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籠中囚雀,只要他來,我都無限順從

2022-01-09     緣分     30024

可他一次也沒有忘記我的名字:袁意。

我再也忍不住,滑跪在地上,痛哭出聲。

十年來,「南譚」兩個字伴著怨恨刻入我的骨血;而「袁意」,也在那片黑暗之中一直存活於他的唇齒之間。

原來這段難堪的歲月里,我每一聲呼喊,他都應了。

17.

南譚這個階段抑鬱症狀減輕,生活逐漸回歸正常。

快入冬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起來,再過幾天就穿不了裙子了,所以我開始著手籌備婚禮。

為了讓準新郎好好休息,只好由我來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從婚紗到場地,從喜帖樣式到伴手禮,甚至連蜜月都早早地安排好了,在法國巴黎。

南譚偶爾也會蹭過來,從後面一邊緊箍住我的腰,一邊把下巴放在我頸窩,輕輕吐氣道:「意意,你總不讓我插手,不會是在瞞著我做什麼吧?」

我偏頭看過去,就被他捉住,淺淺地啄一口。

「我的意意,」他聲音磋磨,眼神繾綣,那雙點漆的眸子仿佛是最勾人的毒藥,薄唇總是失著血色,嘆氣般強調道,「不可以騙我的。」

到這時,我就垂著眼皮尋過去,去討他的吻。

哥哥,我只騙你這一次,就這一次。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還以為一切都會像我所預想的那樣順利。

直到我假裝出去買菜,其實是剛和南越溝通好巴黎那邊的醫生後,拎著一袋蔬菜回家的時候,我自顧自地喊累,念叨著早點去巴黎,而且到那邊一定不做飯云云。

他沒有應聲。

我抬頭,看見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是我出門前藏在花瓶里的,巴黎那位醫生的資料。

我的聲音一瞬間梗在了喉嚨里,思緒戛然而止,

午後的陽光很好,透過落地窗灑進來,連人帶家具都鍍上一層金邊,卻又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啊,」南譚沒再聽到我接下來的話,便抬起頭來,甚至心情愉悅地挑了下眉,「好呀,去巴黎吧。」

我是他籠中囚雀,只要他來,我都無限順從

我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我,還帶了淡淡的笑意。

沒有受到刺激,沒有情緒激動,安安靜靜地,好像他什麼也沒看到,只是在期待在巴黎的蜜月之旅。

我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握在把手上的手緊了又緊。

南譚放下那沓報告,習慣性地推上眼鏡,並不刺眼的反光卻晃得我差點濕了眼眶,只能低頭掩飾。

「意意,」他走過來,還是那件常穿著的針織衫,踩著拖鞋走過來,「別難過。」

我被他摟進懷裡,額頭相貼,對方眼底沒有被隱瞞後的惱怒委屈,只有無盡的溫柔和愛意,讓人忍不住落淚的愛意。

「不哭了,」他站直身體,小心翼翼地拭去我的淚水,「沒關係的,意意,那些東西本來也是我給你看的,我都知道,那這就不算沒告訴我。」

我曾經想過,南越都查不出來的他那些經歷,是怎麼被我輕而易舉地拿到手的呢?

是了,謎底顯而易見,我只是自欺欺人,當然是當初把它們藏起來的、事件的主人公願意鬆手,所以它們才到了我的面前。

他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在我面前攤開來看。

一陣風來,從未關好的門縫裡擠進來,鑽上我的脊背,我仰頭,輕聲喚他:「哥哥……」

「嗯。」南譚應我,又笑起來,「沒關係的,意意,我總會聽你的。」

「我生病了。」

「我治。」

「我會好的。」

要怎麼才能說出這些話來呢?仿佛他只是感冒了,答應我去打點滴。姐姐怎麼勸說也不進醫院的南譚,終究受了我的逼迫。

我實在是個心狠手辣的瘋子,明知他那麼多年的痛苦掙扎,卻還要逼他走進噩夢般的歲月里。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錯,被綁架不是他的錯,被虐待不是他的錯,他沒錯。

但我不能看著他下半輩子也被惡劣又難挨的情緒折磨,繼續做這場苦難的主人公。

我控制不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南譚便手忙腳亂地哄,「你很好,意意,你是想救我。」

「哥哥,我愛你,」我撲進他懷裡不住地點頭強調,帶著濃重的鼻音重複道,「我愛你,你很好的。我只是……哥哥,哥哥……我只是……還想讓你能真的開心……」

「我知道。」南譚揉揉我的腦袋,溫聲道:「我懂,我明白的。」

18.

「真的等你回來才發請柬嗎?」我趴在南譚肩頭耍賴,故意不讓他好好收拾。

他沒辦法,只能一手摟我,一手拿手機和助理確認行程。

「哥哥!」我恃寵而驕,奪過手機,「你不許總跟這個人說話!」

南譚氣笑了,「顧意,這是個孩子都有倆了的四十歲男人。」

我冷哼一聲,蠻橫盡顯。

「好意意,」南譚親親我的額頭,「還在因為我不帶你去巴黎生氣?」

「沒有,」我義正詞嚴,「是因為你早上沒有給我早安吻。」

南譚便認真地輕輕落下一個吻。

「很快的,意意,第一階段只需要三個月我就回來了,」他的吻落在我眉尖、臉頰、唇角,哄孩子似的,「我不像你再看見我發病的樣子了。」

我嘆一口氣,終是點點頭。

南譚是在某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踏上行程的,說什麼也不要我去機場送他,便只好在家門口分別。

我還是那身穿慣了的家居服,他西裝革履,我笑他不像是個病人,像要去收購醫院。

「意意,不可以偷偷跑出家喔,外面壞人很多的。」他俯身,笑著哄騙人。

我也不接話,手下使力,領帶勒得他乾咳幾聲。

「哥哥,不可以忘記打電話喔,我未婚夫也很多的。」

南譚眸子微眯,唇角還勾著笑,卻滿是威脅意味,聲音又輕又緩,「哥哥不會忘的。」

我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推他出門。

19.

已經到了年末,不過才多久,外面就已經飄起了雪花。

南譚出國之後的第二個月,我癱在壁爐旁的搖椅上,抱著手機聽他說話。

「療很順利……」

「可能會提前回去……」

「冬天了記得加衣服……」

昏沉之間,我聽他絮絮叨叨,字裡行間透著想念,於是輕輕哼聲回應。

即將陷入夢鄉之際,我掙扎著開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對面沉默一瞬,溫柔的聲音才慢慢傳過來,「不會超過這個冬天的,意意。」

我夢囈般道:「再早一點吧……哥哥……我想你了哥哥……」

「嗯,我也是。」

20.

母親死了。

那個漂亮又冷漠的母親。

很突然,卻也在意料之中。

她終於死了。

她之前無數次發瘋的時候,總會說,死了就好了;能拉著我一起死,就更好了。

想必此刻,她是很高興的吧。

葬禮上我穿得很漂亮,是很久之前她隨手扔給我的那條裙子的樣式,披著她生前最喜歡的那件衛衣外套,還留有她身上獨有的香氣。

我笑得也很漂亮,來弔唁的鄰居連連說我頗有她當年的神韻。

所有人都想安慰我,但看見我臉上燦爛的笑容之後又訕訕地收起話頭。

我看著那張遺照,是很多年前拍的了,那時她還很漂亮。和現在不同,那時候是很鮮活惹眼的漂亮。

一點也不像個瘋子。

真好,真好啊。

我十一歲之後,就沒再見過這樣的她了。

剩下來的,只有否定、辱罵、毆打、拋棄。

「你怎麼還不去死?!」

「你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可真噁心啊。」

我跪坐在遺像前面,沒忍住,伸手摸了一把相片,冰冰涼涼,和她的人一樣。

也是這段日子,我曾偷偷地來看過她。

不是顧娉婷之前和照片一起寄過來的那個地址,她搬到了這個很普通也很煙火氣的小區。

她最後的日子過得十分平靜,甚至在家裡供了一尊小小的佛像。

這裡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甚至在某人的打點下,鄰里街坊都對她笑臉相待。

不用想也知道,是南譚的手筆。

說起來,南譚看起來也不像個瘋子來著。

我笑著搖搖頭。

「囡囡,」十分好心的阿姨摸摸我的頭,「晚上來阿姨家裡吃飯?」

「不用啦,我約好了的,謝謝阿姨。」我笑得乖巧,唇邊旋出兩個小小的梨渦。

「約了男朋友嗎?」

男朋友?我剛才胡說的,根本沒人約我,哪來的男朋友?

我順著阿姨八卦的手指看過去,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逆著光站在門前,夕陽餘暉勾勒出他溫暖又熟悉的輪廓。

南譚。

應該是剛下飛機就趕了過來,他頭髮微亂,神情疲憊,身上還穿著那身去時的西裝,皺皺巴巴的,只有領帶、那條出門前我親手給他打的黑色領帶還算精緻,規規矩矩地垂下來。

陽光映得他有些不真實。

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我的笑便一寸一寸地僵住。

他擁住我,在我耳邊低聲哄道:「乖乖,是我來晚了。」

為這場葬禮,也為我十年來悲慘又掙扎的人生。

我想告訴他,我其實早就原諒他了。

張嘴才發現已經沒辦法順暢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沒來前還好,他來了,我才開始從心底捲起陣陣酸澀、無助和彷徨感。

耳邊開始聽不真切,只感覺到籠上一片陰影,是南譚把我外套上的帽子拉了上來,擋住我大半張臉。

幾乎同時,我的眼淚就滾落下來,砸在我面前的地板上,砸在我手背上。

我的母親也曾熱烈地活過、愛過,溫柔地呵護我、細緻地照顧我。

也曾會為我考了一百分而精心準備一桌我愛吃的菜;也曾會連夜冒大雨跑三公里只為給我買一雙仍然被那些富家子弟看不上的球鞋;也曾會期盼著我,把我視為她唯一的後半生的依靠……

已經聽不清南譚在背後是如何與他們寒暄,我弓起脊背,頭低得不能再低。

我會好好生活,你留下的花和金魚我都會細心照顧。

糖醋排骨我還是學不會,但很幸運地找到了愛的人,而且對我很好,不會像爸爸一樣。

我依然很想你,同這十年來的每一日一樣。

媽媽,再見。

21.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

小年夜是在南家過的,頭一次見到了南老先生,我有些拘謹,南越笑著拉我說話,緩解尷尬。

這頓飯吃得還算融洽和樂。

晚上在外面散步的時候,南譚拉著我,慢慢地走,我們誰也沒說話。

終於還是我沉不住氣了。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我憤憤停下腳步,「難不成我們要一直走,走到明年去?」

南譚竟然真的想了想,然後回復我:「嗯。」

我氣得跺腳,他卻笑了。

「意意,我們一起走到明年去吧。」南譚認真地看著我,神色溫柔,「一直走,走到我們生命的最後一年。」

我是他籠中囚雀,只要他來,我都無限順從

我的氣就消了,卻還是嘴硬,「你就只說嗎!?」

南譚笑,掏出那個我已經偷偷發現的、紅絲絨的小盒子,單膝跪地。

「意意,」他還拉著我的手,眸子明亮,「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我假意哼一聲,卻沒有任何遲疑。

南譚便小心翼翼地給我套上戒指,像對待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我想,我實在太願意和這個人走到此後年年,共度餘生了。

太陽東升西沉,愛意永不黃昏。

22.

婚禮很簡單,我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燕燕做我的伴娘,剩下的,只邀請了南家人和我的兩個勉強能算是朋友的室友。

顧家已經沒落,瘋的瘋,死的死。

當然,就算沒有,我也不會邀請他們。

「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

神父的台詞冗長乏味,我隔著頭紗看他,一如多少次回首,還是那個令人心動的模樣。

忽然覺得很慶幸,「還好你把我撿回去鎖起來了。」我輕聲道。

南譚垂眸,無奈道:「很抱歉,意意,我沒有給我們這段故事一個很好的開頭。」

「但我們有一個很好的結局,」我狡黠地笑,「而且強制愛這種戲碼我其實很喜歡啦。」

他就笑起來,陰鬱盡散、眼睛彎彎,溫柔寵溺。

「南譚,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當然,我願意。」

「袁意,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

「主啊,戒指將代表他們發出的誓言的約束。」神父表情虔誠。

燕燕捧來戒指,南譚動作輕柔地給我戴上。

「那,」他伸出左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聲音誠懇低啞,「這次換你來,囚禁我吧。」

我低頭,也緩慢地把那枚小小的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低低道:「好。」

戒指終於套好,我滿意地輕輕親了一口,這就是我的了。

「哥哥永遠不許離開我。」

「好,」

南譚笑起來,眉眼彎彎,發誓般虔誠,「我做你的金絲雀,至死都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