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一個女人,在第六次見面時,我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求了婚

2021-11-17

【本文節選自網文《早知婚後,不如結婚前分手》,作者:深夜情感研究所 等,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1

一個眉目恬淡的女子坐在畫面中央,身穿鴨蛋青色斜襟小衫,面前一架古箏,背後一窗翠竹。

她左手按弦,右手輕撫,頭微微傾斜,肩頸的線條流暢舒展,單看她沉醉於自己音樂中的姿態,觀者仿佛也聽到了縷縷佳音。

這幅畫的妙處還在於配色,衣衫的青色和竹子的翠色都帶著幾分水氣,氤氤氳氳,和暗綠的背景融合在一起,使那女子仿佛端坐在青碧的雲霧之中一般。

姜鶴凝視著面前的畫,心中已打好了一篇畫評的腹稿。

他瞥見了畫面右下角的簽名:程雅聞。

「老鶴喜歡這幅畫?」畫廊老闆馬驍駿踱了過來。

馬驍駿與姜鶴是大學同學,相交多年,可以說是眼看著彼此從十八九歲的少年變成了年過不惑的大叔。

兩人都是學畫出身,但馬驍駿自覺繪畫天賦不算出眾,早早就轉行成了畫家經紀人,如今也算干出了名堂,有了自己的畫廊,擅長挖掘新人,以眼光獨到著稱。

姜鶴則是個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他家境優渥,沒有任何生存壓力,畢業之後就在世界各地遊歷,不斷創作,兼作藝術評論。

因為始終忠實於自己的品味,漸漸累積起了大批擁躉,繪畫水平和鑑賞水平在業內都受到充分認可。

也正是因為姜鶴的浪漫主義和殷實家境,他身邊從來不乏鶯鶯燕燕,不過自從與初戀婚姻破裂後,他似乎就對感情之事心灰意冷了,再沒有好好談過戀愛。

聽到馬驍駿問話,他回應道:「嗯,技法還需要磨練,不過難得的是有氣韻。老馬,這個程雅聞,是什麼來頭啊?」

「是我們畫廊新簽的畫家。挺靈的一小姑娘,大學剛畢業,學的是歷史,這幾年發表了不少插畫作品。

「她畫畫是野路子,沒正經學過,不過很有想法。正好,我今天約了她過來談談接下來幾年的規劃,要不一起見個面?」

馬老闆知道自己這位老友嘴刁得很,難得這幅小畫對了他的胃口,便想藉機讓程雅聞和他認識一下。

「行啊。」姜鶴應了,隨馬驍駿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2

兩人剛落座,就聽到有人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門打開的時候,窗外遮住太陽的雲彩正好飄走,陽光灑進來,映得門口的女孩肌膚瑩白,像玉的質地。

姜鶴覺得眼前一亮。

卻聽馬驍駿說:「小程,來來,認識一下,這位是姜先生,是非常有影響力的藝術家,也是藝評人,你有機會要多向他請教。」

程雅聞那天穿了一件藍印花布的寬袍,七分袖,下擺遮到小腿肚,也不掐腰。身材曲線全掩在袍子裡,只露出細細的手腕和腳踝。

姜鶴想:如果我用手攏成一個環,她的腕那麼細,應該會在自己指間晃蕩吧。

這麼一想,竟出了神。

「姜老師,您好,我叫程雅聞。」她那同樣瘦而白的手,大大方方地伸到了姜鶴面前。

「你好。」姜鶴驚覺自己失態,連忙也伸出手去,草草握了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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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推讓了一番,各自坐下了。

姜鶴此時才看清程雅聞的長相:小圓臉,五官都偏淡,不過搭配在一起頗為和諧。出奇的是那雙眼睛,瞳仁大而黑,像兩汪深潭,似乎一覽無餘,又似乎充滿故事。

她那天的髮型也有意思:額前打著薄薄的齊劉海,一條麻花辮從腦後垂到胸前,辮梢用紅絨線束著。姜鶴笑道:「小程,你梳這個髮型,換身衣服就可以去跳白毛女了。」

他原本以為,這句笑話,程雅聞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恐怕聽不懂,正準備來解釋,卻聽她說:「是呢,扮李鐵梅也行吧,就是太短了。」

「你知道樣板戲?」姜鶴有些驚訝。

「知道啊,還挺熟呢。」程雅聞微笑著答道,「我爸爸是研究中國戲劇的,他一向很推崇樣板戲的藝術水準。受他感染,我也很喜歡戲曲,特別是京劇。那些名家的聲腔,哎喲喲,真是繞樑三日。」

「哦?」姜鶴頓時來了興趣,「現在喜歡戲曲的年輕人可不多了,你喜歡聽哪一派的戲啊?」

程雅聞也興高采烈起來,「我最喜歡程派,《鎖麟囊》真是好,冷門一點的,《珠簾寨》我也特別喜歡……」

結果,馬老闆那天幾乎一句嘴也沒插上,就這麼傻乎乎地聽這兩個人聊了一下午京劇。

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只好以畫廊要閉館為藉口,半推半送地把兩人請了出去。

不過回頭想想,他又覺得挺高興:程雅聞這丫頭運氣不錯,有老鶴捧場,她的畫一定賣得出去!

3

馬老闆怎麼也想不到,兩個月後他再次見到姜鶴的時候,對方的第一句話會是:「我要結婚了。」

不容他答話,一份請柬已遞了過來。

請柬上是一幅速寫,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托腮對望。男的一看就是姜鶴,至於女的……

「是雅聞,」姜鶴笑容滿面地說,「雅聞畫的。」

「雅聞……哪個雅聞?」馬老闆遲疑地問。

「還能是誰?當然是程雅聞,你老馬慧眼識珠的程雅聞!說起來,真要多謝你這個大媒人,不然我這光棍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呢!」姜鶴拍了拍馬老闆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馬老闆想起,上次看到姜鶴這麼高興,還是好些年前,他買到那塊瓷片的時候。

姜鶴年輕時買過一堆宋代的碎瓷片,找專家修補過後,竟也大致拼出了一個瓷瓶,只在口沿處比較明顯地缺了一塊。

他本來也沒想著能補上這個缺口,誰知一次偶然在古董鋪里看見一塊瓷片,越看越覺得和自家瓶子的缺損處形狀相似。買回來一拼,果真嚴絲合縫。

他高興極了,特意叫了幾個朋友到家裡來喝酒慶祝,馬老闆也在場,那時的姜鶴也像今天一樣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他今天的笑容比那時更多了一層心滿意足,是那種此生別無所求的心滿意足。

婚禮上,馬老闆見到了笑得和姜鶴一樣心滿意足的程雅聞。

她穿著剪裁流暢的白色連衣裙,除了腰間墨綠色的絲絨綁帶之外別無裝飾。姜鶴站在她身旁,一身淺卡其色的西裝。兩人雖然一看就有年齡差距,但有了色調和諧的服飾,再加上那同樣燦爛的笑容,照樣顯得頗為般配。

程雅聞老遠就沖馬老闆招手,「馬叔,來,我們合個影!」

照完了相,程雅聞伸手從姜鶴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玩意兒,塞到了馬老闆手中,「馬叔,按老規矩,要送媒人豬頭的。現在不時興這個了,可我也總想意思一下,前幾天看到這個好玩,就買給你了。」

馬老闆攤開手掌一看,維尼熊里的小豬對他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是個毛絨掛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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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猶豫要不要婉拒這份過於低幼的禮物,卻聽程雅聞認真地催促道:「馬叔,快藏好,這個別人都沒有呢!」

「老馬,你就收著吧,多可愛啊。實在不行,拿回去給孩子玩也好。」姜鶴在一旁幫腔。

無奈之下,馬老闆將小豬掛件塞進口袋,說了些百年好合之類的套話,就去席間找位子坐下了。

婚禮辦得別出心裁,省去了程式化的講話,新郎新娘說完誓詞就來了一段戲曲串燒。馬老闆也聽不出名堂,只覺得所有唱段都喜氣洋洋,很是應景。

壓軸的是黃梅戲《夫妻雙雙把家還》,兩個演員都戴著斗笠,是武俠片里不想讓人認出來的俠客戴的那種,邊沿上圍著一圈紗。唱完兩人摘帽謝幕,賓客方知原來是新郎新娘親自上陣,頓時掌聲四起。

宴會結束,馬老闆回到家,摸出口袋裡的小豬,不禁啞然失笑:這些年來,主動來招惹老鶴的美人,不知道有多少,他愣是不動心。到頭來,倒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降得住他。

他原來最討厭卡通玩偶,說是毫無藝術感,現在居然會說這掛件可愛。平常要他上台講個話他都不情願,今天居然願意跟程雅聞一起上台唱戲。這個小丫頭,到底有什麼魔力?

4

馬老闆的疑問,後來在姜鶴的回憶錄里得到了解答。

書里,姜鶴給程雅聞取了個化名,叫作「小愛」。

「我認識小愛,是在朋友的畫廊里……

「那天之後,小愛的倩影開始不時在我腦海中浮現,於是我決定約她出來吃飯。不過我那時也只把她當作一個可心又養眼的談話者,並沒有想要追求她。

「第二次見面,我差點沒有認出小愛。她把頭髮完全放了下來,身穿卡通 T恤、牛仔短褲,腳蹬帆布鞋,耳朵上掛兩個大圓環,頭一動就跟著晃悠。

「她的衣服學生氣十足,披散的長髮和大耳環卻帶著吉卜賽女郎的嫵媚。我沒想到她的頭髮那麼多,還有點卷,厚而不重,就那麼蓋在肩膀上,好像一片茂盛的植被,有精靈躲在裡面。

「那天我們聊得非常投機,原本約的只是一起吃中飯,結果卻連夜宵都是一起吃的。

「我喜歡繪畫和戲劇,她也喜歡;我還愛搞點收藏,她對文物也很有研究;我對歷史感興趣,她大學裡學的就是歷史,說起掌故來頭頭是道,見解深刻。

「總之,聊得越多,我越覺得她像是另一個我。

「第三次見面,小愛又換了風格,頭髮全部梳上去,綁成高馬尾,配連衣裙和高跟鞋。她那條裙子很有意思,無袖的 A 形款式,白灰漸變色,從兩邊肩頭分別垂下一片裁成月牙形的薄紗,在胸前重疊,像是蟬翼收起來的樣子。

「我開玩笑,說你這條裙子有『蟬』意,不是佛教說的那個禪,是俗稱知了的那個蟬。小愛聽了,笑個不停,說這兩片薄紗是她自己加的,而靈感正是來自於知了。

「她還站起來,原地轉圈,說是要獻舞以報知己。她的舞姿不算好,但每個動作都充滿生命力,連肢體不協調的我也受到感染,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跟她一起跳了起來。

「我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姑娘。她那樣生機勃勃,那樣變化多端;她既成熟又天真,能靜能動,還能讓我開懷大笑,卸下所有心防。

「從那時起,我決心要追求小愛。

「不過,那年我已經四十一歲了,小愛才二十四歲。於是,我明確告訴她,我對她有意,但她若無心,我絕不強求。

「小愛沒讓我受罪。她微笑著說,鶴叔,我願意,我本來就覺得你是我的蘇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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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問她什麼是蘇梅。

「她跳過來,抱著我的脖子,在我耳畔輕聲說,就是 SoulMate,靈魂伴侶。

「就這樣,我們相愛了。我們的愛情那樣熾熱,以至於在第六次見面時,我就迫不及待地向小愛求了婚。

「那時我們才認識了七個禮拜,感覺卻像一輩子。

「因為我們各方面的差距,又是閃婚,許多人都不看好我們,但我始終堅信,我們的生命早已水乳交融,只有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沒想到……」

5

馬老闆抬眼看了看桌面上的電子鐘——10:28。

跟程雅聞約的時間是 10:30,談續約的事兒。

他拉開抽屜,把回憶錄塞了進去,心中感慨不已。

6

那十六年間,姜鶴和程雅聞的愛情是圈子裡的傳奇。

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唱衰的聲音很多,什麼老牛吃嫩草啦,父女戀啦,小畫家上位啦,說得一個比一個難聽。

姜鶴怕程雅聞受不了,索性帶著她世界各地跑:這個月在威尼斯划船,下個月去維也納聽歌劇,再下個月到土耳其采蘋果……

馬老闆一直記得,那次在巴黎和他們小聚。那時兩人結婚有三四年了,在巴黎租了個帶露台的公寓,已經住了好幾個月了。聽說馬老闆要來,兩個人興奮得不得了,帶著他四處玩,吃得極好,遊覽的地方也都各具風情。

然而讓馬老闆印象最深的卻是程雅聞的美麗。

因為姜程夫婦長年旅居國外,姜鶴他還在國內見過幾次,程雅聞卻是很久不見了。那次一見,馬老闆腦海中就只有兩個字:驚艷。

那時候的程雅聞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她總是在笑,連最細微的皺眉也沒有。她那深潭般的眸子,仿佛變成了濃縮的星空,光彩流轉,忽閃忽閃得讓人忍不住也跟著她高興。

後來聽人說什麼「五顏六色的黑」,馬老闆眼前頓時浮現出了程雅聞那時的眼眸,那可不就是「五顏六色的黑」嘛?

馬老闆臨走前一天,他倆在露台上擺了桌小酒,為他踐行。

程雅聞喝多了些,兩頰紅紅的惹人憐愛。看見頭頂月亮正圓,她來了興致,抓起一件紅綢睡衣往肩上一披,咿咿呀呀唱起了《貴妃醉酒》。

如霜如雪的月色,紅梅般綻放的女子,「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對上巴黎的皓月當空,馬老闆不懂戲,身臨此情此景,也覺得美不勝收。

他忍不住對身邊的姜鶴說:「你們真會享受,過得簡直是神仙日子,怎麼做到的呀?」

姜鶴沒來得及回答,因為程雅聞腳下踉蹌,咯咯笑著跌到了他懷裡,嘴裡胡亂嚷著:「老——鶴!老——公!老——爸!」

馬老闆有些驚訝,姜鶴則滿臉寵溺,看著懷中蜷著的人兒,聲音溫柔得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我們說好了,不要孩子。我把她當妻子愛,當女兒寵。」

7

只是,大概是因為程雅聞過得太自在,太安逸了,她開始沒有畫畫的慾望了。

按照合約,她應該每個季度交給馬老闆一定數量的畫,可她總是一拖再拖。姜鶴幫她說情,還答應馬老闆,妻子每少交一幅畫,他就幫畫廊的其他簽約畫家寫兩篇畫評。

當時馬老闆詫異得很,因為姜鶴寫畫評向來是隨心所欲,不願受到任何束縛,現在為了程雅聞,居然就這麼破了例。

不過,後來,姜鶴為了程雅聞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多了,馬老闆也就見怪不怪了。

有一回,向來公不離婆秤不離砣的姜鶴和程雅聞,不知因為什麼緣故分隔兩地,姜鶴在北京辦事,程雅聞則去了廈門玩。

馬老闆的畫廊總部在北京,那天他要陪幾個畫家去廈門的分館做活動。姜鶴也不知是從哪裡打聽到了,愣是趕到機場,塞給他一個小包裹,叮囑他務必要當天把這個包裹交給程雅聞。

當時倉促,馬老闆也來不及細問。到了廈門,他匆匆趕到程雅聞所在的賓館嗎,打開包裹一看,裡頭竟然只是一罐細心包好的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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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鶴這麼火燒火燎,就是為了讓我送這個啊!」馬老闆啞然失笑。

「馬叔,對不住對不住。老鶴知道我晚上不喝蜂蜜水睡不著,一聽說我忘帶蜂蜜了,就緊趕慢趕地一定要今天把蜜送過來。」程雅聞害羞地笑了笑,接著說,

「其實我在這邊再買一罐就是了,可老鶴偏說這個百花蜜的味道我吃慣了,怕別的我適應不了,非要託人帶不可。」

「唉,老鶴真是疼你。」馬老闆見她的笑容依舊如少女般嬌憨,心裡有火也不便發作,只好無奈地感嘆了一句。

程雅聞笑得很甜,「可不是,我碰到老鶴,真是掉到蜜罐里了。」

還有一回,一大早,馬老闆就接到了程雅聞的電話。

她帶著哭腔問:「馬叔,老鶴在不在你這兒?他不見了!」

馬驍駿一驚,忙問是什麼情況。程雅聞顛三倒四地說不明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理清頭緒:原來姜鶴昨天下午出門之後,至今還沒有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程雅聞習慣早睡,所以晚上時常也不等姜鶴回來。但第二天早上,姜鶴一定會在她身邊。這種徹夜不歸,連句招呼也不打的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

當時馬老闆還擔心,姜鶴一直毫無保留地寵程雅聞,會不會是忽然受不了,不告而別了。誰知道其實是姜鶴那天晚上急性胃穿孔,進醫院做了手術。他怕程雅聞擔心,竟然想著要一大早就出院回家,還是讓妻子一起床就會看到自己。

但他要求出院的時候才做完手術七八個小時,醫生護士自然不能讓他隨便離開,他這才無奈地給程雅聞打了電話。

可那時程雅聞已經發現丈夫不在,驚慌失措,正在一個接一個地給親友打電話,姜鶴反而打不進去了。

馬老闆和許多朋友都不約而同地覺得,姜鶴不僅是把程雅聞當女兒一樣寵愛,還是希望女兒一丁點兒凡俗都接觸不到、一丁點兒煩惱都不要有、最好永遠不長大的那種父親。

程雅聞也真的好像進了無菌箱——眼看著她也到了四字開頭的年紀,體重長了十幾斤,眼角添了細紋,可眼神倒比二十多歲時還天真了。

8

10:42 了,程雅聞還沒來。

這倒也在馬老闆意料之中。

他瞥了一眼電子鐘上顯示的日期:正好一年了,距離姜鶴出事,正好一年了。

一年前的那個上午,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

先是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起來一聽,對面是程雅聞哽咽的聲音:「老鶴出事了!怎麼辦……」

因為之前的事情,他的第一反應是姜鶴大概又進醫院了,正想安撫幾句,卻聽她說:「警察到家裡來了,說老鶴偽造合同什麼的,把他帶走了……馬叔,我害怕……」

他剛放下手機,辦公室的座機又嘀鈴鈴響了起來。他嚇了一跳,差點沒拿住聽筒,對面是老鶴的聲音,他用自嘲的語氣說:「老馬,沒想到吧,我把自己弄到局子裡去了……」

原來,姜鶴自知這些年和程雅聞過得太瀟灑,花得多賺得少,漸漸有了坐吃山的趨勢;加上他身體不好,生怕自己突然有個好歹,妻子會生活無著,便動了做生意的念頭。

他還怕親友覺得他晚節不保,搞了一輩子藝術,快六十了倒要去沾一身銅臭,因此一直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干。

開頭倒真的賺了,他急於掙錢,為了擴大經營甚至還抵押了幾處房產,沒想到形勢急轉直下,很快賠得血本無歸。

他病急亂投醫,偽造了幾百萬的合同,想拖延時間,結果債務越滾越多,最終讓他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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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雅聞她……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朋友的份上,你就當她是我的孩子,幫幫她。」

姜鶴的聲音,像裹著沙的風,吹得馬老闆眼睛發澀,他艱難地說出了一句:「你放心。」

9

這一年來,馬老闆算是完全理解了,姜鶴為什麼要讓自己把程雅聞當作孩子來照顧。

因為程雅聞就像小孩子一樣對日常瑣事一竅不通:日用品用完了不知道去哪裡買;不曉得怎麼去銀行取錢,連自己的銀行卡密碼也一問三不知;不會使用公共運輸,而且沒有人提醒的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出門赴約,因而遲到是家常便飯……

馬老闆把準備跟程雅聞簽的合同放在桌上,看了看上面的工資金額,不禁又嘆了口氣。

姜鶴對他說過很多次,讓他勸程雅聞趕緊抽身離開——因為姜鶴和程雅聞是在國外登記結婚的,在國內沒有登記過。所以姜鶴欠的錢,不算婚內共同債務,程雅聞沒有義務代為償還。

可程雅聞卻堅定地要跟姜鶴一起還債,「馬叔,我知道自己是個沒用的人,不會賺錢,可我說什麼也不能把老鶴丟下不管。」

馬老闆見說不動她,只好想辦法為她擬了這份合同,承諾給她基本工資,賣出去的畫報酬另算。

可他心裡清楚,程雅聞,如今真的是個「沒用的人」了。

她剛出道時,畫作風格獨樹一幟,本人形象氣質又出眾,馬老闆原本是很看好她的。

可之後她作品太少,又因為常在國外,極少出席活動,導致知名度一直打不開,作品的價格自然也上不去。如今倒是人盡皆知了,可許多人都認定她程雅聞是紅顏禍水,這段時間出作品,肯定也是看熱鬧的人多,掏錢買的人少。

即便是有人願意買,程雅聞這些年閒散慣了,畫技也荒疏了,能不能真的保質保量交出作品也很難說。

這份合同,說白了,不過是看在姜鶴的面子上,給程雅聞一份收入罷了。

對於程雅聞的窘境,姜鶴也心知肚明。

因而早在判決下來之前,他就讓馬老闆幫他聯繫出版社。

「在監獄裡,估計不方便畫畫,就是讓我畫,以我當下的心境,也畫不出什麼來。我身敗名裂,畫評肯定也發不了了。我思來想去,只有出賣回憶這條路了。

這些年想打聽我私生活的人也不少,出了事以後更多,我現在自己出來爆料,總歸也能賺點版稅,供雅聞生活吧。」

說話時他一直低著頭,「內容倒是現成的,是我這些年斷斷續續記下來的,整理一下就能成書……只是……它們都是我和雅聞最珍貴的記憶,把它們交出去出書,簡直像是把我的心頭肉拿去給別人捏在手裡玩……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每每想到姜鶴當時的樣子,馬老闆都唏噓不已:老鶴啊,你好端端當你的藝術家多好。就算要做生意,也該找我幫忙……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什麼都喜歡自己一個人扛……

10

就在這時,有人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門開了,像多年前一樣,太陽剛好從雲彩中鑽了出來,陽光透過窗戶,投在門口的女子身上。

然而程雅聞卻不是當年那個程雅聞了。

她的皮膚不算鬆弛,但失去了晶瑩的光澤,眼睛也有點發灰,仿佛有人在那兩汪潭水裡洗了臉,留下了脂粉的粘膩。

為了掩飾不那麼富足的發量,她把頭髮剪短,燙成了密集的小卷。馬老闆心想:不會有精靈願意躲在這樣的頭髮里了吧?

程雅聞整個人像沒有筋骨似的,腳步虛浮地走進辦公室,在馬驍駿對面坐下了。

「小程,路上辛苦了吧。這是合同,你看看,沒問題我們就簽了。」馬老闆把合同遞給了她。

她微笑著,有氣無力地說:「馬叔,我還信不過你嗎?我現在就來簽。」

正要落筆時,她卻忽然叫了起來:「這個工資太高了,我不能收!」

馬老闆想了想,決定跟她說句有些傷人的實話:「小程,說實在的,要是真論你現在的資歷和水平,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們畫廊是不可能跟你簽約的。現在……你就當這是老鶴給你按月付贍養費吧。」

聽馬老闆這麼說,程雅聞低下頭,眼眶明顯地紅了。她用力捏著筆,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見她這樣,馬老闆心有不忍,但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正在尷尬之際,程雅聞卻開了口:「馬叔,我要是沒嫁給老鶴,一直好好畫畫,現在是不是不至於如此?」

馬老闆一愣,隨即說:「你要是從年輕時認認真真畫到現在,憑你的才華,絕對不止這個收入。」

程雅聞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古怪,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過了半晌,她才慢慢地說:「馬叔,我現在有時候胡思亂想,覺得我簡直……簡直恨老鶴。」

她掉了眼淚,聲音透著悽厲,「我們結婚十七年,我在蜜罐里泡了十六年。剛開始,我還想著,不能丟了畫畫的手藝,可老鶴讓我每天舒舒服服地玩就好了,千萬別累著。我也就漸漸滿足於待在他給我營造的小世界裡了,一切都那麼甜,那麼美好……」

「我做夢也沒想到,他會瞞著我去做生意,他向我保證過什麼都不會瞞我的……

蜜罐子碎了,什麼都沒了,我這才發現,我的手腳都被縛住了,我什麼也不會做,什麼也做不了……」

程雅聞雙手掩面,嗚嗚哭了起來。

馬老闆心中也酸楚得很:老鶴啊老鶴,你們一對神仙眷侶,如今弄成這樣,該怨誰呢?

送走了程雅聞,馬老闆覺得心煩意亂,處理不了工作,索性又拿出了姜鶴的回憶錄,繼續讀了下去:

「……沒想到現在將我們分開的卻是監獄的鐵窗。我在派出所時跟小愛通話,央求她唱段戲給我聽。

「她沉默了良久,唱了《鎖麟囊》里的一段,聽得我淚如雨下,她也哭得沒能唱完。我且將這一段抄錄在此,盼讀者諸君,看在我們已經如此心痛的份上,也不要對我們太過嚴苛了。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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