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里有他的原則,我有我的底線。
無論他怎麼樣真誠地向我表達歉意,他仍舊不能給我我想要的一切。
成年人的邏輯我不懂,他愛我,卻不肯為我放棄一切。他不愛她,卻為了她可以辜負我?
他殘酷地為我們之間製造了一層藩籬,我只得在外緣努力攀登,最終是張牙舞爪,滿身傷痕,血肉模糊……
局面已經越來越失控,我明顯地感覺到韋里的變化。
我曾用放棄原則換來了韋里的仁慈,如今我反覆無常,韋里耐心耗盡。
是不是世界上每一對危險的關係,最後終於都會走向支離破碎的悲慘結局?
韋里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我已經不記得他說那句話時候的背景、天氣、感觸之下,我只記得他說:我只是你以為的天堂,其實我沒有力量給你任何東西,你希望的愛情,你希望的生活,這些都不行。你是個勇敢的人,以後會有美好的人生,我們不同,我只是一個越來越沉默的廢物。
我開始逐漸明白了一些東西,也是韋里說過的:人人都是軟弱的,但總能夠找到比自己堅強的人,悄悄象個無賴一樣地靠近,然後鑽進堅強人的體內,把他的血肉吸食乾淨,這就是自己心安理得安全的殼。成年人的世界真是複雜而殘酷,我真的厭惡又痛恨,偏偏又愛上了一個標準的規則內的成年人。
對韋里來說,西海岸的平凡女人是他賴以生存的蟹殼嗎?
他怎麼會為我這隻危險的紙船去乘風破浪呢?
也許是我自私,韋里也是一隻不錯的保護殼,我拚命地想吞噬掉他的血肉給自己找到安全,可是我錯了,韋里寄居太久,已經沒勇氣從舒適區爬出,去承擔別人的風雨了。
9
最後一次聯繫,我導演了一出自殺鬧劇。
當時韋里正在地球的某一端談他永遠也談不完的生意,我任性地叫嚷著,一會說要服毒,一會說要燒炭,總之,要他擔心,才可以安慰我煩躁的心靈。我想,韋里對我的忍耐也已經抵達了極限的極限,但他依然保持了的風度和禮貌:等我回去再說,現在在開會……
我一點也不會懷疑韋里的話。
多少次,我都是以差不多的方式去鬧,韋里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趕到我的身邊,安撫象個瘋子一樣的我,我到底要的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只是這樣不斷地找茬鬧事看到韋里焦慮安慰我的樣子,我感到很開心。
得不到他完整的愛,至少要得到他的不間斷地關心,這是我可憐的私心。
可惜,我並不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通電話。
48 小時的焦灼等待中,我暴跳如雷,再次發起電話狂攻的時候,卻發現,韋里關機了。
冰冷的關機聲音將我的神經一下子給挑動起來,他沒有理由關機的,怎麼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刻關機?他不怕我會真的自殺?整天拿生死掛在嘴邊的我,已經不值得他信任?他看準我只是一個滑稽可笑的陰謀家?
我開始不斷地撥打他的電話,一刻鐘,一小時,一整天……關機的聲音不斷提醒著我,韋里是故意這麼做。
我也不會想到,這個我熟悉的電話號碼再也沒有顯示開機過。
韋里失蹤了。
我第一次感覺到絕望究竟是什麼滋味——原來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僅僅靠著一串數字作為維繫,這串數字失效,我們就再也沒有可能接觸到彼此。
這是多麼殘忍而又涼酷的現實,我怎麼會想到韋里竟然選擇這樣的方式與我告別,曾經以為我們會走很遠很遠,我終究會以我孜孜不倦的愛來打動和感染他,可是,正如韋里當年質問我的話,我懂得愛的意義嗎?
我不過是披著一張所謂愛情的戰袍,強行把韋里拉到舞台中央要他跟我共舞,我的理由是拯救,台下的觀眾卻笑出了眼淚,他們都比我年長,他們或多或少都有過象我一樣的衝動,可是,時間經過,每個人都回歸到了原位,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安全的藏身貝殼。偶然探出腦袋來看看外面還在博殺的可憐蟲們,他們有理由發出鄙夷的一笑,看透這熱鬧。
韋里,如果我願意為你改變一切,你還會選擇這樣殘忍地離開嗎?
韋里,如果我,如果我當真只是愛你,卻從來沒有不會給你麻煩,你真的會這樣絕情地離開我嗎?
躁狂過去後的冷靜令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甚至可以勾畫韋里的生活,沒有我的生活,他恢復了平靜,周圍都是些和風細雨的人,他們之間也會有交集,他也許也會被其中的某一個女人吸引,但是他們的交往有成年人的規則,互不干涉,互不打擾,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堅強的硬殼,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偶然出來曬曬太陽,曬完太陽,不會留戀陽光的餘溫,因為那對於追求安穩的他們來說,實在不安全。
誰會是我的堅定的保護殼?我又可能將會是誰的拯救?這些問題在我腦海里盤旋著,久久讓我無法平息。
10
我的電話號碼一直沒有更換,包括微信、E-MAIL 地址,我刻意地保留著這一切,我想,或許有一天,當韋里突然想起我,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聯繫到我。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把一切搞得那麼糟糕,這個信念支持著我,不斷給我希望,每當我想起韋里那款款平和的柔情,和他那暗藏心底的憂傷的陰暗,我都會感覺到一陣撕裂的心痛,雖然他覺得我不懂愛,可是我堅信不移地相信:就是愛。
可是,我贏得了愛,卻失去了韋里。
我無數次想像著我們久別重逢的情景,一遍遍地默念著我的台詞,一次次幻想著奇蹟的降臨,然而,自從那通電話關機,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