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反套路愛情:那些戀愛婚姻中的惡毒與甜蜜》,作者:壞藍眼睛,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獨自天長地久
愛是不忘記,愛是不放棄。
世界上最完美的愛情就是,從小培育,貫徹始終。
就像我對許危言一樣。
1
因為許危言的緣故,青島在我的記憶里,變成一座華美之城。
二十多年前曾經去過那個城市,那時候年紀小,跟隨父母去遊玩,不記得什麼景色,只記得滿街上飄逸的長裙和四處叫賣的冰淇淋聲。
那是一座溫潤的城,有大海和摩天高樓大廈參差呼應,中間是狹窄而又蜿蜒的街道。當然,這是別人的城市,與我毫無關聯,可是,因為許多危言的緣故,它突然變得與我的脈搏息息相關。
一切都是許危言。
認識許危言,也是年紀小,小到尚未擺脫懵懂。那時候經常聽到關於他的傳聞,他那時候屬於天才少年,在學校里參加航模比賽,智力競猜,各種演講大會,他是那樣地充滿著鬥志地挺著胸膛,在一次次的出類拔萃中脫穎而出,誰都知道某學校某年級出現了一個天才少年,他的名字叫許危言。
最要命的是,這個天才居然就在我的身邊。
許危言並沒有注意我,我們同住在一所大院,但是從來沒有講過話。
當然,他是知道我的。我們的媽媽彼此為同事兼好友,彼此經常往來。話里話外,經常會開一些不可思議的玩笑。
有一次,他的媽媽到我家裡作客,我一個人窮極無聊,拿了一隻未燃的爆竹剝開來玩,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那隻被我撕破的爆竹突然憑空燃起煙火,我只聽到一陣大喊,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滿屋裡充滿了濃煙,我的媽媽被驚嚇得哭起來,而許危言的媽媽,在旁邊焦急地勸慰。
此次事件形成了兩個後果,第一,我再也不敢碰煙花爆竹。第二,我被認定是一個不安分的作女。
還好,我沒有被毀容,阿門。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我一定不會選擇在許危言的媽媽面前,樹立了自己作女的形象,因為這個事情之後,他的媽媽再也不開那種「讓你的女兒將來做我的兒媳婦」這樣的玩笑了。
並且,很快這個事件便被添枝加葉,在我活動的範圍內廣泛流傳開來。當然,恐怕第一個知道此事的,便是那個樣樣紅的天才少年許危言。
於是,我自小學時代,便被打上了烏龍女的標籤,誰都知道我厲害,敢在自己家裡放鞭炮。
我甚覺沒臉見人,所以,我的小學時代,是憂鬱的。
2
我有時候非常恨許危言的媽媽。
如果不是她,那麼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要做她的兒媳婦。而當我感覺做她的兒媳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的時候,她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我恨她。
她是一個青島人,典型地愛裝扮,經常看到她抹著口紅戴著首飾滿世界出現。
許危言的爸爸是一個翻譯官,當年非常吃香,僅僅因為個子矮小,而錯失了一些上升的機會,但是在那個年代,他仍然非常吃香。許危言幾乎遺傳了父母的全部優點。聰明並好看,所以,全世界便都是他的。老師寵愛他,同學羨慕她,小女生對他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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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在旁邊看了暗暗地生氣,嫉妒之火將我點燃,我曾經偷偷地發憤圖強好好讀書,但是無論我怎麼努力,我始終面對他那全級第一的成績望而卻步,後來我在憤憤不平很久之後,終於決定走旁門左道,苦心修煉唱歌跳舞,反正總得有一項能夠出人頭地的吧!後來不負我望,終於我的娛樂天份被發掘,我開始參加一些各種各樣的文藝晚會,唱歌跳舞朗誦,我開始有了一定的自信。
一次學校書法班報名,我看到許危言很積極地報了名,於是我便也偷偷地報上了名。
3
每周一三五下午兩節課後,我便興高采烈地跑去練書法。嘿嘿,誰都不知道,我報這個令人頭疼的書法班,完全是為了許危言。
許危言在寫字的時候非常專心,有時候額頭上會滲出密密的細汗。有幾次我想遞給他一塊手帕擦擦汗,猶豫了半天還是作罷。他似乎很吃力地在學習,而我,似乎對此有極高的天份,我總是很快就掌握老師所說的筆法,很快就會臨摹出比較理想的字體。
周末老師布置作業,許危言居然抄了一首雷鋒的詩,對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溫暖……選材奇怪,並且字跡也並不是很好。
結果被老師當場給訓斥,天才少年如許危言,哪裡是受過批評的人,這次批評給了他無比的打擊,最可怕的是,在批評完了他之後,老師開始拿起我的作業大肆表揚,天。我居然作為榜樣,來打擊許危言……
我偷偷看了看許危言,他的面色鐵青。完蛋了!我想,他一定恨死我了。
放學的時候,我悄悄地跟在受挫的許危言後面,大氣不敢出一口氣地走,走到臨轉彎處的時候,許危言突然轉過身來說,喂,楊小灰,你幹嗎跟蹤我?
我面目窘迫,但是嘴硬地說,我哪裡有跟蹤你。
許危言說,你過來。
我說,你幹嗎?
許危言說,你的字確實寫得很好,你到底是怎麼練的?我平時從來沒有看到你練過。
我吐了一口氣,裝作緩緩地走到他面前說,這個嘛,是需要一些天份的。
許危言瞪大眼睛,看了我半天,說,原來你除了勇敢,還有如此高的天份?
什麼話!我暈倒,許危言哈哈大笑起來,楊小灰,你是我見過的最逗的女孩。這樣吧,你教教我書法吧。我給你補習功課,等價交換,怎麼樣?
我功課很差嗎?要你補習?!我想跳起來反駁他,但是突然想到如此這樣可以天天見到許危言,於是我按捺住就要浮出的微笑,平靜地說,好吧。等價交換。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許危言說,去你家。
從此,我和許危言便成為死黨。
每天下午放學,我們倆便結伴一起回家,在我媽媽的驚詫的目光里,一起寫作業,一起做功課。
這樣一結伴,就是一年的時間,我們倆以優異的成績雙雙考入中學。
4
中學,我們倆被分到一個班裡,他是無可置疑的班長,我是穩穩噹噹的文娛委員。
還是那樣地要好,班級的活動一起商量,學習齊頭並進,一切都進入了我希望的狀態。
並且,我在這些看似美滿的狀態里,早已經偷偷喜歡上了許危言。
這是我的一個秘密,相信打死我,都不會告訴他。
天,我竟然喜歡上許危言。我像個松鼠一樣將這個秘密當作封閉的堅果一樣地藏在了冬天的洞穴里,除了我自己,誰都不知道。我守著這個秘密,惴惴不安,又心慌意亂。似乎全世界都看出來了我的心事,還好,許危言沒有看出來。他一直當我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而已,誰知道,我會是一隻心懷叵測的狼。
當然,喜歡許危言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情,他是那麼地優秀,正直,又好學,還好看,不喜歡他,才是不正常的事情。我在惶惶不安中,經常如此安慰自己,直到安安靜靜地過了兩年,許危言長成一個英俊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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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似乎在一夜之間,許危言便長成一個英俊少年。
或者是因為他突然愛上了打籃球。
操場上,經常可以看到許危言投三分球的英姿,他開始聚斂了越來越多的女生的目光。開始有人給他偷偷地寫情書,有人給他悄悄地摺紙鶴,有人給他暗暗地秋波瀲灩,我將一切看在眼裡,心裡暗暗生氣,不過還好,許危言對於這一切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他通常都是面目冷酷地視而不見。
當然,我知道他的偶像是鞠婧禕,我曾經無數次照鏡子後得出結論,我長的樣子,是有一點點像的,為此發現我還偷偷地興奮了 N 天,我開始偷偷地模仿起她的髮型和衣著。不過,許危言對我一樣視而不見,他每天關心的,除了學習。·
便是班級里大大小小的瑣事。
5
一次市裡舉辦書法大賽,每個班級一個名額,本來老師點名讓許危言去,可是他堅持推薦我去,他並且對老師信誓旦旦地保證:她一定會拿第一的。
我帶著眾人的期望去參加那個比賽,結果我得了第二名。
那天我有點沮喪,覺得辜負了許危言的期望。沉沉地回到學校,天色已晚。已經到了放學的地點,卻沒有看到許危言。他沒有理由不等我的。
四處打探他,說是在操場上,和劉小百在一起。
當時我幾乎要昏過去,劉小百,隔壁班的班花,驕傲得如同一朵大牡丹。
我跑到操場上,看到夕陽如酒下,劉小百笑得花枝亂顫的,對面,是剛剛打完籃球,用毛巾擦汗的許危言。
我無法形容我內心無比的酸楚,或者是因為自己表現得失利,也或者是看到如此的場面,再或者……我只覺得眼圈發紅,轉身便開始奔跑,我聽到背後似乎傳來喊我名字的聲音,但是我強忍住委屈的眼淚,沒有回頭。
跑到家裡,我閉上房門,開始扔東西,後來我又賭氣地跑到鏡子面前,看著自己哭紅的眼睛,自言自語地說,你不是喜歡鞠婧禕嗎?劉小百一點都不像鞠婧禕!
第二天,我還是氣鼓鼓地吊著一張冬瓜臉。不理睬許危言。不理睬他,整整一天,我誰都不說話,一個人悶在教室里發獃。
放學的時候,我沒有走,許危言也沒有走。
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許危言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楊小灰,你不是吧?不就是沒拿第一嗎?你至於成這樣嗎?再說了,第二個也很不簡單啊……
這個豬頭!我氣沖沖地站起身來,拿起書包就走,許危言一把把我抓住,說,你怎麼了楊小灰?
我……我想想昨天看到的一幕,又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於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哇地大哭起來。這一哭,許危言慌亂了手腳,他說,喂,你別哭啊。你這算怎麼回事嗎?你有什麼困難你說呀,你不要哭啊。你哭,別人會以為我欺負你了,楊小灰!
我繼續嚎啕起來,我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許危言一頭霧水地說,你在說什麼呢!談什麼戀愛?
我說,昨天我看到你和劉小百。
許危言說,你胡說什麼呢?昨天劉小百問我要不要組織班級聯誼!她本來是找你的,結果你沒在,她便找我了!
我止住哭聲,偷偷看了許危言一眼,許危言說,不對啊,就算我談戀愛了,你哭什麼!
一句話問得我面紅耳赤,我眼珠子轉了半天,說,我哪裡因為你戀愛哭了。我不過是問問你呀。你要是戀愛了。以後就不能和我放學一起走了。
看著許危言一臉迷惑的樣子,我趕快說,快走吧,已經很晚了。
6
我想,許危言一定是發現了我喜歡他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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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因為從那天開始,他突然變得拘謹起來。並且,我再也從他那裡得不到誰又對他好的消息。我有點氣急敗壞,不行,我不能令他知道我的居心,否則,他會給嚇跑的。
我決定重新塑造我的形象。
我開始嘻皮笑臉給他開一些玩笑,開始莫名其妙地和其他的男生嘻嘻哈哈,漸漸,他終於消除了對我的疑慮,感謝天地。我們倆終於又恢復了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狀態。
可是我發現,我是越來越喜歡他了。這可真是糟糕。
中學增加了很多門課程。我開始嚴重地偏科,許危言不止一次地警告我,並利用周末的時間幫我補習功課,我叫苦連天,他甚至嚴禁我看我最喜歡的機器貓!如此法西斯,在他的循循善誘下,我瘸腿的幾門功課有了起色。可是,摸底考試的時候,我的化學還是考了不及格。許危言氣急敗壞地說,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這些考試的題我全部都給你講到過!
我雙目呆滯,做白痴狀。許危言無可奈何。於是視我為朽木。
說歸說,以後再遇到考試的時候,許危言總是在將試卷做完之後,悄悄地塞給我一個寫滿答案的紙條。我不動聲色地將這些答案全部抄到卷子上,居然也能獲得高分。看著他無奈的表情,我沾沾自喜起來。
7
開始有人傳我們倆的緋聞,說我們如何如何好,說他如何如何對我好。事實上,我對這些傳聞還是津津樂道,我甚至在這些傳聞里沉醉。許危言卻是義正詞嚴地面對緋聞,開什麼玩笑!我和楊小灰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你們不要無聊了。
妹妹?呸,誰要做你妹妹。我暗中唾棄他,但是表面上還是充滿憂患地說,要不,我們不要一起走了吧。免得被人傳聞。
許危言說,為什麼要害怕這些風言風語?我們光明磊落地做人,不要理睬那些閒言碎語!
我正暗中開懷,他突然話鋒一轉說,不過,適當保持一些距離也好,以後我們放學,各走各的吧。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將我釘在原地。我只不過是假惺惺提議一下,他居然如此痛快地接納了我的建議,我恨不得時光倒流,我不提出如此愚蠢的建議。不過話已至此,實在難以扭轉,我只好接受了這樣一個殘忍的現實。
我開始想一些辦法拖延放學離校的時間,我總是等到許危言要走的時候,才抓起書包瘋狂地跟在他後面,一前一後地走路,一天許危言走在半路上,轉過頭來,雙手叉在腰間,無奈地說,楊小灰,真拿你沒辦法。我笑著跑上來說,你不習慣呀!
8
我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那麼一天,真的會不再有許危言。
要說起來還是恨他的媽媽,據說她媽媽爭取到了回青島的名額,他們一家三口,就要遷回青島了!
從聽到這個消息開始,我便再也沒有能和許危言一起呆過,因為似乎從這個消息一傳出開始,他的爸爸媽媽便開始了繁忙地為他辦理各種轉學手續中,然後很快,許危言便對大家來了一個簡單的告別儀式,然後他便就這樣地,突然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
有大概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能從這種突然改變的狀態中緩過神來。
沒有這個人的大概意思就是,再也沒有這個人陪我放學回家那一段不算遙遠卻絕對寂寞的路程;再也沒有人和我一起討論各種班級的事務;再也沒有人幫我補習我那糟糕得一塌糊塗的成績;再也沒有人聽我胡說八道,看我烏龍百出……
我確實沒有能一下子適應這種改變。以至於到他走的那天,我都忘記了哭。
最後記得是一輛黑色的車,帶走了他們三個人,我木然地看到的,是他轉過頭又轉過去的情景。
9
高二的上半學期。接到了一封信,打開來看,居然是許危言寫的。我控制不住狂喜的衝動,跑到操場上去讀那封信。信很長,大概是說他到青島之後的一些情況,以及他集中精力中考的一些事情,然後說輾轉打聽到了我的學校,知道我一切都好,很開心,然後說,可以給他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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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在那一刻,似乎為黑白的記憶一下子染上了顏色。那一切,都因著重新的染色而鮮艷起來,那些歲月也重新溫暖起來,我握住信,眼淚掉落下來,算起來,已經將近三年,沒有許危言的一點消息,他現在在那個城市,距離我千里之遙,隔著那麼多的城市村莊和山脈,我已經不可能再抓住他了。
可是,他沒有失去消息,我開始瘋狂地找到一張地圖,開始圈點青島的位置,用尺子去測量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在那一朵地域,有我喜歡的許危言。他在那裡,生活,學習,他的生活里,也不再有我。
我們開始了書信往來,隔著信紙,我們很快找到了原有的親昵。我們漸漸變成無話不談的密友,說著天說著地,說著學習,說著彼此,說著往事,我開始感覺出他的變化,感覺出他的成長。他,還是那樣的一個快樂健康的孩子,單純並聰明,正直又耿直。有樂觀的心態,有明確的目標,他怎麼有令我感覺能夠不喜歡他的理由呢。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那個城市有一個筆友,幾乎每周通兩次信,誰都不知道,他就是我從小就喜歡的許危言。他是那麼地優秀,優秀到我不可能再去關注別人。
10
說好了考同一座城市的大學。說是說好,實際上是我一廂情願。
是的。無論他的去向是哪裡,我都會義無反顧地跟隨的。這當然是秘密,除了我自己,誰都不知道,包括許危言。他由於成績好,是要被保送的。含糊地打聽到了他將要保考的學校,於是暗暗地將志願填在了那個城市,即使不是一座學校,哪怕是一座城市,能和他在一起,也好。
高考如火如荼,等終於熬過了那黑色的七月之後,我給他打了一通電話,這是我們分別之後我們通的第一個電話,開始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聲音變了,變得成熟而穩重,還有一些輕微的嘶啞,說到一半我有點哽咽,算起來,差不多有五年沒有見面了。這五年,是成長的五年,許危言留在我記憶里的,一直是他年少的樣子,我不知道現在的他,在那樣的一個城市,是穿什麼樣的衣服,剪什麼樣的髮型,講什麼樣的口頭語,看什麼樣的電視,聽什麼樣的音樂……我們居然已經離得那麼遙遠了。
許危言說,楊小灰,你變了,變成熟了。
我開玩笑著說,是啊,我在變老。他聽到這樣的話,忍不住笑起來,我印象里的你,一直就是那個可以在家裡點爆竹的你。頭髮永遠是亂糟糟的你,學習永遠是迷迷糊糊的你,說話永遠是莫名其妙的你,永遠長不大的你。
……許危言,我的天才少年。謝謝我自己,能給你那麼多的記憶。也謝謝命運,能令我充滿幾乎你所有少年的時光。
成績下來了,我如願以償地考上了那所學校,而幾乎是同時,我得知許危言並沒有接受學校的保送,而是考到了一所名校。接到通知書的當天,我幾乎一刻經歷了天堂和地獄。我不得不感覺這是冥冥中的註定。
悠長假期,我準備去青島,去看望多年不見的許危言。
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的事,我便悄悄地去了。
11
年紀尚小的時候,曾經到過這座城市,距離現在,都已經遠得不可觸摸了。如今我再次來到這城市,隻身單影,為許危言。
一切都是他,他是一切。
城市還是這樣的城市,有大海和高樓環繞,有狹窄而蜿蜒的街道,有漂亮奪目的男男女女,有清涼的海風迎面吹來,這個城市,本來和我毫無關聯。但是因著許危言的緣故,它變成我最關注的城市,它就是這樣地,每天任由他在某條街道上肆意行走,他的快樂,他的憂愁。他的和我無關的一切,全部發生在這裡。
我站在熙來人往的中山路上給他打電話,通了,我說,許危言,我在中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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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那邊沉默了半分鐘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喊叫,楊小灰!你為什麼總是如此出人意料!你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我坐在臨街的一個肯德基等待他,我心跳若狂,不斷地猜測著他或者會改變的樣子,腦海里不斷地想像著那些從不曾遺忘的往事,然後我看到許危言,慢慢地向我走來。
許危言,許危言。五年不見,他居然長成這樣子帥氣,挺拔而健康,頭髮很隨意地垂在額間,那樣高高地,穿越人群,向我走來,除了他臉上依舊是那熟悉的表情之外,我真的幾乎不能認出他來。
我正在恍惚中,他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楊小灰,你居然有點女孩子樣了呀。還留了長發。
我四處張望,眼淚卻不聽話地掉下來,我說,你居然長得這麼帥了。
許危言說,拜託,你怎麼又哭起來,我長得帥你也要哭嗎?
許危言開始拉我的手,很自然地,但是我驚覺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他竟是那樣地自然,想起他曾經那樣嚴謹地介意過我們之間的傳聞,竟已經是那麼久遠的事情了。那天他很開心,拉我的手四處轉,最後我們去看大海。如此遼闊的海,浮動著,藍綠交錯著,在我們的面前熱鬧地奔騰著。
我們並肩而坐,面對著潮水來去,聽著不絕於耳的綿綿方言,似乎有那麼多話想對他說,但是一句都說不出來,我只是變成一個傾聽者,聽他講著這城市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他是那麼地喜歡這個城市,並已經融入其中。
夕陽漸漸地西下,我堅持要坐晚上的一班火車走,許危言將我送到火車站,臨上車之前,他拍拍我的頭說,楊小灰,照顧好自己。
我頭也沒回地上了火車,不看他站在月台上漸漸遠去的身影。
12
我開始陷入了對許危言的狂熱的愛慕中去。
是的,如果小時候對他的喜歡只能稱為喜歡的話。那麼再見許危言之後的那種喜歡,已經名正言順地升華為愛慕了。
我沒有告訴他我是為了他,才考那所學校,我就是這樣默默地,隱忍地,自己承受。自己經過。
身邊不是沒有追求的男生,實際上,從念中學開始,就一直有男生示好,但是我的心裡,全部裝滿的是許危言,哪裡還有一點點空隙去容納他人,我在他的眼中,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楊小灰,而在其他男生眼裡,確實難以琢磨,難以靠近的冰雪人。
沒心沒肺是因為沒有他在身邊的快樂,冰雪難近是因為沒有他在身邊的失落。這樣的話,不要他知道,也好。
還是保持著通信通電話,隨時知道著彼此的一切消息,每當假期,便會有一個人到另外一個人的城市裡去玩,但是始終,誰都不曾說出什麼,又似乎誰都明白著什麼。
大二那年暑假,去看望他,在火車上被偷了錢包,身無分文地從火車站走到他學校,差不多走了一個小時的路程,加上 10 多個小時的顛簸旅途,當我雙腿疲憊麻木得要瘋掉的時候,看到他和一個女生,說笑著向我走來。
在我如此狼狽不堪的時刻。他,和一個女生,面目酷似鞠婧禕的甜美女生,一起向我走來。
楊小灰?許危言尖叫起來,事先沒有告訴他我要來,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有想到,卻是給了自己一記霹靂,我呆呆地站在龐大的校園裡,不知所措,我聽到許危言給那個女生說,這是我小時候的鄰居。
如此這樣清淡的一句話,將我們的關係明明白白地帶過。
是的,小時候的鄰居,這就是許危言對我身份的評定,我不過,就是他小時候的,一個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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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那個女生非常和善地對我笑著說,剛下火車吧,好像很累的樣子,到我宿舍去休息一會兒吧。
我咬住下唇,咬住鑽心的疼痛和即將崩潰的神經,搖搖頭,說,不了。
然後我轉過身去,準備離開,我聽到許危言在後面喊我的名字,不知道哪裡突然來的勇氣,我拔腿就跑起來,一邊哭,一邊眼淚狂流,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同樣的下午,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轉身奔跑,原來,一切都不可能如我所願,我不知道我該去向哪裡,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陌生到沒有一個熟悉的地點和去處,我覺得自己悲傷又蒼涼,後來,我被許危言給追上,他抓住我胳膊,一如當年地問我,說!你怎麼了?楊小灰?
我如常地嚎啕起來,這如果說那一次是源於任性的話,那麼這一次,是撕心裂肺般地痛。但是那句話我卻問不出口,我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可以如此隨意地說什麼。
那天,我們都變得沉默起來,我慢慢地不再哭泣,我們沿著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行走,誰都沒有再說什麼。
我想,他一定不可能再不知道我多麼愛慕他。但是我們什麼都沒有說。
當晚,我被安排住到那個女生的宿舍里,我早早躺下,逼迫自己入睡,朦朧中聽到那個女生在和她的室友們開心地討論許危言,說他如何如何,而她描述的那個許危言,早已經不再是我當年認識的那個許危言,那是一個多麼陌生的人啊。原來我們已經走得太遠,已經不可能再了解彼此到深入了,我在無比的沮喪里,明白了這樣的一個現實。
13
第二天,我執意要走,許危言去送我,幫我買了車票,買了一大堆食物,我一直沒有告訴他我遭竊的事情,我似乎就這樣地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對我的好,用來做安慰我記憶的唯一憑藉,我甚至不說感謝,就如同當年,他為我耐心地做的一件一件事情,補習的一門一門功課,走一段一段的路程。
我想,每個人的緣分都是有定數的。我和許危言的緣分,已經在過早的時候,被我們走盡,現在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地想去延續,那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了。許危言,就讓我最後再享受一次你對我的好吧。這樣任性的。毫無感恩地。我一直堅持著火車開啟,才放聲大哭起來。
原來,一切都不是我想像中所能夠控制的。許危言長大了,他有了自己的人生,而我,刻意地拒絕長大。還停留在我們的年代裡,暗自蹉跎。我想,這將是我最後一次再見許危言了。再見,陌生的城市,再見,陌生的你。
14
我沒有想到,這居然真的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許危言。
我似乎永遠是一個把事情做糟糕的人,如果我知道那將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那麼,我一定不會那樣任性地決意要走,我應該把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到他面前,和他度過一個永遠令他回憶起來感覺甜美的假期,或者我還應該告訴他一些從未說出口的真話。哪怕他知道也好。
可是,這一切,已經不可能再挽回了。
我們整整一年沒有通任何訊息,再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沒有給他寫過一封信,再沒有去過他的城市一次,我如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靜靜地躲在自己的洞穴里舔舐傷口,我不敢見到陽光,不敢碰觸雨露,我只能將這傷疤,留給時間去陰乾,慢慢癒合。還是會想念他。想念曾經的歲月和那些瑣碎的往事,但是強迫自己不去做任何事。
而他,再也沒有了消息。
是的,他沒有了消息。他再也沒有給我寫過一封信,打過一個電話,他甚至連一句類似安慰的解釋都沒有。他就是這樣的,我們之間,悄悄又悄悄了。
沒有許危言的日子其實如常地經過,大學時光輕鬆而悠閒,周圍的人都陸續開始戀愛,只有我一個人每天孤獨地穿行在校園裡,不是沒有優秀男生,而是許危言在我心裡建築了一座高層堡壘,便是他們手腳並用,都不可能摧毀掉的。
我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埋怨,我太早認識了一個太優秀的許危言,這令我已經無法對其他的男生有一點點的興趣,但是我又深深明白這將是一個近乎奢侈的夢,我就是這樣一天天的麻痹著自己,矇騙著自己,一日過盡一日。
15
四年,很快就這樣過去。
我一直在找尋到青島工作的機會,我用盡所有的資源去實現去那個城市的可能,或者,只要離許危言近一些,我都可以滿足。後來在多方面的努力下,終於聯繫到了一個報社,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回家呆了幾天,收拾行裝,準備前往。電話響。接通,竟然是許危言。
握住電話,幾乎不能言語,心絞痛起來,許危言說,楊小灰,是你嗎?
是我,是我,是我。話沒有說出口,又有眼淚想流出,但是一直忍著,忍著,終於還是等到了他的電話。距離我們上次失去消息,已經有兩年。可是,無論如何,還是終於等來了他的消息。那麼多的委屈,那麼多的想念,那麼多的滄桑,都似乎為這一個人而生,但是,能說一些什麼呢?語言突然變得無比乾澀,不想告訴他我是多麼地沉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不想告訴他我的心裡從有他之後再也容納不進去任何一個人。
許危言說,楊小灰,你還好嗎?
我說,很好,你呢?
許危言說,一直想聯絡你,但是一直沒有聯絡。去年,我們家辦了移民證,現在都在澳洲了。
我在那一刻,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維和語言。我木然地聽著許危言繼續說,走之前一直想告訴你,但是害怕自己太難過,於是沒有告訴你。
楊小灰,其實,那些事情我一件也沒有忘記。可是……但是我只想讓你知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愛,最勇敢,最好的女孩。
16
第一年,楊小灰和許危言在 L 市,同住一個大院,並在同一所小學上學。
第三年,楊小灰和許危言進了同一個書法班,並從此形影不離。
第五年,楊小灰和許危言考入同一所中學,成為同班同學。
第八年,許危言全家遷回原籍青島。
第十年,楊小灰和許危言開始通信。
第十二年,楊小灰考入 N 市的某所大學,許危言考入 B 市中的某所大學。
第十四年,楊小灰最後一次見到許危言。
第十五年,許危言全家移民澳洲。
第十六年,楊小灰畢業奔赴青島。並接到許危言最後一通電話。
此後,他們永遠地失去了聯絡。
17
我在那個有海的城市裡居住了下來,已經差不多習慣了這裡的海風氣候,適應了狹窄彎曲的街道,喜歡上了各種海鮮的味道。
許危言曾經在這個城市裡生活過,現在是我。他永遠如一個碩大的太陽,而我,就是那朵孜孜不倦的向陽花。我便只是追尋著他的痕跡,也感到喜樂平安。愛到一定程度,便可以是不忘記,不放棄。一個人,一輩子,天長地久。
儘管我們,早已經完全失去了聯絡。
愛有的時候,也可以是一個人的事情。
我一直記得,許危言給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最勇敢的,最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