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9 厘米的高跟鞋,大擺尾的長裙。
我提著裙擺前面,後面被人一踩,我就像餃子一樣,咕嚕咕嚕滾下去。
身體的疼痛比驚呼聲更真實。
所有人一擁而上。
我掙扎著想站起,才發現右腳腳踝根本無法動彈。
我是舞者,很清楚「腳崴到了」和「傷到骨頭」有什麼區別,心裡一片哇涼。
「快,送我去醫院!」
7
這是我人生的至暗時刻。
一天時間,我失去了愛人,也失去了事業。
腳踝粉碎性骨折。
醫生說需要做手術打鋼板,而且,以後怕是沒法跳舞了。
病房裡,藝術團好幾個舞者轉過身偷偷抹眼淚。
溫文明很自責,半跪在床邊,一再表示會照顧我一輩子。鄔姍姍站在病房門口,一直哭,時不時看溫文明一眼,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兒。
我沒理他們。
我後媽首先坐不住,她心疼女兒:
「又不是你妹把你推下去的!你擺什麼臭臉?!你只是失去一條腿,你妹失去的卻是愛情!」
我心如死灰,不光對溫文明,也對這一家子。
我平靜地看著後媽:
「溫文明給她,我把她的腿打斷,可以嗎?」
8
從那天起,我和後媽的關係,再也不需要演戲。
我們唯一的交集是——
她托我爸告訴我,她把我從小到大的東西全部收拾打包好,叫我搬走。我那個房間,她要騰出來做其他用。
我點頭,把我家鑰匙遞給我爸,請他幫我把東西搬過去,免得占他們家地兒。
溫文明三天兩頭來看我,我不理他,叫他走,他就沉默著給我削水果,倒開水,說什麼「等我好了就去辦結婚證,會照顧我一輩子」。
鄔姍姍倒是每天來,每天哭訴,說她「知錯了,請我原諒她」。我同樣叫她走,她又是下跪,又是號啕大哭,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委屈。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溫文明撞見過好幾次她下跪。
他看她時,一如那日的心疼表情,看我時,欲言又止,就差叫我對鄔姍姍好點。
這兩人,從最初的一前一後離開,離開時間間隔不到 10 分鐘,到後來乾脆一起來一起走,連掩飾都懶得掩飾。
病友們對溫文明的評價,也從最初的「你男友其實不錯,你和他吵架了嗎?」,到後來「你妹兒男友挺好的,對你這個姐都這麼體貼!」
我能說什麼?
說我用一條腿的代價,成全了這對狗男女嗎?
我第 N 次趕人:「麻煩你們倆都給我滾!有這個時間跑來演戲,不如約約會,滾滾床單,上次不是沒滾完嗎?」
鄔姍姍:「姐,你別這樣!我和溫哥哥只是普通朋友,我們什麼都沒做!要是姐介意,我們以後不來往就是……」
我翻白眼:「打住吧你!往後餘生,麻煩你們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鄔姍姍又開始哭,溫文明拉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9
我爸把打包好的物件放在我家客廳。
整整四個編織袋,上到衣服書籍相框,簡單護膚品,下到拖鞋牙膏充電線,雜亂無章地全部丟在編織袋裡。
我杵著拐杖,把有用的東西撿出來,再給舊衣和舊書回收站打電話,請他們來收。
我和那個家的聯繫,
在我爸和我媽離婚後的第 22 個年頭……
在他們的相框里,合影中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剪掉後……
斷了。
我給我爸轉了一筆錢,感謝他養育之恩。
10
文化藝術館給我換了文職的工作。
不辛苦,很清閒。
我每天把工作做完後,就杵著拐杖,去看從前的夥伴們跳舞。
天知道,對我而言,跳舞是我的命,是比溫文明更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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