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門口每天都有喝醉哭的人,葉蓉的悲傷不過是其中一份罷了。
等她吐得有幾分清明時,一雙白皙乾淨的手伸過來,遞給她一杯溫熱的玉米汁。葉蓉是來北方之後才知道超市有賣加熱飲料的,握著手暖,喝下去心暖。手的主人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孩子,戴著黑色的口罩,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眸,葉蓉幾乎能看清他額頭上細細的小絨毛,帶著年輕的氣息和光澤。
男孩子問:「我騎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葉蓉腦子裡掠過一道記憶的弧光,仿佛回到了十五歲那年,拿著傘的劉星星在問她,「我有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葉蓉眼淚落下來,哭了一會兒又笑了,她把男孩的口罩扯下來,響亮地親了一口,打著酒嗝說:「我有錢,你還是跟我走吧!」
男孩石化在原地。
那一個吻,原本只是葉蓉借著酒勁在回憶的衝動下給出去的,卻成了男孩對葉蓉窮追不捨的理由。他叫張家白,今年不過二十二歲,剛剛從學校走出來,還沒被社會現實的鐵拳揍過,眼裡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和霸氣。那是葉蓉以前有過、如今正在漸漸淡去的東西。
葉蓉想,管他呢,誰說戀愛一定要有結果,我只想享樂當下!去他的懂事!
去他的溫柔體貼!我現在是短髮的叛逆小魔女!
如果說這些年跟劉星星的戀愛是匍匐在現實里,步步挪移的,那她跟張家白的愛情簡直是在天上飛行,放肆張揚。張家白出身好,從未為錢發愁過,做起事來只問喜不喜歡。這種從容和自愛是葉蓉從未有過的,即使劉星星曾經給過她很多很多的愛,她也不曾有過這種安全感。
張家白帶她去逛寺廟,每見到一個佛都會認真拜一拜。
葉蓉問他為什麼。
張家白齜牙一笑,說跟菩薩求了姻緣,怕漏掉哪個不高興,就不答應他了。
葉蓉被姻緣這兩個字刺痛了,臉上的笑頓時淡去,轉身出去。張家白跟在她後面,嘴裡咋咋呼呼,要拉著她去算一卦。葉蓉耳中,他的聲音一點點遠去,只剩她跟劉星星相處的過往。
深圳的夏天極熱,他們租住在白石洲貧民窟一個十平方米的小房間裡,只放得下一張小床跟書桌,再多點東西門就關不上了。房間沒有空調,劉星星去二手市場買了兩個小風扇,晚上就對著兩人的腳下吹。
葉蓉拉著劉星星的手說:「咱們像不像踩著風火輪的哪吒?」
劉星星反過頭來親她,葉蓉一把推開他,大吼,「我身上的汗剛剛乾!」劉星星才不管那麼多,反手一胳膊就將她抱上來,兩人滾成一團……
「蓉兒!」張家白將一個烤紅薯塞到葉蓉手裡。葉蓉回過神來,看著他因為快走微微發紅的鼻尖,心裡一酸。張家白花二十塊錢,買了兩個烤紅薯,就是給她暖手用的,涼了就要扔掉。可她記得當年跟劉星星去羅湖的東門批發市場,買條十五塊錢的小花裙都要心疼很久。
那些過去,不僅僅是她跟劉星星的過去,也是她的小半生,她的青春和記憶。剔不掉,割不走,已經長進骨髓里了。
葉蓉看著張家白,明明眼睛裡的倒影就是他,卻讓張家白感覺像隔了幾個世紀一樣遙遠。他們去看電影,逛遊樂園,在景點的許願牌下寫上二人的名字。可是葉蓉發現,那些她跟劉星星做過的事,體味過的愛情,跟張家白一起做的時候,她只會更加想念對方。
愛情不是換個人就好了。
葉蓉抱抱張家白,像劉星星對她那樣,摸了摸少年的額頭,說,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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