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這人啊,刀子嘴豆腐心,年輕時候混不吝,老了反倒比我細膩。」
我坐在客廳那把搖椅上,手上把玩著老林留下的茶杯,眼圈有點紅。
「林姨,飯好了。」廚房門口傳來阿琴的聲音,是老林的小兒媳,嘴甜又勤快。
我點點頭,站起身,腳步有些踉蹌。老林走了三天,我還沒從失去他的現實里緩過來。
八年前,我是孤身一人住在縣城西頭的老房子裡。一個人守著幾間屋,鍋都懶得開。老林那時候剛喪偶,倆人認識是在鄰居撮合的老年舞會上。
他個子不高,但精神頭足,說話噼里啪啦,嘴皮子利索。第一次請我跳舞,他拽著我胳膊就上了舞池,還跟我說:「跳得不好別笑話我,我這是二十年沒拉過女人手了。」
我咧嘴一樂,後來就越走越近。
我們搭夥過日子那年,他66,我62。說不上多麼浪漫,但踏實。我們沒領證——不是我不想,是他怕麻煩,說:「領那玩意幹啥,咱都一把年紀了,擱一起過得好,比啥都強。」
我雖然有點介意,但看他對我是真心,也就沒再多說。
「林姨,您最近別一個人回家了,在這兒多住些日子。」飯後,阿琴輕聲對我說。
我抬頭看她,眼神複雜:「你爸不在了,我留這兒幹嘛。你們也得有自己的日子過。」
阿琴忙擺手:「不是那意思,您跟爸搭夥八年,咱們都看在眼裡,您不是外人。」
她說得動情,可我心裡明鏡似的。老林三個孩子,大兒子林建國常年在市裡,基本不回來。二兒子林建軍,也就是阿琴的男人,還算貼心。最小的女兒林小紅,對我一直有點冷淡。她那次酒桌上不小心說漏嘴:「我爸的房子可不能讓個外人給占了。」
我聽見了,但沒作聲。
我知道,我一直是個「搭夥的外人」。
第三天,林建國回來了。他身材魁梧,西裝革履,一看就不像是跟我這種老太太能說得上話的。
果不其然,頭一頓飯,他就開門見山:
「林姨,我爸遺產還沒正式分割,您要是有什麼要求,咱們可以擺到桌面上談。」
他話說得客氣,可那語氣,哪是跟「姨」說話的,分明就是在提防我。
阿琴在一旁咳了一聲:「大哥,林姨這些年照顧爸比我們都多,咱不能寒了人心。」
林建國一挑眉毛,盯著我:「姨,我沒別的意思,您開個口,我們做子女的該給的會給。」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啥都不要。老林的東西,該是你們的。我收拾完東西,明兒就走。」
他一怔。
林建軍皺眉:「林姨,咱別這麼說,爸活著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走了,心裡也不安生。」
我擺擺手,聲音有些顫:「我知道你爸對我好,我也沒辜負他。八年,我沒花他一分冤枉錢,冬天給他泡腳,夏天陪他乘涼,天一黑,他打個噴嚏我都翻身去給他找藥。我問心無愧。」
我頓了頓,眼淚不爭氣地滾下來:「可我不是你們的媽,我沒這個名分,我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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