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被一個一身惡臭的中年男人按倒,事後他在我臀部留個牙印

2021-12-11     昀澤     11204

說是摔得太稀碎,拼不出人形了。

我媽跪在程欣的遺照前,哭到昏厥。

我爸呢,從頭到尾,連我的眼睛都不敢看。

我質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說他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周五我媽去過程欣的學校,見他那晚沒回家,周六就一直在找他。

「那會兒我和你媽在我的一個同事家裡,」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個小三,「然後小區有人給我們打電話,說好像是你妹妹跳樓了……」

我爸守在我媽身邊,我回了趟家。

我不知道妹妹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搬來了我的臥室,這幾年她一直在我的房間學習睡覺。

但她把區域都劃分清晰,把我的書整理到最上層,我的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柜子里。

就像我們同吃同睡的那些日子。

欣欣的書包還放在椅子上,我捂著心口蹲下來,看到她掛在書包帶子上的小玩偶。

那是 2008 年北京奧運會的吉祥物之一。

我這才遲鈍地流出眼淚,伴隨著耳鳴,太陽穴生疼。

因為那個吉祥物的名字叫「歡歡」。

是我的小名兒。她以前就說過,至少還有我叫她「欣欣」,可是沒有人會叫我「歡歡」。

她用最簡單的方式想念著我。

愛著我。

只有她會在我每次回家的時候,問我最瑣碎的那些問題。

姐姐,你冬天睡覺的時候,腳還是冰冰的嗎?把我的毯子帶走吧,是我奧數競賽得的獎品,很暖和的。

姐姐,你看我把你送我的仙人球養得可好了,都開花了,你有沒有在你的房子裡養花呀?

姐姐,你待的那個地方粉塵有沒有咱們這邊大呀?你春天一沾就過敏,一撓紅一大片,要不我給你親手做個袖套吧。

姐姐,姐姐……

我軟軟糯糯又堅強懂事的小妹妹。

只會在我面前咧著嘴笑的小妹妹。

我很難相信她就這麼不見了。

可她真的就這樣不見了。

我是在書桌上,看見那封被揉皺之後又撫平的情書的。

中學時期的孩子,總有些衝動懵懂。應當是她之前給我提起的,他們班上籃球打得很好、人長得又高又帥的班長,那是學生時代暗戀的標準模板了。

但我想她只是寫下來給自己看的,是青春里不會言說出去的秘密。

不然怎麼會有收信人和落款,卻一直只在她的手裡。

不然怎麼會抄那樣孤獨的一首詩:

「我獨自冒著冷去薄霜鋪地的林子裡

為聽鳥語

為盼朝陽

為尋泥土裡漸次甦醒的花草

但春信不至 春信不至

夜晚,我被一個一身惡臭的中年男人按倒,事後他在我臀部留個牙印

我是如此單獨而完整

在無數個夜晚

我獨自頂著冷風

佇立在老橘樹下的橋頭

只為聽一曲

夜鶯的哀歌

我倚暖了石欄上的青苔

然後就被媽媽逮著這個事鬧到了班上。她逼程欣當著全班學生的面,念出裡邊的內容。

她還逼她承諾,絕對不會再騷擾那個男生,會好好學習。

爸媽永遠不會知道,學校里的時光,是我們唯一的桃花源。

我們在那裡獲得快樂和自信,我們在那裡暢想未來。

她明明都想好了未來。和我一起生活的未來。

然後她唯一通往桃花源的路徑,被媽媽親手堵死了。

春信不至,夜鶯不來。

春信永遠不會至,夜鶯也永遠不會來了。

【六】尾聲

我後來再也沒有回過家。

我甚至不會再和他們打電話發消息,只在朋友圈偶爾透露我的動態。

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

但夜鶯不來

夜鶯不來」

大概是欣欣過世的第六年,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醒悟了什麼,突然給我打了一大筆錢。

我這才接通了他們的電話。

是微信視頻,那兩張臉蒼老了很多,一時讓我覺得很陌生。

他們擺給我的笑臉,和小時候他們擺給客人看的很像。

他們說,他們查了我這邊的房價,挺高的。所以他們把目前所有的積蓄都給我了,讓我全款買個房,他們也安心。

見我不言不語,我媽連忙補充說:「我們以後也不過去,就在這兒活到老了。你要是之後遇到好男孩,該談也談談。需要爸媽幫忙的,就儘管說。」

「儘管說啊,歡歡。」

我把錢全部退給了他們。我拿出我自己拼搏這些年掙的房產證,在鏡頭前晃了晃。他們徹底沒話說了。

欣欣的那個小掛件被我帶走了,此刻就掛在我的手機上,和那一雙蒼老的臉並排立著。

「沒事兒就別聯繫了。也別給我打錢了,不然我徹底拉黑你們。」

我掛了電話,躺在床上。

我把床單被套換了欣欣最喜歡的卡通圖案,這麼多年了,她依然住在我心裡。

她的笑容依然那麼清晰,她叫「姐姐」的聲音從來不絕於耳。

欣欣,我很想你。

我好想再給你編一次小辮子。

好想再喝一袋你幫我熱過的牛奶。

突然的想做糖醋裡脊當晚飯,我穿著拖鞋就出了門。

電梯到一樓的時候,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正在往進來搬家具,我順手幫他扶了一下紙箱。

剛好有幫忙搬家的工人在門口喊:「陳昕,你把電梯按住,稍等一下我們!」

為著這個相似讀音的名字,我多看了他幾眼。

又高又帥,乾淨而陽光。坎肩外是肌肉線條很好看的臂膀,我不免在想,如果程欣長大了,應該會喜歡這樣的男孩子吧。

可是,也只能是我的猜想。

是在我走出電梯的一剎,他不確定地叫出了我的筆名。

我給他回了一個友好的笑容,將年輕人驚喜的目光收入眼裡。

他一定有很開心地長大吧。

可我的程欣,再也長不大了。

夜晚,我被一個一身惡臭的中年男人按倒,事後他在我臀部留個牙印

而我,大概也早在某一刻停止成長了。也許是危字牆前,也許是陽台上的紙箱裡,也許是收到程欣發給我的最後一條消息時。

是誰說,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

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但我想說不是的。真正不幸的人,一生也無法治癒童年。

正當我有些出神時,掛在手機上的「歡歡」突然掉地。我彎腰去撿的一瞬,看到燦爛的暖橘色夕陽灑向走廊。

那個玩偶嘴角彎彎的,很像程欣。

我鬼使神差地回頭看向那個大男孩,他還在激動地說如何如何喜歡我的作品、去過我簽售會、還有我的簽名書。

我長舒一口氣問他:「你喜歡吃糖醋裡脊嗎?」

如果我晚上做多了,可以送一些給他。

人生應該總會好起來吧?

應該會的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