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一個女人,在第六次見面時,我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求了婚

2021-11-17     昀澤     21586

原來,姜鶴自知這些年和程雅聞過得太瀟灑,花得多賺得少,漸漸有了坐吃山的趨勢;加上他身體不好,生怕自己突然有個好歹,妻子會生活無著,便動了做生意的念頭。

他還怕親友覺得他晚節不保,搞了一輩子藝術,快六十了倒要去沾一身銅臭,因此一直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干。

開頭倒真的賺了,他急於掙錢,為了擴大經營甚至還抵押了幾處房產,沒想到形勢急轉直下,很快賠得血本無歸。

他病急亂投醫,偽造了幾百萬的合同,想拖延時間,結果債務越滾越多,最終讓他萬劫不復。

「老馬,雅聞她……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朋友的份上,你就當她是我的孩子,幫幫她。」

姜鶴的聲音,像裹著沙的風,吹得馬老闆眼睛發澀,他艱難地說出了一句:「你放心。」

9

這一年來,馬老闆算是完全理解了,姜鶴為什麼要讓自己把程雅聞當作孩子來照顧。

因為程雅聞就像小孩子一樣對日常瑣事一竅不通:日用品用完了不知道去哪裡買;不曉得怎麼去銀行取錢,連自己的銀行卡密碼也一問三不知;不會使用公共運輸,而且沒有人提醒的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出門赴約,因而遲到是家常便飯……

馬老闆把準備跟程雅聞簽的合同放在桌上,看了看上面的工資金額,不禁又嘆了口氣。

姜鶴對他說過很多次,讓他勸程雅聞趕緊抽身離開——因為姜鶴和程雅聞是在國外登記結婚的,在國內沒有登記過。所以姜鶴欠的錢,不算婚內共同債務,程雅聞沒有義務代為償還。

可程雅聞卻堅定地要跟姜鶴一起還債,「馬叔,我知道自己是個沒用的人,不會賺錢,可我說什麼也不能把老鶴丟下不管。」

馬老闆見說不動她,只好想辦法為她擬了這份合同,承諾給她基本工資,賣出去的畫報酬另算。

可他心裡清楚,程雅聞,如今真的是個「沒用的人」了。

她剛出道時,畫作風格獨樹一幟,本人形象氣質又出眾,馬老闆原本是很看好她的。

可之後她作品太少,又因為常在國外,極少出席活動,導致知名度一直打不開,作品的價格自然也上不去。如今倒是人盡皆知了,可許多人都認定她程雅聞是紅顏禍水,這段時間出作品,肯定也是看熱鬧的人多,掏錢買的人少。

即便是有人願意買,程雅聞這些年閒散慣了,畫技也荒疏了,能不能真的保質保量交出作品也很難說。

這份合同,說白了,不過是看在姜鶴的面子上,給程雅聞一份收入罷了。

對於程雅聞的窘境,姜鶴也心知肚明。

因而早在判決下來之前,他就讓馬老闆幫他聯繫出版社。

「在監獄裡,估計不方便畫畫,就是讓我畫,以我當下的心境,也畫不出什麼來。我身敗名裂,畫評肯定也發不了了。我思來想去,只有出賣回憶這條路了。

這些年想打聽我私生活的人也不少,出了事以後更多,我現在自己出來爆料,總歸也能賺點版稅,供雅聞生活吧。」

我愛上一個女人,在第六次見面時,我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求了婚

說話時他一直低著頭,「內容倒是現成的,是我這些年斷斷續續記下來的,整理一下就能成書……只是……它們都是我和雅聞最珍貴的記憶,把它們交出去出書,簡直像是把我的心頭肉拿去給別人捏在手裡玩……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每每想到姜鶴當時的樣子,馬老闆都唏噓不已:老鶴啊,你好端端當你的藝術家多好。就算要做生意,也該找我幫忙……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什麼都喜歡自己一個人扛……

10

就在這時,有人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門開了,像多年前一樣,太陽剛好從雲彩中鑽了出來,陽光透過窗戶,投在門口的女子身上。

然而程雅聞卻不是當年那個程雅聞了。

她的皮膚不算鬆弛,但失去了晶瑩的光澤,眼睛也有點發灰,仿佛有人在那兩汪潭水裡洗了臉,留下了脂粉的粘膩。

為了掩飾不那麼富足的發量,她把頭髮剪短,燙成了密集的小卷。馬老闆心想:不會有精靈願意躲在這樣的頭髮里了吧?

程雅聞整個人像沒有筋骨似的,腳步虛浮地走進辦公室,在馬驍駿對面坐下了。

「小程,路上辛苦了吧。這是合同,你看看,沒問題我們就簽了。」馬老闆把合同遞給了她。

她微笑著,有氣無力地說:「馬叔,我還信不過你嗎?我現在就來簽。」

正要落筆時,她卻忽然叫了起來:「這個工資太高了,我不能收!」

馬老闆想了想,決定跟她說句有些傷人的實話:「小程,說實在的,要是真論你現在的資歷和水平,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們畫廊是不可能跟你簽約的。現在……你就當這是老鶴給你按月付贍養費吧。」

聽馬老闆這麼說,程雅聞低下頭,眼眶明顯地紅了。她用力捏著筆,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見她這樣,馬老闆心有不忍,但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正在尷尬之際,程雅聞卻開了口:「馬叔,我要是沒嫁給老鶴,一直好好畫畫,現在是不是不至於如此?」

馬老闆一愣,隨即說:「你要是從年輕時認認真真畫到現在,憑你的才華,絕對不止這個收入。」

程雅聞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古怪,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過了半晌,她才慢慢地說:「馬叔,我現在有時候胡思亂想,覺得我簡直……簡直恨老鶴。」

她掉了眼淚,聲音透著悽厲,「我們結婚十七年,我在蜜罐里泡了十六年。剛開始,我還想著,不能丟了畫畫的手藝,可老鶴讓我每天舒舒服服地玩就好了,千萬別累著。我也就漸漸滿足於待在他給我營造的小世界裡了,一切都那麼甜,那麼美好……」

「我做夢也沒想到,他會瞞著我去做生意,他向我保證過什麼都不會瞞我的……

蜜罐子碎了,什麼都沒了,我這才發現,我的手腳都被縛住了,我什麼也不會做,什麼也做不了……」

程雅聞雙手掩面,嗚嗚哭了起來。

馬老闆心中也酸楚得很:老鶴啊老鶴,你們一對神仙眷侶,如今弄成這樣,該怨誰呢?

送走了程雅聞,馬老闆覺得心煩意亂,處理不了工作,索性又拿出了姜鶴的回憶錄,繼續讀了下去:

「……沒想到現在將我們分開的卻是監獄的鐵窗。我在派出所時跟小愛通話,央求她唱段戲給我聽。

「她沉默了良久,唱了《鎖麟囊》里的一段,聽得我淚如雨下,她也哭得沒能唱完。我且將這一段抄錄在此,盼讀者諸君,看在我們已經如此心痛的份上,也不要對我們太過嚴苛了。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