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天只買了這點沒用的小玩意,周思恆又被罵了,但一點也不影響我的好心情。晚飯後拉著他去了陽台,一人一把,同時點燃。
「咱們對著煙花許願吧,一人三個,只要心誠,肯定能實現。」
周思恆無語,「你還能不能更幼稚一點……」說完了就迅速閉上眼,雙手合十,「誰許的快誰的就更靈驗!」
我站在周思恆左邊,看火光忽明忽暗,映著他清俊的側臉,顯見的溫柔與寵溺。
讓我霎時生出了一份炙熱的孤勇,終於決定說出我最大的願望。
「周思恆,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樓下有小孩子在打雪仗,嬉鬧聲爬上陽台,淹沒了此處尷尬的寂靜。
周思恆似有所覺,睜開眼看了看樓下,轉過頭對上我微微一愣,幾不可查地慌亂,「你剛說了什麼?」
我搖搖頭,他的反應已經給了我答案,無需再問。
胸口像是被樓下刺眼的雪白塞滿了,冷到發僵,連痛都不明顯了。
許久,我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平淡到近乎麻木,「我說我的第二個願望是,我想搬出去住。」
更久的沉默後,周思恆也淡淡地回答,「好。」
他果然沒問我一個願望是什麼,我想他應該聽到了或者猜到了,之所以不回答,是因為那願望,他實現不了。
7
說是春節,基本初三以後年就過完了,我開始偷偷看起了租房信息,還打算找個新的兼職。
之前在附近的一家西餅店做過幾個月的學徒,當時工資很少,後來我找了酒吧的活以後就不幹了,不知道現在還要不要人。
我想了想,還是給老闆劉姐打了個電話。結果她說孩子明年高考她要去陪讀,準備把店轉出去,正在找下家。
一瞬間的驚訝過後,我冒出了個大膽的念頭——想把店接下來。
我在私人公司做會計,雖然不累也算穩定,但是收入實在有限,而且還是全日制的,兼職只能找周末或者晚上的,錯失過很多時薪高的工作。
說實話,早就做的厭煩了,只是沒有找到其他合適的。眼下,或許是個好機會。
手藝我有,唯一的問題就是資金。
我問過劉姐,轉讓費不算多,可惜我是真沒錢。這兩年的工資我除了留一點自己花,基本都存起來給周媽了。
周思恆最近也在跟朋友啟動公司的事,看出我整日裡垂頭喪氣的樣子,抽空把我拉進屋裡逼問。
得知我的想法後,他很支持,「接啊,我看那家店生意還不錯,老客戶很多,你又喜歡做,多合適!」
「……主要是我錢不夠。」
周思恆嗤笑,「整天把你厲害的,還以為你多大本事呢!沒錢不會說啊,家裡有錢你拿著用唄。」
我頓了頓,「怎麼能再用家裡的錢呢?你忘了我努力掙錢是為了什麼嗎……」
周思恆也沉默了,他自然知道,也不好多勸,只能退一步,「那我借你,你給我打欠條行了吧!」
「行,我一定儘快還你。」
兩天後,我和劉姐簽了轉讓合同,獨自站在空蕩的店鋪中,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說起來,我真是命不好,幼時家庭破碎沒了父親,苦日子沒過兩年又被母親拋棄,整個童年都是涼薄而困苦的。
認識周思恆大概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讓我有了勝似親人的周爸周媽和新的家庭,一直被愛著走到今天,甚至有了自己的店鋪,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真的不能再奢求周思恆愛我了,他給予我的已經太多太多。
那些放不下的愛意就此深埋心底吧,就像我給店鋪改的新名字——念念不忘。
我找了施工隊重新裝修,進度很快,就是活不太細,大廳里新換的燈,其中一盞有點歪了。
當時要操心的事太多沒注意,等結完帳了我才發現,也不好再找人家來,便自己借了個梯子,準備上去弄一弄。
周思恆推門進來時,我正踮著腳站在梯子最高處,被他的驚呼嚇了一大跳,腳下一抖梯子歪了,我也掉了下來。
驟然的墜落讓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聲驚呼還沒出口就落了地,只看到周思恆驚痛的眼眸和徒勞伸開的手臂。
後腦勺很痛,還黏糊糊的,好像流血了,我努力側過頭想跟周思恆說句話,下一秒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迷糊著醒轉時,首先聞到了刺鼻的消毒液味道,知道是在醫院。渾身都發痛,我試著動了動手指,沒什麼勁。但腦子是清楚的,應該沒大礙。
我剛睜開眼,聽見房門輕響,見是周思恆進來了,又連忙閉上眼裝昏睡。
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他罵我,能躲一會是一會。
周思恆走過來,抬手在我額頭上碰了碰,手背還帶著室外的寒氣,涼的我微微一顫。
他卻沒察覺,只是坐在床邊看我,目光如有實質一般,不輕不重地落在我臉上。
就這樣看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看穿了我裝睡,憋不住要主動自首時,突然感到他慢慢湊近我,鼻息一閃而過,溫熱的唇已經親在了我唇上。
我渾身一震,拚命克制著才沒立刻睜開眼,心跳得又急又重,連呼吸都停頓了一瞬。
緊接著,又有人推門進來,周思恆連忙起身,卻還是被周媽看到了。
「你還說你不喜歡念念?」
周思恆又坐回床邊,許久才答,「但是我配不上她,她可以找到更好的人,而不是我這樣……有殘疾的人。」
「……念念不會嫌棄你的。」
「那是我們從來沒給過她選擇。媽,念念長大了,她該有她的人生和未來,我不想她背著枷鎖,犧牲她的幸福。」
我聽的心口刺痛,眼眶發酸,恨不得跳起來打周思恆幾巴掌,問問他這敏感又自以為是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
周媽沉默半晌,嘆了口氣走了,周思恆送她出門,回來時發現我已經醒了,驚喜地抱了抱我,連忙去叫醫生。
我全程沉默,由著醫生檢查,等人都走完了,才問他,「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嗎?」
周思恆倒了杯水給我,「陳念,我收回從前的話,你不欠我家什麼。就算給你花了錢,你已經在還了,更何況這麼多年來你給我爸媽帶來的陪伴和開懷不是錢能衡量的。「
他說著拉住我的手握緊,「所以,別再為了錢這麼拚命了,你出事……我真的嚇死了!」
我咬咬牙,甩開他,「不是這個,喜歡我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說?」
「啊……」
周思恆一窒,迅速別開眼,耳尖泛紅,「……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一個傻子的妄自菲薄。」
在他發愣的間隙,我又想起一件事,「放煙花那晚,我都說喜歡你了,你還發什麼傻?」
周思恆滿臉驚訝,很快反應過來,「那就是你的第一個願望嗎?」說完懊惱地趴在我腿上,「那晚我人工耳蝸突然壞了,大概是酒吧打架時碰壞的……我怕你內疚,就沒告訴你。」
我無語地閉上眼,真是好大一個烏龍啊!
好在兜兜轉轉,我倆終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這麼說好像還得慶幸我這次受傷了。
這麼一想,我心情好了很多,「說起願望,那你呢?當時許了什麼願?」
周思恆抬起頭,眼尾有些濕潤,緊緊凝著我,「第一個是,想要你喜歡我;如果不能,就希望你離開我,去開始你新的生活……沒有第三個了,我的願望只與你有關。」
我直直看著他,腦海中浮現出我們一起走過的那些年,所有的相依和陪伴,還有誤會與心傷,最終都凝結成腮邊的一滴淚,被他輕輕拭去,握進掌心,蒸騰出了滿心的甜蜜。
忍不住輕笑,我傾身抱住周思恆,吻了吻他左耳,一字一句地說,「永遠不需要後兩個了,我實現你的願望。」
餘生不再念念不忘,而是要一起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