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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陳月樺剛提出想去小兒子家住段時間，照顧小兒媳小蕾坐月子時，許眉的臉立馬就黑了，直接把筷子摔到桌上。

屋內的空氣瞬間凝滯，連同狗狗都感覺到氣氛異常，乖乖地趴在牆角，不敢亂動。

「媽，下周培訓班就要開班了，你人不在，誰來做飯搞衛生？」

陳月樺抬頭瞄了許眉一眼，唯唯諾諾地說:「要不，你請個人干兩個月活，我……」

她的話還沒講完，就讓許眉厲聲打斷了，「這臨時臨忙的，我去哪請人？況且請人不用錢嗎？小蕾不是有她媽照顧著嘛，哪用得著你去湊熱鬧？」

「小蕾她媽腰肌勞損，身體不太舒服……最重要的是兒媳婦生娃，我這當婆婆的不管不顧，全推給親家母也不合適啊。」

許眉冷嗤了一聲，「我算是聽明白了，合著是你自己想去抱孫子……想去就去吧，誰也不會攔你，以後乾脆留在那邊，不用回來了。」

許眉話音剛落，趙紳立馬皺著眉頭，不悅地質問道:「許眉，你對我媽這是什麼態度？還有沒有點為人兒媳的樣子了？」

「你問我對你媽是什麼態度，怪我沒有做兒媳的樣子，那你媽又是怎麼對我的？明知道培訓班需要她，還非要跑去照顧小兒媳……自從小蕾懷孕後，你媽有什麼好吃好喝的，都想著她，眼裡哪還有我這個大兒媳的存在？」

趙紳用一副你簡直不可理喻的神情看著許眉，「你講的這是什麼胡話？弟弟弟妹逢年過節才回來一趟，加上弟妹又懷孕了，我媽多關心一點怎麼了？平時家裡和培訓班的衛生全是我媽做的，飯也是我媽煮，任勞任怨地幫你，你還想怎樣？」

「什麼叫幫我？」許眉猛地站了起來，瞪直了眼睛，緊緊地盯著趙紳，「合著這個家是我一個人的，你們都沒份的？這房子就我一個人住，你們不用住？」

「既然是一家人，你說話就客氣……」

眼看著許眉和趙紳的火氣都越來越大，陳月樺連忙扯了扯兒子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然後，她帶著謙卑討好的笑容看向許眉，「小眉，這個家主要靠你在撐著，媽也知道欠了你很多……但小蕾那邊情況特殊，我就去兩個月，等照顧完她月子，馬上回來……」

「你想去我不攔著，也用不著跟我商量。」許眉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就轉身回了房。

趙紳看到母親難受得紅了眼眶，憤憤地說:「媽，你想去就去吧，不用理許眉……她現在的氣焰是越來越囂張了，以為全世界都要順著她的意，簡直忘了自己是誰了。」

陳月樺望著主臥的門，嘆了一口氣，「唉，你別這樣講話，終究是我們趙家虧欠了她……要是沒有她，你爸也不能多活幾年，這份恩情不能忘啊。」

「媽，她嫁進門，我們便是一家人，出錢給爸治病本就應該的……你天天把恩情掛在嘴邊，反而縱壞了她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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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點聲。」陳月樺看著桌上還沒怎麼動的飯菜，用筷子把每碟菜都劃分開，「小眉還沒吃飽，等會你把飯菜熱好端進房間，再說幾句好話哄哄她。」

「媽，她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記著她吃沒吃飽……你再多的好意，人家也不會領。」

陳月樺語重心長地說:「小眉嫁進我們趙家，付出那麼多，又沒享過一天福，心裡有委屈是正常的。我這當媽的，苦點累點沒啥，就盼你們兄弟倆能過得開心幸福……你弟現在有小孩了，你和小眉也得加把勁，趕緊要一個孩子。有了小孩，一切都安穩了。」

趙紳低頭默默地吃飯，過了好一會才悶聲應到，「知道了。」

2

六年前，許眉曾懷過一個孩子。

那時，趙紳和許眉剛剛舉辦完婚禮，就測出懷孕的好消息。

雙喜臨門，讓一家人都非常的興奮高興。

他們天天興高采烈地討論想著孩子是男是女，叫什麼名字，怎麼養育……

估計是他們的生活太過於美好了，老天爺看不順眼，讓趙紳他爸得了尿毒症。

重病來臨，使整個家庭遭遇巨大的打擊。

家裡本不富裕，又剛供小兒子趙君讀完大學，幫趙紳出完彩禮，存款不足兩萬塊。

趙君在實習期，收入僅夠維持自己的生活。

趙紳雖出來工作四五年，每個月有八九千的工資，可除開基礎開支和養車供車外，能存下的錢並不多。

他和許眉的婚房，還是許眉爸媽出錢買的，屬於她的婚前財產。

趙紳出錢裝修，加上拍婚紗照和籌備婚禮，積蓄清空為零，信用卡還欠了好幾萬。

查出父親患病後，他們一家人找該借的親戚都借了一輪，相對換腎幾十萬的手術費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他們賣房賣車都想挽留父親的生命。

只是，趙紳家的房子是農村自建房，不值什麼錢，想賣也沒有買。

當時，唯一的希望全放在許眉名下的那套房上。

可許眉不太願意，那是她一點一滴，傾注了所有心血才裝修好的房子。最重要的把房賣了，不知道還要等上多少年才能再買。

她不想孩子出生在老家的舊房裡，也不想租房生活。

她爸媽更是堅決反對，寧可讓許眉打掉孩子離婚，也不允許她賣房。

趙紳不停地給她做思想工作，軟硬兼施，又哭又求。

就在她糾結猶豫之際，陳月樺直接跪下求許眉救趙父一命，發誓將來會做牛做馬報答她。

最終，許眉不顧父母的反對，偷偷把房子賣了，用賣房得來的27萬給趙父做手術。

趙父非常幸運地手術成功了。

但是許眉卻被父母指責，並且因為工作和心理雙重壓力過大，趙家那段時間又忙著照顧病人，而疏於對她的關心，導致胎兒在六個月的時候停止了心跳，胎死腹中。

3

許眉原本是一個熱情陽光，愛笑愛鬧的女人。

失去孩子後，她天天以淚洗臉，整個人的性情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她動不動就生氣發火，感覺全世界都對不起她，而趙紳更是罪魁禍首。

那兩年，趙紳挨了她不少的罵和指責。

他還不能還嘴，一還嘴，她就哭著要死要活，怨他害自己沒了房子也沒了孩子……

趙紳覺得她簡直是無理取鬧，孩子是在她肚子裡沒的，真要怪不是怪她身體不行，護不住孩子才對嗎？

況且他作為孩子的父親，孩子沒了，自己就不痛苦難過嗎？

可再痛苦難過又怎麼樣？孩子沒了就是沒了，天天流淚哭喊也無法讓孩子再生。

如同他的父親，手術成功後，只是多活了三年就撒手人寰。

那時的趙家，陷入絕望的情緒里，每個人都愁眉苦臉，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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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紳多次被許眉鬧到覺得日子過不下去，想要離婚。

但最後都被陳月樺給勸住了，說許眉對趙家有恩，說她是個好女人，說他離了再也難找到合適的老婆……

他思來想去，只得把離婚兩個字強力壓下。

兩人表面上還是夫妻，可趙紳心裡對許眉的感情越來越淡了。

前年中，趙紳升職加薪，想法湊了筆錢，給了首付，買了套二手房。

許眉則開了個少托班，二十來個學生，每月收入不錯，比普通上班族要高。

陳月樺和兩人同住，負責買菜做飯洗衣搞衛生。

而趙紳的弟弟也在前年底買房娶妻，建立起自己的小家庭。

大家都為了賺錢為了生活而勞碌忙活，雖辛苦疲累，但也有了生機和盼頭。

少托班運作穩定後，許眉開始備孕要小孩，她已經33歲了，算得上高齡產婦，再不趕緊生，估計這輩子都難以當媽了。

只是她備孕了半年，肚子絲毫不見動靜。

而另一邊的小蕾卻傳來好消息，有喜了。

4

自從得知小蕾懷孕後後，許眉的心情又開始陰晴不定，經常鬧情緒甩臉色發脾氣。

特別每次陳月樺給小蕾打電話，噓寒問暖，以及寄特產時，許眉的臉能黑上一整天。

她對陳月樺說話的口吻充滿了諷刺和埋怨，認為她偏心，認為她嫌自己未能懷孕……

初初陳月樺不停地解釋，言明自己不會偏心，對兩個兒媳一碗水端平。

可許眉聽不進去，還經常藉此找由頭與趙紳吵架，對她冷諷熱嘲。

陳月樺怕兩人的感情再次破裂，唯有偷偷摸摸地聯繫小蕾，也不敢再寄東西過去。

她叮囑小兒子多多關心老婆，好好孝順住在隔壁小區的岳父岳母。

畢竟她這個親媽離得遠，有心無力，照顧不到，他們小兩口有事都得倚靠岳父岳母照應。

許眉怕陳月樺會過去伺候小蕾坐月子幫她帶孩子，就時常敲打暗示陳月樺，說自己對趙家有恩，少托班也離不開她。

而小蕾是大城市的姑娘，以後也不會回到老家生活，陳月樺將來養老要靠許眉夫妻倆，她必須要懂得識時務……

陳月樺聽懂許眉的意思，讓她放心，表明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原本她沒打算伺候小蕾坐月子。

因為她心裡覺得虧欠了許眉，也認為小兒子一家經濟條件好，又有岳父岳母支撐，日子過得不錯。

她想著要多幫襯幫襯大兒子一家，協助許眉把少托班搞好。

5

可早幾天，小蕾打來電話，說她媽腰肌勞損，身體不舒服，想她去照顧兩三個月。

陳月樺心裡願意去的，可又怕許眉生氣怪罪，不敢立馬答應。

小蕾猜出她的顧慮，直接說了一番話:「媽，我知道你是擔心嫂子會有意見，只是她是你的兒媳，我也是你的兒媳。從我懷孕到現在，都是我親爸親媽在伺候照顧著，你就來看過一次，還因為嫂子催促，沒住兩天就回去了……左鄰右里都笑我不受婆家待見，才會懷孕了，婆婆也不來照看。」

陳月樺一聽，連忙慌亂地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小蕾……真不是這樣的。媽心裡天天惦記著你，早晚都在向菩薩祈禱，保佑你和寶寶健健康康的……」

「媽，你講這些虛的沒意思，我和寶寶現在都需要你。我也不求你能把寶寶帶大，但至少在我臨產前一個月和坐月子期間，你作為婆婆和奶奶要在跟前吧？」

陳月樺聽出她語氣里的不滿，心更加慌了，「嗯嗯，我把家裡的事交代一下，就去找你們。」

「是這樣最好啦……媽，我等你來哈。」小蕾得到滿意的答案，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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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倆又隨意地聊了幾句。

掛電話前，小蕾半開玩笑半威脅地說了句:「媽，要是我生孩子和坐月子時你不在……那我就讓寶寶跟我姓了。」

在陳月樺的觀念里，孩子肯定是要隨父姓的，要是隨了母姓，那還是自家子孫嗎？這可萬萬不行。

別的不說，單單為了孫兒的姓，她都要去照顧小蕾，否則，她百年之後，怎麼有顏面見列祖列宗。

只是，她已經做足了心裡準備，在見到許眉因這事生氣時，心裡還是無比難受和愧疚。

她恨不得自己能分身成兩人，一個兒媳家放一個，即使做牛做馬，任勞任怨，都比現在心裡受煎熬要好。

夜裡，陳月樺躺床上，時不時能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說話聲，估計趙紳和許眉又在吵架。

她的心揪得緊緊的，無法安然入睡。

許久，隔壁屋安靜下來了，她依然輾轉難眠，直至天色泛白。

最終，她還是決定先去照顧小蕾坐月子。

女人生孩子是人生中的大事，月子沒坐好，更會給身體留下隱患。

她若是在小蕾懷孕生娃時缺席了，只怕小蕾會怨恨自己一輩子。

至於許眉那邊，來日方長，以後自己加倍付出，終有讓她心裡舒坦的一天。

唉，這個時代，真的是婆婆難為，稍有不慎，就左右不是人了。

6

陳月樺動身去趙君家前，花了一天時間，包了幾百個許眉愛吃的瘦肉玉米餃和冬菇雞肉餃，一盒盒裝好，放冰箱裡冷藏起來。

她還把家裡來了一個大清潔，該弄得該收拾的通通給整理好。

至於少托班缺人搞衛生和做飯，她親自打電話給自己的堂妹，拜託她過去幫兩個月的忙。

許眉對於陳月樺所做之事，皆不為所動，態度非常的冷淡。

陳月樺不主動跟她說話，她就沉默不語，連媽也不會叫一聲。

趙紳也為著她的行為，對她諸多意見，整個家庭氛圍非常的糟糕。

陳月樺去趙君家那天，她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餐，然後敲門叫許眉起床。

敲了許久的門，臥室里才傳來許眉不耐煩的聲音，「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吃完去坐車，別來煩我。」

陳月樺看著緊閉的房門，長長地嘆著氣。

趙紳要上班沒空開車送她，趙君省外出差也沒空來接她，她唯有自己帶著行李和特產叫了順風車過去。

陳月樺到了趙君家裡，看到小蕾那圓滾滾的肚子，欣喜異常，也顧不得舟車勞頓，立馬就進了廚房洗菜做飯。

只是，陳月樺花了一個多小時做出來的飯菜，小蕾卻沒吃幾口，就說飽了。

她以為是自己習慣了做飯清淡，而小蕾口味偏甜，才導致她不愛吃。

接下來幾天天，她做的所有菜，都放了糖來調味。

可小蕾依然吃得不多。

陳月樺看得著急，苦口婆心勸她多吃點，才能補充營養。

「媽，你做的這些菜，都是嫂子愛吃的吧？」

陳月樺想也沒想，搖頭道:「不是啊，我想著這些菜營養豐富，適合孕婦吃，才給你做的……你不喜歡嗎？」

「媽，我不吃魚和雞肉，你不知道嗎？」

「對不起，對不起，媽忘了你不愛吃這兩樣菜……這樣吧，以後你想吃什麼，就告訴媽，我再給你去做。」

飯菜這事解決了，可小蕾又覺得陳月樺在家裡做飯洗衣搞衛生時的動靜太大，吵到她休息。

陳月樺做什麼事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聲響。

小蕾對陳月樺的態度其實是畢竟客氣的，她不會像許眉一般沖她擺臉色，但言行舉止卻帶著疏遠。

7

小蕾痛了一夜，最後選擇剖腹產，生下白胖可愛的小王子。

陳月樺對盼望已久的小孫子真的是愛不釋手，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抱著摟著。

只是小蕾的母親卻冒了出來，整天搶著抱孩子。

她眼巴巴地看著孫子，說:「親家母，你腰痛，少抱孩子，讓我來吧……」

「不用不用，抱著小寶，我身體再痛都能忍……你有空的話幫忙把小寶的衣服給洗了。」

小蕾也吩咐陳月樺洗衣做飯搞衛生，不想讓她抱孩子。

她心裡不舒服，提出意見，可都被駁回，說她動作粗魯勁又大，會不小心弄傷孩子。

就連她想伸手摸摸乖孫的小臉，也被怪罪，認為她的手太粗糙，對寶寶的皮膚不好。

陳月樺瞧著兒子兒媳還有親家熱熱鬧鬧地圍著孩子轉，討論關於孩子的一切事宜，而自己插不進話。

仿佛他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自己是雇來的保姆。

幫大兒媳做生意，照顧小兒媳坐月子，最後婆婆卻兩邊沒落好

偏偏她所有的失落和難過，在趙君看來，她是閒著無聊想太多了。

唉，她哪有一刻閒著，三餐做飯不僅要多做親家公親家母的飯，有時小蕾的親戚朋友過來探望，留下來吃飯，也是她一人在廚房忙活。

她還要做月子餐，小蕾常常嫌不好吃，讓她重做。

或者她辛辛苦苦做好了飯，小蕾突然說要吃雲吞、糖水、手工面等，她又得立馬去做。

除了做飯，她還要搞衛生，晾衣服收衣服。

寶寶的衣物被子需要手洗，奶瓶奶嘴需要消毒，這些瑣碎事全是她來做。

她整天勞累，卻連抱抱孫子的權利都沒有，因為小蕾對她沒有一句感激，只有挑剔和不滿。

而堂妹偷偷給陳月樺打來電話，說許眉到處向人哭訴她這個婆婆偏心弟媳，嫌棄她沒有孩子……

陳月樺覺得自己明明對兩個兒媳都盡心盡力，卻落得里外不是人的地步，怎麼想都怎麼心酸和苦澀。

有一天早上，陳月樺去菜市場的路上，因為精神恍惚，差點讓車子給撞到。

車主惡狠狠地罵她不長眼，老了就該好好在家呆著，別到處亂晃影響他人……

陳月樺低著頭縮到牆邊不敢哼聲。

她眼眶濕了，心想，若是不小心被車撞了，撞死還好，若是半身癱瘓……那才真的麻煩，兩個兒子兒媳都不知能指望得上哪個來照顧？

過了一會，她緩過神來，擦掉眼角的淚，加快腳步往菜市場走去。

她要快點買好菜，回去做飯，大家都還等著吃飯呢……（原標題：《婆婆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