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黃泰為這次賭局請來的見證人。而當我看到坐在沙發上悠閒品茶的那個人時,禁不住眼皮狂跳,一顆心差點蹦出嗓子眼!
黑白參差的頭髮,五十歲上下的年紀,一身中式對襟盤扣裝,左手拇指戴著一枚標誌性的祖母綠扳指——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江北雀神」易連山!
哪怕我不混麻將圈,也聽說過這個人的鼎鼎大名,在賭博界,他簡直就是神級一般的存在。韓龍那樣的職業牌手,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我操他媽了個 X!沒想到黃泰竟然能請動這樣的人物!他到底是有多想讓我死啊!
一瞬間,我感覺死亡的陰影已經如大山一般壓了下來。更要命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么雞還不讓我上場,他要一挑三!
還沒開打,我的冷汗就浸透了全身。
眾人落座,易連山坐東首,與么雞對門,黃泰則和另一個馬仔坐南北對門。
我搬了張椅子坐在么雞身後,把顫抖的雙手插進兜里,竭力掩飾著自己的緊張。
易連山首先說話了:「今天的賭注,每家兩百萬。但我玩牌,從來有一個規矩:輸光了賭注的人,要挑出自己的一隻眼睛,作為謝禮。」說著,他拍了拍手,身後的人抬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缸,裡面泡著十幾隻渾濁不清的眼球,像山楂罐頭一樣上下漂浮著,那都是他的戰利品。
我的胃裡翻江倒海,忍不住一陣乾嘔。我本以為,切手指就是賭局裡最狠的玩法了,沒想到還有如此殘忍的方式。
么雞卻依舊面色如常,點了點頭說:「可以,我接受。」
易連山笑了笑,又指著我說:「你是他的代打,如果輸了,就要挑你們兩個人的眼睛。」
我聞言一怔,立刻頭皮發麻,眼眶沒來由地一陣疼痛。我正要想辦法勸阻么雞,卻看他指著黃泰說道:「你也是他請來的幫手,如果你們輸了,也要挑你們兩個人的眼睛,這樣才公平。」
「哈哈哈……」易連山忽然大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要求。不錯,很公平,我答應你,可是——」他猛地沉下了臉,雙眼直視著么雞,「年輕人,你真的以為自己能贏過我嗎?」
易連山仿佛忽然間換了一個人,瞳孔中全是殺機,那兩道銳利的目光如刺刀一般,能把人整個穿透。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威懾,一時間心跳都慢了兩拍。
么雞也感覺到了這種震懾,因為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向後一傾,但還是保持著平靜的姿態,淡淡地說:「能不能贏,要玩過再說。」
「很好。」易連山拍了拍手,「開局吧。」
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水平最高的一局麻將,而且以後也不會再見到如此高水平的對局。以我有限的麻將素養,想看懂這場牌局並不容易,因為他們打的每一張牌都在我的理解範疇之外。那些常規的麻將套路,什麼「對手換打五,四六不敢賭」、「九後又打八,四七不敢發」,在這裡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他們一邊在摸對方的底,一邊在想辦法隱藏自己,誰的牌型一旦率先暴露,那就成了透明的羔羊。這簡直就是一座微觀級的「黑暗森林」。
為了限制黃泰一方相互喂牌,這場牌局做了一個規則上的調整:只能碰,不能吃。但即使這樣,么雞處於的劣勢也是顯而易見的。
幸運女神仿佛也喜歡見風使舵,完全拋棄了他,么雞每次抓到的手牌都慘不忍睹,哪哪不挨。
前五局,全是易連山在胡牌。他不愧「雀神」的名號,牌風穩健,老謀深算,並不追求多番,而是胡了幾把平和,意在開局出馬,穩紮穩打。而且跟韓龍有一點最大的不同,他不貪功,不會把所有的籌碼都贏在自己手裡——從第五局開始,黃泰和他的另一個馬仔相繼胡牌。
從東風局打到南風局,風水轉了一圈,可么雞一把都沒有胡。我不知道他在用什麼戰術,可我明白,用對付韓龍的那一套來對付易連山是行不通的。他無法測試對方的牌路,也無法估算對方的牌型,易連山在他面前就如一道屏障,一道大山一般的不透明屏障。
兩百萬的籌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輸了進去。我現在一點也不心疼這些錢了,我心疼自己的眼!哪怕是睡大街,我也不願意被奪去一隻眼睛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么雞這時候的手氣還出奇的爛,把把抓一手爛牌,別說贏了,連聽牌都是妄想。易連山仿佛看透了一切,他打出了一張么雞,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候,運氣這種東西也會做選擇的,它們總會拋棄弱者,與強者為伍。別忘了,麻將是人發明的遊戲——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么雞沒有說話,依舊打著自己的牌。但我從他搖搖欲墜的牌型上分明讀出了四個字:潰不成軍。
囂張的笑容又出現在了黃泰那張滿布橫肉的臉上,他斜瞥著我,咧開嘴笑道:「好歹也朋友一場,一會兒需要我給你準備麻藥嗎?」
我沒有說話,雙手緊緊貼在胸前,在心裡祈禱著:「上牌啊!上牌啊!幸運之神,求你眷顧我們一次吧!」
也許是我的祈禱起了作用,下一把么雞的手牌有了起色,又連續進了幾張,竟然聽牌了!「三、四、五、六、七、八萬」、「四、五、六筒」,外加三張「二條」,單吊北風!
牌堆里已經有人打了一張北風,很大機率上,沒人拿它做將。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胸膛深處吶喊著:「能贏!能贏!這把能贏!」
果不其然,黃泰打出了一張北風。在那一瞬間,我幾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但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么雞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並未推倒面前的麻將,而是又摸了一張新牌!
我懵了。緊接著一個念頭衝進了我的腦海:這小子被打傻了!
7
我用眼睛死死盯著么雞的側臉,無聲地在質問他:為什麼不胡牌?
么雞用餘光瞟了我一眼,沒有任何表示。這時牌局已經進入中段,為了謹慎起見,大家都在打熟張,他的上家又打出了一張北風。
這是場上的最後一張北風了!
可么雞依然沒有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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