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像找到了救命曙光一樣,對他說,我們沒錢,但你把我們送到地點後我哥一定有錢。他不樂意。我當時身上有一塊打工花 50 塊錢買的手錶,我說那這塊表押給你,你給我留個電話,我以後有錢了來找你贖回來。他答應了,給我們寫了一個電話。
摩托車開了沒有十分鐘,就到了地點。當時兩點半,廠里的員工們正在上班。我到保安室,保安就在黑板上寫下了我哥的名字,「他們下班了就會出來。」 我們兩個鑽進了旁邊修路工程留下來的水泥水管里,從三點坐到了五點。五點到,我就急匆匆地跑到廠房門口等他們下鍾出來。
我們身上被騙得一分錢都沒有了,如果找不到表哥,我們可怎麼辦呢?
我們站在廠房的保安室門口,像一條快乾死的魚在等水,像一個快瞎了的人在等光。但下鐘的人一下子就散沒了,我還沒有在保安室看見我哥。我走前去黑板一看,保安這個人才,把我哥名字寫錯了。
我一下子癱坐在了空地上。大概幾分鐘後,忽然有人拍我肩膀,「你怎麼在這裡?」抬頭一看,我哥正很詫異地看著我,他剛從廠房走出來。
我的眼淚一下子憋住了,紅了臉,支支吾吾起來,只說了一句,「……我過來看看你。」 我哥二話不說帶我們去吃飯,一家路邊的大排檔,麻溜兒地就點好了菜。在等菜期間,我去老闆那兒借了個電話,撥通了摩的師傅給我們留的電話號碼。電話那頭顯示是空號。
菜一上,阿凱一句話不說,連吃了五六碗飯,餘下一桌的狼藉。我呆坐著,幹完了一壺水,又要了一壺水。喝著喝著,煙火氣和鐵鍋的熱氣一起打上臉來,眼淚開始在我眼睛裡打轉兒。
三
在表哥那裡呆了兩天,我坐船去兩個女孩子的廠里,買了點水果,將身份證換了回來。吃完飯,坐著大巴,我去了潮州。
潮州修車的師傅有一兒一女,跟我年紀相仿。師娘是一個看不得別人閒下來的女人,不光要我們做工,還要給菜地澆糞水,一天到晚包辦所有的家務。
我們住在車間裡的一個簡易棚里,四面有板,也有窗戶,只有一個鐵皮頂。廣東人的飯碗是掌心大小,我第一頓飯吃了四碗米飯。師娘驚呼了一句,哎呀你們怎麼吃這麼多飯。阿凱吃完一碗飯,就把碗擱到水池裡,走前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回到宿舍,阿凱就罵了我一頓,你是豬嗎?吃這麼多飯幹什麼?我說我起碼得要吃飽吧。他說,你這樣吃人家會看不起你,我以前有個師哥就是這樣吃,被師娘罵了是豬頭。
這之後,每頓飯,我們只吃兩小碗米飯,多一口都不再吃了。在潮州一年多的學徒生活里,我每天都是餓著的。
16 歲到 18 歲這兩年來,我個子只長了兩厘米。我跟阿凱的關係也越來越差,直到不再說話,分道揚鑣了。
後來潮州的師傅要去深圳做生意,我也呆夠了。我又回到了東莞找我哥。因為當時沒有工作經歷,東莞也不缺勞動力,我找工作找了兩個月都找不到。
每次去應聘,工頭問我會做什麼工,我全都不會。最後,我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請人吃飯,給人送煙,我才混進去了家具廠里上班,成為了一個塗裝車間的噴漆工。
這個工廠是一個港資工廠,沿用台灣工廠的管理,每天有三個班。要求我們工人早上 8 點到車間,12 點下班。下午 1:30 上班,5:30 下班。晚上 6:30 上班,11 點下班。11 點算是早下班,一般來說,我們都會工作到凌晨兩點,隔三差五通宵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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