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別忘了,我並沒有把我公司的全部股份輸給你,我還占有 10%的原始股。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贏了,這家公司就徹底姓黃了。」
「好小子,你有種。既然你想死個痛快,我就成全你。」他停了片刻,又道,「晚上十點,大通公司會客廳,不見不散。」
放下電話,我長呼了一口氣。果然,黃泰是想把我趕盡殺絕。
所以這一次,我把壓箱底的籌碼給拿出來了。如果輸了,我明天就要睡大覺了。
4
晚上十點,我跟么雞準時到了大通公司,會客廳已經擺好了麻將機,能夠自動洗牌,這就杜絕了在碼牌時有人動手腳。房間裡還有幾個攝像頭,全方位無死角監控——看來黃泰對己方的牌技很有信心,杜絕了一切出老千的可能性,要以實力將我徹底擊垮。
不出所料,他還帶著韓龍,那個參加過亞洲麻將大賽的職業牌手。
「歐陽,聽說你找了個幫手,就是這小子啊。」黃泰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么雞,「操,毛還沒長齊呢,行不行啊?」
「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么雞也不客氣,熟練地抓起骰子擲了下去,三點,他坐在了西面的位置上。
「有點意思。」黃泰陰冷地笑了笑,那模樣像是準備宰割的屠夫,「小子,輸了可別哭鼻子。」
為了避免上家故意喂牌,我們四個是參差落座的,黃泰坐西邊,與韓龍對門,我則坐北邊,與么雞對門。這樣就算想送牌給隊友吃也辦不到。
牌局開始,第一圈東風局,是韓龍的莊家。他頗為自負,金絲眼鏡後面全是不屑的目光。但身為一個職業牌手,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從第一把開始,他就打得十分穩健,沒有一點輕視對手的意思。
九筒、一條,紅中,他打的全是邊張,不給下家任何一點吃牌的機會。而我也打得十分謹慎,因為我的下家就是黃泰,稍不留神,就會送他進張。
我本以為,麻將是一門簡單的遊戲,手氣的因素至少占了 60%。可當我踏足其中,才發現這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遠不只靠運氣那麼容易。從出牌的選擇上來說,它比任何其他遊戲都多,有時候打出一張牌,就能使場上的局勢驟然變化,攻防易位。打麻將絕不能只盯著自己手裡的牌,你要時刻觀察其他玩家的出牌,去判斷他們手裡的牌型。否則,你只能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也許,在韓龍這樣的人眼裡,我幾乎是透明的,他能判斷出我的牌型,知道我聽什麼牌,胡什麼牌,甚至能數出來我手裡有幾張對子。所以那天晚上,我才會輸得一塌糊塗。
但今天有么雞在,我相信他是一個屏障,一個韓龍看不透的屏障,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
第一局打了還不到五分鐘,韓龍摸了一張三萬,輕輕地把面前的牌推倒了,說:「胡。」
莊家自摸,混一色,6 番。
黃泰笑得橫肉直顫,「歐陽啊歐陽,你這是趕著來送錢,學雷鋒做好事啊。等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幅錦旗去,哈哈哈……」
開局不利,我的冷汗一下子流到了脖頸里。看看么雞,他面色如常,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韓龍越打越順,連續坐莊,狂傲的情緒也逐漸流露出來。么雞打了一張六萬,韓龍搖了搖頭,推到了兩張牌,「吃。」他又斜瞥了一眼么雞,「小
子,別把我喂得太飽,這樣贏起來就沒什麼意思了。」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難道普通人和職業牌手之間的鴻溝真的是無法逾越的嗎?開局還不到一個小時,我那 10% 的股份輸得只剩下了不到 3%,再這樣下去,我真的不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可么雞還是像沒事的人一樣,自顧自地打著手裡的牌,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也是,贏了是他賺的,如果輸了,也是我血本無歸,他沒有任何損失。想到這裡,我心裡就泛出一股懊喪來。
可路都是自己選的,就算跪著,也要把這圈打完。
不出所料,這一局又是韓龍胡了。我的股份已經見底了,剩下的籌碼只夠最後一把。黃泰樂得直拍大腿,已經讓手下把香檳拿進來,要提前慶祝了。
我已心如死灰,么雞則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他把面前的手牌碼了一遍,然後抽出一張打了出去,「七條。」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牌,甚至很大機率上,會被韓龍吃掉。但是韓龍卻沒有動彈,他在猶豫著,甚至,我觀察到了一個細節,他的眼皮輕輕跳動了一下。
一時間,我心念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著名的博弈典故,「耳赤之局。」
十九世紀中葉的日本,圍棋大師幻庵因碩與本因坊秀策曾有過一次驚天動地的對局。棋至中盤,秀策處於劣勢,他苦苦思索,終於下出一子。這時圍觀者議論紛紛,都認為幻庵因碩勝勢在握,卻唯獨有一位觀棋的郎中說道:
「秀策要贏了。」
眾人訝然,因為這位郎中並不會下棋。他卻說道:「我雖不懂棋,但剛才秀策一落子,幻庵的耳朵卻突然紅了起來,此乃驚急之兆,一定是秀策下出了妙手,讓他難以應付。」
果不其然,最終秀策贏下了此局。而這盤棋,也被後人津津樂道為「耳赤之局。」
我看著么雞打出的那張七條,一剎那間開了竅,心裡如明鏡一般:這不是最穩的一張牌,也不是最妙的一張牌,而是最合適的一張牌——他是在用這張七條,測試對方的牌路!
5
這一局,么雞贏了。
自摸三暗刻,16 番。當他把面前的麻將推倒的時候,黃泰猥瑣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
身為職業牌手的韓龍不可能看不出來剛才那張七條的用意,他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眼鏡片後面射出的目光似要活剝了么雞,「你小子……」
么雞則不動聲色地拿起骰子,輕輕擲了下去,「你下莊了,第二圈,北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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