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洗漱下吧,冰箱裡還有肉片,我做點火鍋。」
既來之,則安之。
身上的潮氣確實挺難受的。
走進了衛生間,我忍不住環顧了四周。
常用的東西都是單份的。
鬼使神差地,我翻了下洗手台下的小柜子,只有儲備款,並無任何女孩子生活的痕跡。
很顯然,陸堯單身無疑了。
11
洗完了一個熱水澡,整個人都清爽了。
不知道是因為得知陸堯是單身的愉悅,我竟然在吹頭髮的時候哼起了小曲。
「這麼開心啊?」
不知何時,男人依靠在了浴室的門框上。
「你是故意的吧,設計這種沒有鎖的門。」
繼續從容不迫地吹著頭,目不斜視。
門沒有鎖的事,我也是才發現的。
但是我沒往壞處想,因為我太清楚陸堯的為人了。
交往的那幾年,不是沒有過擦槍的機會。
可惜,都是啞炮。
「我還沒有給你買婚紗的能力,不想貿然開始下一步。」
人人皆好色。
區別只在於有的人先欲而思,有的則是思後止欲。
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必然也沒有什麼能叫人記懷的上半身。
「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這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但就是被眼前的男人說出來了。
「幹嘛,人在你家,你就動歪心思了?」
我在潑髒水,我知道。
最衝動的時候都忍住了,足見陸堯的為人。
當年畢業後,即將要來的異地戀讓我頓生悲涼。
估計是文藝作品看多了,那時候我也是真的上了頭,只想著將少女最珍貴的交付了良人,至於以後我不後悔就好。
事兒到了陸堯這兒,卻直接就給我掐死了。
他說他絕對想的,卻不願意有一丁點的不完美。
「可不,誰叫你那麼好看。」
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甚至還坐到了我面前的洗漱台上。
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情緒,我直接上前了一步,吻住了他。
男未婚女未嫁,他是單身我又沒收過誰的玫瑰花。
顯然,陸堯有些怔住了。
隨後,給了我更加瘋狂的回應。
肌膚眼看就要交接,連脖頸都被牢牢吻住了。
身子被牢牢擁住,那力道里混合了太多的情愫。
「顧舟,我現在能買婚紗給你了,你確定你想嫁給我嗎?」
痴纏的擁抱,在此刻停止。
他在跟我索要最後的答案。
好沒出息的,我竟然猶豫了。
也就是片刻的遲疑吧,掃了陸堯的興。
他溫柔地推開,將距離拉回安全的範圍值。
「顧舟,實不相瞞,對你我饞得很,但是比起得到一刻的擁抱,我更想要你認真思考後的承諾。」
他又問了一遍,認真極了:「我們重新在一起,好嗎?」
記憶中分手的疼痛再次襲來,我慫了。
別過頭去。
又狠心搖了搖頭。
陸堯無奈地笑了,「火鍋煮好了,我去樓下加個油,你先吃吧。」
關門的聲音傳來,陸堯是真的離開了。
坐到餐桌前,我看著那份明顯多加了香油的蘸料。
屈下膝,我將自己緊緊擁住。
如今的我的確變了。
敢睡覺,卻不敢愛了。
12
第二天。
李小花的父母還是受不了「程大寶」這個定時炸彈,給李小花辦理了轉學。
隨著李小花的離開,程大寶陷入了無限的自我懷疑。
失戀的痛,被質疑的委屈,真心被否定的無力感。
臨近 12 月,他的月考成績一塌糊塗。
所有人都好著急,我也連著給他輔導了好幾次,可是他就是打不起精神來。
前一天才講好的公式,第二天隨堂小考卻是一道題目都寫不出來。
那天的浴室事件之後,我再也沒有跟陸堯聯繫過。
畢竟發生了那樣子尷尬的事兒,我只想逃避。
事情愈演愈烈,程大寶居然逃課了,接到我的電話後,陸堯立刻開始了尋找。
程氏夫婦工作性質特殊,沒辦法常年留在孩子身邊。
辛苦了陸堯又當爸媽,又當舅舅。
折騰了快一天,陸堯終於找到了程大寶。
我也擔心極了,立刻奔赴了陸堯說的地址。
夕陽下的劇院門口,舅甥二人並排坐著。
程大寶去看了一場演出。
那曾經是他承諾給李小花的生日禮物。
樂團因為疫情所限,取消了好多場的演出,最後,竟然陰差陽錯還是在我們所在的城市舉辦了。
「大寶,你終將變成男人,要負起責任的。」
「現在的你只有做好自己的事,才能有底氣迎接更美好的未來。」
「還有別怨恨李家的叔叔阿姨,等你當了爸爸,你也會這樣緊張自己的孩子的。」
程大寶的身子顫了顫,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有陸堯這樣的好舅舅,是程大寶的福氣。
後來。
李小花和程大寶之前一起排了個節目,入選了區里的文藝匯演。
排除了萬難,二人再次「相聚」。
這一次,他們表現比我還要成熟。
「顧老師,我們約定好了,這次演出後就暫時不見面了。」
「對,要是真有緣分,高考後我再好好追她一次。」
自己的學生這樣懂事,我感動得都要哭了。
舞台上,他們一個彈琴,一個唱歌,渾灑著最洋溢的青春。
相交的眼神里有釋然,有鼓勵,還有少年人最熱忱的真心實意。
那樣的奢侈品,如今再是難見了。
曾幾何時,我也如同那般。
在思學路上,無數次用同樣的眼神看著那個印在我記憶深處的男人。
如今,我長成了靠譜的模樣,卻失去了當初那份「執劍闖天涯」的勇氣。
承認吧,我嫉妒台上的程大寶和李小花。
心事被戳穿的我,再也無法直視台上的學生,匆匆回眸。
身後的人群疏密,有人叫我一眼看得清晰。
痛感伴隨著悸動,從過去到如今。
竟只是對著陸堯一個人。
他笑著朝我打著招呼,跟 18 歲那年的冬天一模一樣。
走的是時光,變的從來不是我倆。
13
恰逢學校建校周年慶,我也接到了邀請函。
日子好喜慶,竟是聖誕節。
思學路的植被依舊,零星走來幾對當志願者學子。
有說悄悄話的好閨蜜,有打鬧著玩耍的小兄弟,還有在曖昧期彼此試探的小情侶。
「青春真好是不是?」
沒想到,陸堯也來了。
而他身邊站著的男人,一看清楚我的臉,立刻搖頭笑了出來。
「哎,看來我還是打臉了。」
「朱老師?」
眼前的男人正是我和陸堯當面的班主任。
畢業三年了,朱老師除了眼鏡框變了,幾乎還是以前的模樣。
「當初我非要拆散你倆,是不是在心裡罵我來著?」
老頭子笑得十分灑脫,主動開著自己的玩笑。
想當年,作為朱老師的得意門生,我倆的交往屬實給朱老師很大的震撼。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痛心疾首地阻攔。
甚至不惜都差點鬧到了校長那裡。
「……後來啊,還是這小子說服了我。」
朱老師越說越激動,把當年的事兒都講了出來。
原來,是陸堯主動提出如果成績不提升,就立刻轉班,這才穩住了朱老師。
經驗老到的朱老師堅信,陸堯做不到他承諾的提升計劃。
到時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我倆分開了。
從始至終,朱老師只是想讓我們都能奔向美好的未來,從未真心想要我們調班。
沒想到,主要是得償所願。
而我和陸堯竟然也未曾分手。
難怪被人鑽小樹林的時候,陸堯都拉著我在自習室刷題。
他是犧牲了當時的快樂,只為後來大的安穩。
我卻錯誤地認為,我們之間更多的喜歡只是年少的衝動。
有人始終比我更篤定。
心裡的執拗在那一刻,煙消雲散了。
但是我不知道,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我呢。
作為優秀校友,陸堯被邀請在校慶會上表演。
暫別了他,我跟朱老師一起前往小禮堂等待。
璀璨的燈光下,陸堯最後一個地登場。
直到悠揚的樂曲響起,我驚得合不攏嘴。
真的是從來不知道,他還會彈鋼琴的事。
合上了那架施坦威,陸堯轉過身朝著我笑了。
拿起了鋼琴上的話筒,他帥氣地跳下了表演台。
「顧舟,欠你的聖誕節,我總算補上了,Merry Christmas。」
他走到我的身邊單膝跪了下來,掏出一個藍絲絨的小盒子。
戒指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切割樣式,美得沉靜又典雅。
「顧舟,你不是一條汪洋中畏懼海浪的孤舟,我會做你能停靠的島嶼,在這個與你相遇的校園裡,給我這個照顧你一輩子的機會,好嗎?」
熱烈的掌聲中,有的人在歡呼,有的人流下了遺憾的淚。
曾幾何時,坐在我身邊的人們或許也擁有過一段屬於他們的青蔥愛戀。
大多數的情侶,抵不過成長,邁不過流言。
心動過後,只能在記憶里留下或者遺憾,或者辛酸的故事。
最後有幸從一而終,相伴一生的人幾多幸運。
而我,竟是其中一個。
拼了命地點頭。
面對如此真心的愛人,再也沒有任何拒絕的意義。
如果還有機會夢到年少的我,好想告訴她。
「親愛的,恭喜你還是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