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肩上暖陽：她們曾與命運硬剛》，作者：司文沛 等 ，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人生贏家」真的存在嗎？ 母親眼裡的父親

現代人類在談婚論嫁的時候總是習慣於先將彩禮嫁妝擺到明面上談，一萬零一塊代表萬里挑一，六萬六千塊是祈禱事事順利，八萬八千寓意財源滾滾，除了現金以外，三金五金必不可少，雞鴨魚羊各色海鮮是剛需，各地風俗不同喜餅、喜糖、喜煙、喜茶的講究也各不相同，似乎雙方父母出價越高，孩子們的婚姻幸福指數就越高，而在我父母的那個年代，即使沒車沒房沒存款，他們一樣能夠恩愛一生，創造屬於自己的幸福。在外人眼裡，我的父親顯然是個成功男士，經常有人說我媽嫁了個成功好男人，可只有我媽自己心裡明白，自己的老公好不好，跟自己也有很大的關係。

01

堅持不放棄，父親終於贏得美人心

我的父母是 70 年代生人，外公是當地印刷廠的廠長，外婆是廠子裡的職工，母親從小在廠子裡長大，一家三口在那個年代雖說不上是大富大貴，但好歹生活富足，衣食無憂。我的父親是典型的貧農家庭，世世代代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幾人過的都是靠天吃飯的日子，真是應了電視里的那句笑言，「家裡唯一的家用電器就是手電筒」。

好在父親從小就上進努力，每次考試門門功課都是第一，堅信讀書能夠讓人改變命運的爺爺奶奶一路砸鍋賣鐵將父親供上了高中，許是天意弄人，許是我的父親生來運氣就不是很好，高考的前一夜他因為太過緊張而得了腸胃炎，最終在考場上發揮失常。

高考失利後，爺爺奶奶本打算將家裡的老黃牛賣掉再供父親讀一年書，可是父親堅決不同意，爺爺奶奶歲數大了經常腰腿疼，老黃牛是家裡唯一能幹力氣活兒的，把它賣了這個家也就垮了，於是父親毅然決然地放棄了讀書，轉而在學校旁邊開了一個小零售店，農閒時賣點冰棍兒雜誌補貼生活。

而我的母親就是在去父親店裡買冰棍的時候兩人認識的，據我父親回憶說，他那時一眼就看上了那個長相漂亮打扮時髦的姑娘，雖然他這輩子總是吃苦受罪，但是能夠娶到「夢中情人」，他一輩子都感謝命運。

在當地，追求母親的人有很多，父親只是眾多想吃天鵝肉的懶蛤蟆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好在他從小就很軸，一旦認準一件事情就堅決不會放手，不然的話，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我的存在了。

那時，母親在臨市的化工廠工作，距離父親的小店有二十多公里的距離，為了能多跟意中人說上幾句話，父親雷打不動地每隔一天都會去看望母親一次。那個年代的交通沒有現在發達，只有按時按點發車的大巴，有時候父親下地幹活晚了，就會步行二十多公里去化工廠，夏天頂著炎炎的烈日趕路，冬天迎著刺骨的寒風跋涉，即便有時候去晚了見不到母親的面，父親也甘之如飴。

年輕時候的母親很愛看雜誌，於是父親每周三都會起早去進貨市場為母親買上幾本最新出的雜誌，在那個物資緊缺的年代裡，母親一期雜誌都沒有落下，硬生生地將宿舍的床底給塞滿了。最終，母親被父親的真誠所打動，兩人開始談起了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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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背上巨額外債，未婚妻義無反顧相助

母親 21 歲那年，她和父親打算訂婚。雖然外公一直都看不上這個沒有前途的農村小伙兒，但眼見女兒執意如此，便只能成全了他們。

善良的外公雖然認為這個小伙子配不上自己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兒，但是在訂婚的那天還是眼含熱淚地叮囑了母親，「雖說男方條件不好，但是你既然選擇了他，就不要去刁難男方，不要提出額外的要求，不要讓男方背負重擔」。外婆心疼自己的心肝寶貝從此就要嫁為人婦了，默默將最珍貴的兩件首飾塞進了母親的口袋，讓她以後遇到難處能有個傍身的東西，不至於太過受苦。

1998 年，湖南發生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水，地里的莊稼全都淹死了，父親的小店也被洪水淹沒，所有的進貨全都打了水漂，老帳新帳一起算，父親居然欠下了4 萬元的外債，現在的人可能覺得 4 萬塊沒什麼，可是在那個萬元戶都難得的年代裡，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同年，外公的印刷廠倒閉了，雖然外公外婆一次性得到了 2 萬多元的下崗費，但老兩口從此失去了經濟來源，原本富裕的家庭從此只得艱難維繫。一邊是剛剛下崗的父母，一邊是外債逼上門來的愛人，兩難之下，母親只得回到娘家請求外公外婆幫幫走投無路的父親，看在女兒的份上，外公外婆將 2 萬元的下崗費拿了出來，借給父親還債。

背負了一身外債的父親決定外出打工，他不甘於一輩子只是個種地的農民，他想要早日將外債還上開始新的生活，他想要在岳父岳母面前抬得起頭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給母親一個更好的未來，於是那年父親隻身一人來到了北京。

一開始的時候，父親在北京四處碰壁，他只能打一些零工散工維持生活，最艱難的時候他做過搬運工、做過水泥工、睡過大馬路。九十年代，手機是很稀貴的東西，加上父親一直沒有穩定的工作，所以經常連著幾個月都杳無音信。

母親獨自一人在老家邊上班邊照顧雙方父母，有些好事者就跑到外婆家勸她趕緊重新物色一個女婿，這個女婿（父親）肯定是拿了錢跑路了，一時之間謠言竟傳得滿天飛，有人說父親是在北京發了財拋棄了母親，有人說父親早就被追債的抓起來了，還有人說父親是專對小姑娘下手的騙子。

謠言說的人多了似乎慢慢就變成真的了，外公外婆生怕自己的女兒被騙，也曾勸過母親放手，可母親誓死不答應，一定要等到父親回來。好在父親後來在北京遇到了自己的老同學，在老同學的介紹下，父親去往了深圳工廠打工，等一切都安定下來後，父親給母親寫了封信報平安，沒過多久，母親也辭職去了深圳和父親一起打工。

03

愛是成全、忍耐、付出和等待

2000 年的時候，母親已與父親訂婚三年，某天，外婆突然在老家聽到一個謠言，說爺爺奶奶其實一直都看不上母親，母親雖說長得漂亮，但個子太矮，所以訂婚 3 年來，男方一直都未提起結婚收媳婦這茬。

愛女心切的外婆哪受得了別人對她女兒這般看法，於是她立馬打電話將母親一頓臭罵，並命令她馬上回家。母親原本並不相信這些所謂謠傳，可是她試探性地問了父親打算什麼時候結婚，父親礙於目前窘迫的處境並未明確回答，誰知恰是這模稜兩可的態度讓母親寒了心，沒過幾天，母親便隨了外婆的意思回了老家。

母親回到老家後，外婆就開始給她四處張羅物色對象，母親心裡記掛著父親，整日裡總是鬱鬱寡歡。

自從外公外婆下崗後，兩人就經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爭吵，家裡的經濟狀況日漸拮据，掌管家中吃穿用度的外婆因此變得越來越強勢，心中憤懣的外公開始酗酒，兩人幾乎每天都會爭吵，吵得最厲害的時候，外婆甚至還會將外公打得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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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回家後一方面心裡惦記著父親，一方面看著外公外婆每日都會上演的無休止的爭吵，心情抑鬱到了極點，她感到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始終縈繞在心頭，母親變得越來越憔悴，1 米 58 的個子竟然瘦到只剩 70 多斤。

父親獨自在深圳打工放心不下母親，於是經常往老家打電話，母親心中有氣所以故意不接。某天，父親打來的電話被外婆接到了，父親在電話那頭言辭懇切地說道：「請您一定幫我轉達李好（母親），我是不會放手的。阿姨，我跟您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李好的，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我不相信我一輩子就是這樣，你們以後一定會看到的。」說完這段話，父親在電話里嚎啕大哭。一向強勢的外婆被父親的這番話所打動，最終她向母親扔下了一句：「你自己做選擇吧，媽媽不強迫你了！」

那時候年輕的母親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明事理的鄰居阿姨看著一天天消瘦的母親，看在眼裡也心疼起來。那天隔壁的冬奶奶拉著母親的手問：「好孩子，你跟阿姨說實話，劉軍他對你到底好不好？」母親說：「冬姨，他對我真的很好。」緊接著冬奶奶心疼又堅定地說：「你聽阿姨一句勸，只要這個男的對你好，就不要受眼前這些經濟條件和他父母的困擾。這個男人他並不是懶，他一直都在努力，最主要的是他對你好。冬姨勸你，你還是去找他。你也知道你們家裡的情況，你爸媽整天都在打打殺殺的，你留在家裡日子也不好過，這樣的環境下你也呆不下去啊。」聽完冬奶奶這番話，母親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唰啦啦往下流。

事實證明，真正的愛情無關考驗，愛是成全、忍耐、付出和等待。

就這樣，母親又去了深圳和父親呆在一起，這一緩又是 3 年，但生活還是一直毫無起色。

04

生活不斷的折磨，依然沒有壓倒不放棄的父親

2003 年的時候，我的父親母親終於結婚了。

由於這幾年他們兩人在外頭打工賺的錢只夠維持自己的生活，所以到結婚時他們也還欠著好幾萬的外債，到了結婚當天，沒有鑼鼓喧天，沒有鞭炮齊鳴，好心的鄰居借給了父親一輛破舊的桑塔納接親，婚房也只是父親在農村破舊平房中的一個小隔間而已，就這樣，他們兩個人簡簡單單的就把婚給結了，那時的他們連一件新家電都買不起。母親的閨蜜都笑話她，這都什麼年代了結婚還這麼寒酸，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們的婚姻，但這世上的事大都是冷暖自知，後來無論經歷了多少的挫折，母親都從未後悔嫁給父親。

結婚三年後，母親懷孕住回了娘家，父親獨自一人留在深圳打工，每個月省吃儉用就為了給家裡多省點生活費出來。母親在那時主動提出讓父親每個月少打 200塊錢的生活費，讓他把省出來的這部分錢拿去買書給自己充電。

從前高中時的知識基礎都還在，父親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宿舍學習，同時還一直積極主動學習各種技能。但不管父親怎麼努力，老天總不會眷顧他，這幾年生活一直沒有起色。

在我出生的那天，姨姥爺不幸因病猝死，外公外婆匆忙趕去臨市奔喪，將母親獨自一人留在家中。原本距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許是因為太過傷心的緣故，母親開始陣痛待產，多虧被好心的鄰居發現將她及時送去了醫院，最後才算是母子平安。父親得知消息後，覺得虧欠母親太多，於是決定離開深圳回老家做些小買賣，這樣還能對我和母親有個照應。

父親回到老家後，曾經試著借錢開了一年半當時很火爆的飾品店，但命運還是這樣折磨他，借來的錢又是血本無歸。

2008 年的時候，依然不放棄的父親又去外面進行考察，加盟了一家保養修理鞋子的店，這家店即保養鞋、修鞋、擦鞋、還賣一些跟鞋相關的產品。那時候，對於小地方的人來說，擦鞋這事是個低下的活，可父親不怕苦也不怕別人異樣的眼光，他相信面子是靠自己努力去掙出來的，而不是由別人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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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店前後一共經營了 4 年，父親靠著自己的努力，勉強能夠賺出自己一家人的開銷。可這些年開店虧的外債何時才能還清，眼看著女兒（也就是我）越來越大，父親決定再試一把。

05

42 歲的父親踏上北漂之旅，終於苦盡甘來

2012 年，母親聽說老家有群人在北京做網絡工程賺了不少錢。她細細地去打聽了一番後，偷偷找了其中一個包工頭的媳婦，還送給人家一份大禮，托她一定要幫忙帶帶父親，給指引一條明道。

在一番思想工作之後，母親託人找了 15 萬的貸款給父親做啟動資金，就這樣，42 歲的父親又踏上了外出打拚的漂泊之路。父親來到北京後，把 15 萬全部用來購買工程設備，等待關係戶給他派活。本來按照關係戶的承諾，眼看著就可以開工接活了，但父親卻遲遲沒有收到消息，原來關係戶連施工利潤都不願意分給別人，自己又私自買了台設備僱人自己干。設備變成了一塊廢鐵，錢也打了水漂。

父親只能另想出路，他在北京一家經營出租公寓的私人老闆手下幹活，在這期間由於父親任勞任怨因此老闆對他信任有加。2015 年的時候，經營公寓的老闆打算回福建養老，於是便將公寓交給父親打理，並分了 3 成乾股。

父親接手公寓後，把出租的公寓按現在年輕人喜歡的風格重新裝修了一遍，他會真正地站在客戶的角度去發現問題，並及時處理問題，在提高了租戶服務質量的同時，租金和利潤也跟著不斷提高。終於，在父親的苦心經營下，公寓的生意越來越好，在小範圍內也做出了一定的名氣，父親也擁有了一棟完全屬於自己經營的公寓樓。

兩年後，我們一家三口不光還清了所有的外債，還在老家的市區買了套地段最好的商品房。周圍人都說父親這幾年可真走運，只有母親知道，這一切都是父親的努力和積累，只是剛好在這幾年到了收穫年。

今年過年，父親給母親買了昂貴的鑽戒和首飾，我知道，父親這是在彌補曾經對親沒有做到的承諾。父親總說，沒有母親，就沒有他的今天，他這輩子經歷過太多的失敗，有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快要放棄了，可母親一直都在鼓勵他大膽去干，不管自己曾經多麼失敗，母親總是在外人面前給他足夠的面子和信心。他說，幸福從來是靠自己的雙手經營出來的。

曾經笑話母親嫁的太寒酸的人，現在都說她沒嫁錯人，可只有母親自己心裡明白，自己的老公好不好，跟自己也有很大的關係。

母親說，你既然選擇了他，就要忠誠於他，信任於他，並幫他遮蓋他的軟弱。他成功了，為他喝彩，他失敗了，為他鼓勵。不管是生活還是婚姻，都需要去好好經營，只有把最真的情和愛注入到婚姻里，你自己才會真正的幸福，人生也才算真正的成功。

母親是母親那個年代的妻子，她這樣想 ，也這樣做了。但是父親的成功經驗如今我也拿來用在自己身上：成功之前要學會蟄伏，你怎麼知道喜歡的人和成功的事業，你不能同時擁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