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總覺得他們不欠她什麼,同她在一起很開心。」

2021-12-13     昀澤     18249

「男人總覺得他們不欠她什麼,同她在一起很開心。」

(左:錢鍾書,本意放胡蘭成,圖片有誤無法修正 右:張愛玲)

現實生活中,蘇青和胡蘭成很早就認識,蘇形容胡「是不修邊幅的才子典型」,胡則說蘇青的美「是那樣的幽深的熱鬧,有如守歲燭旁天竹子的紅珠」。兩人的曖昧關係潛藏在隻言片語里。

胡蘭成在蘇青創辦的《天地》雜誌里,看到張愛玲的文章後大為讚嘆,向蘇青主動索要了張的地址。後來的故事發展,大家都知道了——胡蘭成和張愛玲結婚,蘇青在這段關係里的位置被隱形。

「男人總覺得他們不欠她什麼,同她在一起很開心。」

(張愛玲為《天地》月刊設計的封面 圖源:知乎)

若真如小說里所言,胡蘭成與蘇青有過短暫的親密關係,那我們再來看張愛玲的這段話,就不免有些耐人尋味了:「蘇青與我,不是像一般人所想的那樣密切的朋友,我們其實很少見面。也不是像有些人可以想像到的,互相敵視著。」後來在張愛玲的自傳式小說《小團圓》里,張給以蘇青為原型的角色取名「文姬(文妓)」,又借小說中的盛九莉(原型張愛玲)之口,說她不嫉妒「文姬」……

這段似有若無的感情,蘇青沒有正面提及過。但三人關係的結局我們都知道,張愛玲與蘇青的友情終結,張愛玲與胡蘭成的婚姻也沒能持續太久……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男人,是時任偽政府上海市市長的陳公博。小說里,對應的是金世誠,也稱金總理。

「男人總覺得他們不欠她什麼,同她在一起很開心。」

(陳公博)

陳公博與蘇青產生交集是《論離婚》一文,當時文章在有偽政府官方背景的《古今》雜誌發表,陳公博讀到後大為讚賞。《古今》發行周年紀念刊時,蘇青寫了一篇文章,公然稱讚陳公博的鼻子(被指有性暗示之意),並奉上了對《古今》雜誌的恭維話。兩人就此有了往來。

蘇青離婚後,求職賺錢,陳公博隨即拋出橄欖枝,請她到政府任專員,大致相當於陳的私人秘書。蘇青只乾了兩三個月就辭職了,但工資照發。而後天地雜誌社創立,陳更是直接給予資金資助。

外界對兩人究竟是否有「情人」之實,有諸多猜測,如今我們已不得而知。小說里倒是明確寫到的,懷青是金總理的情婦,初次見面就收到了金總理的10萬元支票,令她又意外又驚喜。後來創辦雜誌社,金總理又通過關係,直接給懷青送了一車紙用於印刷。

1946年,陳公博因漢奸罪被槍決。而蘇青後來也因與陳公博的過密關係,被冠上「文妓」「漢奸文人」的罵名,備受壓力。

《續結婚十年》里,與懷青有過感情糾葛的男人還有很多。給懷青送房子的謝上校(姜貴),性能力衰弱的趙瑞國(周化人),多次表白的編輯家魯思純(陶亢德),帥氣溫和的青年作家潘子美(柳雨生)……

這些男人大多已婚,他們有的看中懷青的美貌,有的只當消遣玩樂,有的想讓她傳宗接代……但最終,每一個都離她而去。

張愛玲曾和好友炎櫻談到蘇青,張愛玲說蘇青「應當是高等調情的理想對象,伶俐倜儻,有經驗的,什麼都說得出,看得開,可是她太認真了,她不能輕鬆……」炎櫻則說:「我想她最大的吸引力是:男人總覺得他們不欠她什麼,同她在一起很開心。」

這兩句話評價讀完,真是令人既讚嘆又心酸。

蘇青當然是「伶俐倜儻」的,也確實是「什麼都說得出」的女人。在當時的時代,她就在文章中大膽表達愛和慾望。「月經」「慾望」「卵子」「精子」「性」等少有人提及的詞彙,蘇青常在文章里大談特談。「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被她改成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談性》一文里,更是直言,「我以為只有真正有愛情的性生活才可以使人滿足。……就是為肉體的快樂著想,我也主張須看重精神戀愛。」

這樣獨立、直白,又有勇氣的女人,放在哪個時代都招人喜愛。男人同她在一起,總覺得不欠她什麼,大概自覺無需承擔一般女人帶來的壓力和責任,可以只是「調情」,獲取快樂。這不免令人心酸,也難怪蘇青要憤怒,「我恨他們,恨一切的男人!我是一個如此不值得爭取的女人嗎?」

蘇青絕非輕浮的女人,對於男人,或寧說她有更高的要求,更清醒的認識,「嫁個丈夫若不能尊敬我,愛護我,或者是個不能使我尊敬,被我愛戀的人,就做總統夫人也沒有意思。還不如一個沒有丈夫而能獨立生活的女子,來得自由,過得快樂。」

蘇青之後沒能再尋得良人。終其一生,蘇青「想做賢妻良母而不得」,想要的愛情理想也未曾實現。抗戰勝利後,命運也未能善待她,上海被日偽占據的局勢被推倒,蘇青的人生滑向了更悲劇的深淵。

在新中國成立前,先是蘇青曾頻繁投稿的《古今》《風雨談》等雜誌,被蔣政府定性為漢奸刊物;而她自己創辦的《天地》雜誌也因漢奸陳公博、周佛海等人的資助,以及作者群中有「文化漢奸」,被視作「偽刊」。加上大量涉及性和慾望的文字,蘇青的作品被列為「色情文學」,飽受詬病。

「文妓」「落水作家」「漢奸文人」等種種無法擺脫的標籤,影響著蘇青今後幾十年的悲劇人生。

新中國成立後,蘇青積極嘗試開啟新生活。但因為「歷史污點」,她長期失業,經濟窘迫。後來輾轉在劇團謀生,改編的劇作好評如潮,也因個人身份問題,無法被認可。

蘇青最後的高光時刻,是其編劇的劇作《寶玉與黛玉》,在北京、上海連演300多場,創下劇團演出最高紀錄。

然而,命運並為就此放過蘇青。1955年,復旦大學教授賈植芳被打成「胡風分子」。公安查抄賈家時,發現蘇青在編歷史劇《司馬遷》時跟賈植芳請教的信件,將蘇青逮捕入獄。

41歲的蘇青,在牢獄中度過了一年半的時間,親友疏遠,精神和身體受到極大摧殘。出獄後,蘇青被安排在劇場看大門。文革爆發後,蘇青又被抄家批鬥,生活困頓悽苦。

晚年的蘇青,疾病纏身,晚景淒涼。很長時間,蘇青與女兒、外孫一家三代蝸居在10平米的房子裡,連中醫上門問診的費用都難支付得起。

1982年12月7日,69歲的蘇青,在病榻上吐血而亡。病危前,蘇青提出想再看一眼自己的成名作《結婚十年》,但遺憾的是,家裡並沒有這本書。

蘇青死後兩年,上海市公安局作出了《關於馮和儀(蘇青)案的複查決定》,稱:「經複查,馮和儀的歷史屬一般政治歷史問題,解放後且已向政府作過交代。據此,1955年12月1日以反革命案將馮逮捕是錯誤的,現予以糾正,並恢復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