我想的那樣？

我沒有等到答案，因為正在這關鍵時刻，一個磚頭一樣的物體朝我們桌上飛了過來，「梆」一聲砸翻了我的咖啡杯，濺了我一身黏膩。

什麼情況？我有些懵，剛想看看來人的樣子，但對方來勢洶洶，趁我還在懵逼，又一個「磚頭」扔了過來。

這回我看清楚了，那倆「磚頭」，是錢。

「你不是要錢麼？給你！都給你！」又是幾個磚頭扔了過來，這時顧經年也反應了過來，把我護在身後。

「叫保安！」顧經年喊了一聲，餐廳服務員才反應過來，準備去找保安維持秩序，但被我攔下了，因為這會我終於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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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人不著一絲粉黛，臉也有些浮腫，但依然可以看出來五官精緻，是個美人。這是我們第一次面對面，但卻不是我第一次見她。八方小區那天晚上的光線很暗，我並沒有把她的長相看得很清楚，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她。

她是胡心寧，陳子格的老婆。

「為了幾萬塊錢，你毀了他，毀了我們一個家庭，你開心了麼？滿意了麼？」胡心寧雙眼通紅，狀若瘋狂。

看著她的樣子，我突然明白了。

之前打輿論戰的時候，我還心想，明明小區的老太太說陳子格和他太太高中就在一起了，可是陳子格逼我就範對我造謠的時候，卻似乎絲毫不介意我前女友的身份曝光，那時我還有些糊塗，現在看來，胡心寧是什麼都知道啊。只是為了這樣一個拿著深情人設卻四處沾花惹草的男人，值得麼？

我不想再跟她糾纏，從桌上抽了一張餐巾紙，隨便擦了擦身上的咖啡就要走，但對方卻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我，身形一閃擋在我面前：「你要出去澄清，說這些錢是給你的分手費，不是什麼房租房貸。」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她很可悲：「他每次惹出事端，都是讓你來擺平麼？」

我把她剛剛扔過來的「磚頭」都放回她手裡，準備和顧經年離開，剛走沒兩步就聽到服務員發出一陣尖叫，一片混亂當中，我聽到有人說——「快，快打 120，孕婦大出血了！」

是胡心寧。

把胡心寧送到搶救室後，我在醫院的走廊里雙腿發軟，人生第一次產生了如此強烈的自我懷疑。

我會不會，真的太過分了？

陳子格的事，我爸媽、我朋友，我身邊的朋友都勸我不要較真，他們說懲罰渣男最好的方式就是離他遠一點，不然自己也免不得一身騷。但我不甘心，在那段感情里我投入了全部的感情、精力和金錢，到頭來卻是一場騙局……

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思，顧經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李灣灣，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在保護自己，捍衛自己的權利。」

頭暈目眩中，我看到顧經年的眼神堅定、可靠，就像之前我們一起工作，雖然他會批評我，責罰我，但每一次都會堅定地站在我身邊，陪我一起解決完所有的問題。

他說不是我的錯，我相信。

我穩定心神，等待胡心寧的結果。

半小時後，醫生出來了。不出所料，她的孩子沒了，不過不是我導致的，她早就吃了打胎藥，孩子已經停止發育了，但還未排出體外，醫生要對她做引產手術。

準備手術的間隙，胡心寧見了我一面，她臉色蒼白，眼神卻不復之前的瘋狂，相反很平和堅毅。看到我，她甚至還微微一笑。

「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他出面，我盡力了，你自便。」

我無法感同身受她此刻的心情是有多決絕，但從周圍人隻言片語的描述中，還是能基本拼湊出她和陳子格的故事。

相識於小學，相愛於高中，大學異地，畢業後異國。他對她一直很好，上學的時候給她帶飯，工作了接送上下班，異地的時候不管多晚都要和她視頻才能睡覺。

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也給別的女生帶飯，也不妨礙他陪別的女生熬夜，更不妨礙他在她出國的時候在國內再交往那麼兩三個女朋友。

這個青梅竹馬的暖男，最終還是辜負了她。

5.最後的掙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以為陳子格應該會認慫，但是他沒有，反而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電話來威脅我，我也沒有坐以待斃，選擇了走法律程序。

顧經年幫我找了本市有名的律師，他告訴我，陳子格之所以這麼有恃無恐，應該是知道我想讓他還錢的話很難取證，就算我有錄音和聊天記錄，但只能證明我們之前是男女朋友，陳子格從未向我「借」過錢，我也沒法讓他「歸還」，更別提「借條」之類的證據。他在兩年前應該就了解過這些，因此才會做出這種「法律規定範圍內的合理布局」。

「那就完全拿他沒辦法了嗎？！」我無法接受折騰半天卻白費的結局。

律師沉默一會，對我說：「也不是沒有。」

他給出的思路是讓我放棄走司法仲裁，轉而以被「欺詐」的名義找公安。因為當初租房，陳子格為了不讓我知道真正的房主是他，特意找人假扮房主，並且做了假的房產證證件，而那份合同的電子版，在我找人恢復了微信聊天記錄後，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相冊里。

只是，如果是告他「欺詐」，一旦成立，那就是有刑事責任了。

我想了很久，最終決定還是告陳子格「欠債不還」，雖然勝率不大，但其實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結果。

只是我沒想到，陳子格還會再次作妖。

因為這場輿論戰，顧經年他們公司緊急展開了一場員工調查，陳子格沒有準備，被查出違規收受賄賂而勒令辭退。陳子格把這一切也算到了我頭上。

那天晚上，顧經年約了我吃飯，我很高興。最近我和顧經年關係曖昧，只差挑破最後一層紗窗，但沒想到在我車子旁邊，站了一個我最不想見的人。

是陳子格。

此時他面容憔悴，滿臉胡茬，和上次見面的樣子活脫脫就像兩個人。看到我，他渾濁的眼睛放出光來：「李灣灣！」

陳子格攔住我的去路：「李灣灣，我老婆跑了，孩子沒了，工作沒了，房子也被封了，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陳子格後來丟了工作，房貸還不起，很快就被法拍了。

我不想和他說話，他卻不依不饒：「不就是花了你幾萬塊錢嗎？有必要把我搞成這樣嗎？你未免也太惡毒了吧！」

這真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實在忍無可忍，於是懟了回去：「首先，你失去的一切跟我無關，都是你為自己行為所付出的代價。其次，對與錯不是按照損失大小來定的，當年我被你騙錢騙感情，帶著幾萬的欠款和一身的情傷，是我自己咬牙堅持下來的。按你的意思，我堅持下來了就是我的錯，我要是沒撐下來，自殺了尋死了，才是你的錯咯？」

剛開始，陳子格被我說得面紅耳赤但又無力反駁，可後來眼神又開始渙散，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對，你就應該去死，你死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心道不好。剛剛就發現陳子格有些異常，已經不是能正常溝通的樣子，被我這麼一刺激，恐怕是要出大問題。

果不其然，陳子格突然「咯咯」笑起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突然撲過來掐住我的脖子。一瞬間窒息的感覺將我包圍，我試著掙扎了幾下但無濟於事，很快就開始感覺到眩暈，驚慌、無力、恐懼，我感覺到陳子格的臉越來越模糊，周圍的一切都在退去，死亡在漸漸向我靠近……

「灣灣！灣灣……」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我遙遠的深淵拉了回來，我猛地抬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是顧經年。

顧經年今天一直很心慌，沒來由的，他就是很想見我，車子剛到車庫，就看到陳子格在掐我，頓時火冒三丈，一腳把他踢開，又補了幾下讓他再也爬不起來。

緩過神來後，我一邊看顧經年給我剝橘子，一邊聽他說著當時的情況，突然起了心思：「誒，顧經年，你是不是喜歡我？」

顧經年一愣，剝好的橘子「咕嚕嚕」滾了一圈，停在了我腳邊。

我以為他要否認，尷尬地想要換一個話題，卻聽到他字正腔圓地說了一個字。

「是！」

我笑了。

「所以，你之前針對我，弄哭我，都是因為喜歡？」

「是！」

「你幼不幼稚？」

「幼稚。」

「那你願意嗎？」輪到他問我了。

我回應著顧經年的灼灼目光，也簡單堅定地回答。

「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