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地,我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小時候,一家五口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我媽經常會在每個人的飯碗中埋個幸福的「地雷」:一個黃澄澄的荷包蛋。
而每次我父親的碗里總會比別人多一個。
我們姐弟三個從來沒問過為什麼,只是本能地學著,有好吃的先讓我老爸吃,過年買新衣服也總是先緊著我爸。
後來,我又發現,老爸生病時,全家都會緊張兮兮的,老媽更是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去醫院。
而老媽生病時,總是自己默默無言地洗幾砣生薑,放點紅糖,熬上一大碗湯,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連吃七天半月後,不管用了,老媽都起不了床後,才會想起看醫生。
結婚後,這種習慣也毫無保留地被我沿襲了下來。
自己怎樣對付都沒關係,但千萬不能委屈了老公。
所以,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才會有他的特別享受我對他的照顧,卻從沒想過也同樣應該關心我。
漆漆黑夜裡,陪伴我的,依然還是那兩行清淚。
女兒好不容易能休年假了,興高采烈地叫嚷著要回家,還要吃她最愛的「老媽牌糖醋排骨」。
我冰冷的心中,泛起了一絲暖意。
一同回來的,還有準女婿。
他們回家後的第二天晚上,女兒不知從哪找到了我的病曆本,咋咋呼呼地叫道:
「中風!腦出血?老媽,你怎麼一個字都沒告訴我?」
「糾正:是輕度中風,腦出血的前兆哈。」我白了她一眼,懟了回去,把「前兆」二字特意咬重了些。
「就是,中風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看,她現在不照樣生龍活虎的嗎?」陳墨在一旁搭腔。
女兒愣愣地望了她爸一眼後,張開嘴正想說什麼。
不料,准女婿搶在她之前開了口:「那可不是呢,叔叔阿姨,你們絕對不能小看了輕中風。
有百分之二十六的輕中風患者會在一年內出現抑鬱的情況。
有人做過長達五年的隨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人有不同程度的認知功能損害。
而且,輕中風會反覆發作,對身體一定有損傷。
時間長了自我恢復能力會減退,還可能導致真正的腦中風的!」
「爸,媽,江凱是醫學研究生,正在讀博,他說得錯不了。」
然後,准女婿沒等我們回話就絮絮叨叨地說起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及常見的發病時間段。
我注意到,陳墨的眼睛朝我的方向剜了一眼後,臉色明顯地沉了下來。
那神態仿佛在說,就你這老太婆事多,好好地吃飯都被你攪得不痛快。
我又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幾眼後,確定他的臉上看不出對我的擔心,或關心。
我陡然覺得,滿桌子的菜,再也無色無味、也勾不起我的丁點食慾。
晚上,女兒把我拉到她房間,扯上女婿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務必要控制體重,控制血壓,堅持鍛鍊,飲食也必須清淡,還得定時檢查。
我默默地點頭說記下了。
等女婿去洗澡了之後,女兒又對我說:「老媽,我怎麼感覺我爸一點也不關心你?他聽到你的病情時,眼都不眨?
老媽,選男人的眼光,我可比你強多了。
江凱完全不是我爸這款的,我姨媽期吃了不該吃的,他都能訓上半小時,毫不講情面的。」
女兒的話,好似一枚催淚彈,把我的眼淚一下就引了出來。
也不知是忍了這麼多年,突然醒悟過來了,還是因為女兒的話讓我感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理解著、關心著我,我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很快就將一張紙巾染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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