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湖的旅客不多,臨湖是一片森林,一排別墅。
我下了車,晚上涼風吹來,不禁打了個哆嗦。
譚鉛頤趁眾人不注意,給我披了件外套,說:「氣消了嗎?把我放出來吧。」
段庭看見我倆,慌慌張張地站在中間隔開,「二位大佬!公司團建!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被人打斷,譚鉛頤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雙手插兜,悠哉悠哉往別墅區去了。
「譚哥不會生氣了吧?」
我哼了一聲,丟下可憐的段庭,也走了。
今晚要在別墅外燒烤,眾人準備了食材,還準備了娛樂項目。
真心話大冒險必不可少。
其中以我和譚鉛頤被轉到的頻率最高。
他們都想從我和他嘴裡搞點八卦出來,我倆酒沒少喝,真心話沒被套出多少。
最後,譚鉛頤選了大冒險。
場面頓時冷住。
畢竟一個有對象的冷麵大佬,沒人敢得罪。
老闆笑呵呵地指指我,「他倆不對付,讓他倆去撿柴火!手拉手回來!」
「老闆!人家都有家室啦!」員工們抱怨。
老闆一拍腦門,「是……喝糊塗了……那換一個……」
「不用換。」譚鉛頤笑著站起來,「我敢,錢副總監敢不敢?」
無處不戰場。
段庭竊竊私語:「這突如其開的火藥味怎麼回事?溪姐沖!輸人不輸陣!」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跟著起身,在眾人的目光里,我和譚鉛頤惡狠狠地牽住了手。
「你看他倆,哈哈哈有感情才見鬼呢!」老闆拍桌子說,「他倆要是好上了,我把公司給他們!」
「老闆!我和譚哥好,你把公司給我啊!」
「去去去,少貧!」
譚鉛頤和我拉著手往林子那頭走去,剛走出別人的視線,他便猛地將我壓在牆上,低頭吻住。
他額頭抵著我,低聲道:「媳婦,把我放出來!」
「你想得美!」
「那就繼續親,親到你同意為止!」
不遠處就是員工們的歡聲笑語,只要有人轉個彎,就能看見譚鉛頤把我堵在角落,吻得難捨難分。
「還有人呢!你瘋了!」
譚鉛頤呼吸急促,手慢慢下滑,「媳婦,職業裝還沒試過呢……我想……」
「你不要臉!」我捂著他的嘴,以免他說出更多虎狼之詞,「這才幾個小時?」
「12 小時 49 分。」
半個小時後,我和譚鉛頤抱著一捆樹枝回來了。
他臭著臉,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我若無其事地坐下,「繼續啊。」
段庭懟懟我,「溪姐贏了?」
「算是吧。」
到了 10 點左右,大家開始自己找房間。
老闆過於豪氣,包下了幾棟別墅。
我和譚鉛頤作為公司高管,被禮讓到了頂層的兩間,住對門。
房間很寬敞,只是我沒換洗的衣服,原本打算洗洗直接睡,有人來敲門。
我一開門,譚鉛頤擠進來,手裡拎著一包東西。
「媳婦,我給你帶了,你去洗吧。」
面對他純良無害的笑容,我心想:還算他有良心。
然而,當我裹著浴巾出來,看到床上攤開的布料極少的睡衣時,默默收回這句話。
譚鉛頤是這世界上最狗的禽獸。
我說的。
這件事的直接後果就是,我藉口感冒,在房間裡躺了一天。
譚鉛頤則是扭了腰,真真正正地躺了一天。
趁著大家不在,我幸災樂禍地坐在他床邊取笑:「譚總監,寶刀已老,多喝點枸杞吧。」
譚鉛頤冷著臉,「錢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叫你下不來床。」
話落,門口啪一聲,茶壺碎了。
段庭站在門框那,後面跟著老闆,以及……很多來探病的員工。
我老闆踉蹌幾步,失聲道:「我公司絕可不能給這倆禽獸!」
我和譚鉛頤的事曝光了。
老闆回去痛定思痛,發了一條通知:
「本公司禁止辦公室戀情,譚鉛頤、錢溪違反公司規定,扣一個月工資!以儆效尤!」
段庭笑噴了,「溪姐!這哪是懲戒啊?這不官宣嗎?警告那群小姑娘少動些歪腦筋,總監名草有主了。」
當天會議,我就跟譚鉛頤吵起來了。
老闆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錢溪啊,你要虛心!別跟上司對著干——」
「她只是意見與我不同,有什麼問題嗎?」譚鉛頤冷冷瞥了老闆一眼,老闆噤聲了。
過會兒又說:「鉛頤啊,你總跟老婆吵吵——」
「老闆,職場無朋友,我不是他老婆。」
老闆又噤聲了。
後來,他暴跳如雷,宣布我和譚鉛頤一人扣半個月工資後,匆匆離開了會議室。
譚鉛頤窮得響叮噹,厚著臉皮天天跟我去食堂。
現在全公司都知道他吃軟飯,食堂阿姨都給他多盛幾勺。
剛出食堂,不速之客登門了。
佳人踩著高蹺,抓住段庭嚷嚷:「你要曝光譚鉛頤的醜事!」
我和譚鉛頤剛從餐廳出來,同行還有好多同事,她一嚷嚷,都來了興趣,呼啦圍過去。
佳人抱臂,無比自信地說:「他和你們公司錢溪談地下戀情!我看你們公司公告了!禁止的!」
眾人一陣沉默。
「你們不驚訝嗎?」
段庭慢吞吞道:「呃,說實話,我挺磕他倆 CP 的。我畫了漫畫,有人買嗎?」
「有!」
「有寫小說的嗎?」
「我會!」
「你們公司有病吧!」佳人大怒。
段庭百忙之中招呼保安:「大叔,神經病,架出去,謝謝!」
後來,譚鉛頤的新房裝修好,搬家了。
原先房子一賣,升值不少。
我媽終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你相親怎麼樣了?」
「還行啊,談著呢。」
「誰?長什麼樣?家哪的?」
我看著遠處忙裡忙外的譚鉛頤,說:「他爸媽就在你隔壁,有興趣可以聊聊。」
幾秒鐘後,傳來我媽興奮的尖叫,「老譚啊,你兒子跟我閨女搞對象呢!」
「談什麼對象?我把那臭小子叫回來!結婚!」
當天晚上,譚鉛頤被一群長輩圍住,開始審問。
「什麼時候的事?」
他嘆了口氣,「沒多久,我和錢溪不想那麼早結婚,需要磨合磨合。」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人家的?」
譚鉛頤頓住了,看了我一眼,耳根子發紅,「初中……」
我愣住了,這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眼見他偷偷瞥了他爸一眼,「您要是不打我,我就實話實說,還早點……幼兒園。」
他爸真追著他打,邊打邊說:「你喜歡不早下手!你跟人處什麼對象?你個混球!找打的東西!」
譚鉛頤躲在我身後,「當時她喜歡任學生會長!我也不能單著呀!就……試試……這不是……責任感太強了……佳人遇上那些事,我不得管管呀……」我聽著學生會長四個字,陷入了沉思。
大學的記憶過於遙遠,似乎有個男生追過我,我嘗試跟他在一起,但最終也沒摩擦出愛情的火花。
他把我當成了兄弟,一起備戰考研,他考上了,我沒有。
我和譚鉛頤都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所以相處模式一直很幼稚,在多年的吵鬧之下,愛情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
事情過了明面,一切就很順利了。
同居習慣了,也不想改。
一開始還分兩間房,後來譚鉛頤乾脆搬過來,白天在公司不做人,晚上回家繼續不做人。
他如今只糾結一件事:學生會長。
因為「學生會長」結婚了,請我參加婚宴。
譚鉛頤盯著螢幕,直皺眉,「你坐哪,前任席?那我坐哪?」
「人家沒請你啊。」
「我是你未婚夫,要麼一起去,要麼都不去。」
我本來也沒打算去,給新人發了個紅包隨份子。
當天晚上,就看見譚鉛頤一臉嚴肅地坐床邊等著我。
「怎麼了?」
我隨意抓了抓頭髮,被他拉過去,抱住。
「咱們結婚吧。」
說完,無名指上突然多了個鴿子蛋。
這個粗暴的求婚弄得我猝不及防。
等我回過神來,譚鉛頤已經拍完照片發朋友圈了,並公然艾特老闆:「發紅包,謝謝!」
段庭第一個回覆:「好事將近?我 CP 成了!?二位大佬求關照!」
之後公司的員工紛紛發來囑咐。
我和「學生會長」的聊天記錄還是幾個小時前,他又把錢轉回來:「同喜同喜,新婚快樂!」
我意識到不對,忙打開朋友圈,譚鉛頤連我信也幫忙發了:「我終於嫁出去了。」
譚鉛頤剛洗完澡,「媳婦,你看我腹肌又多了——」
我一把推他出臥室:「滾去睡書房。」
譚鉛頤老實了很久,開始一本正經地盼著結婚。
方案也不搞了,策劃也不看了,忙著定場地。
那天段庭開會時問:「譚哥,你覺得怎麼樣?」
譚鉛頤深思熟慮後,說:「我覺得西式不錯,但我個人傾向於中式。」
眾人:「???」
「當然,要以錢副總監的意見為準,她滿意就好。」
我:「……」
有人說,譚鉛頤這人,吊兒郎當,肯定是個花心大蘿蔔。
這傢伙就佳人一個前女友,前不久她還被債主追著要債,逃去了南方,後來再也沒見過。
譚鉛頤結了婚,依舊嘴貧,但半夜能隨時爬起來給我下樓買衛生巾和紅糖。
好幾次,員工撞見他穿著睡衣,腳踩拖鞋,在小區樓下跟賣菜阿姨討價還價,還拍了發到公司大群。
照片里,譚鉛頤不再光鮮,反而多了份樸實無華的煙火氣,一種另類的帥氣。
小姑娘們尖叫:「神仙愛情!譚哥落入凡塵了!」
「譚哥戴婚戒的樣子很帥!」
後來,在我和譚鉛頤聯手做了一個大單子後,老闆取消了禁止辦公室戀情的規定,反而貼了一個結婚牆。
至今,結婚牆上還留有我和譚鉛頤的字跡。
他/她對你說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什麼?
我:押一付三,先交錢。
他:我願意。
在「我願意」三個字下面,蓋住了他最初寫完還沒來得及公開的倆字:睡你。
為此,譚鉛頤挨了頓揍,並發誓把最甜蜜的倆字藏在心底,再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