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城管向他要了我的電話。
城管跟我爸沒法講理,就教育我,要好好善待老人,讓他沒事去下下棋,釣釣魚,別老想著土裡刨食,現在,誰還差這一口吃的……
我爸火了:「全國農民不土裡刨食,你們吃啥喝啥,你們知道豆子長什麼樣,花生怎麼結果嗎?一群忘本的東西……」
我見勢趕緊跟人家道歉,拉著我爸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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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他連人帶農具拽到車裡,開出大概50米,他突然說有東西落在地里了。
我只好又開車回去,他幾乎是小跑著上了那段山坡。
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塊大石頭。
他說,這石頭很少見,做界石簡直太漂亮了。
所謂界石,就是農村土地挨著的兩家,用一塊石頭做分界線。
我不耐煩地問:「你連地都沒有,還界什麼界?」
他卻不以為然:「這兒不讓種,我再找別的地方,城市這麼大,我就不信容不下一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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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每天尋寶般找可以開墾的荒地,成了爸爸在城市裡的寄託。
不管我們如何勸阻,講道理,他都聽不進去。
看著他一次次被驅趕呵斥,一次次失望而歸,我剛開始是厭煩,後來是心軟。
於是,我讓朋友在城鄉結合部幫著租了一畝地。
心想,這下可以盛放他老人家心裡的種子了吧。
可是,我開車帶他去看地方,去時很開心,但回來的路上,他不幹了。
「種地本來就沒多少帳算,地租子那麼貴,每天還要再花錢坐公交車,這地種下來,得多敗家,我不種!」
我的一腔熱忱,就這麼泡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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屢屢碰壁之後,我爸也意識到,想在城裡開闢出可以耕種的荒地,幾乎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又開始各種想招。
他要找工作,做保潔,當保安,看門都行。
我和妻子都不同意。
他已經65歲了。
正因為他和媽媽已經干不動農活,但又不肯讓土地閒置,我們說破嘴皮子才把他們接到長春。
以65歲的高齡去打工,我們的心和臉,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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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同樣的,我們說破了嘴皮子,我爸依然不為所動。
他說要麼讓我上班,要麼回老家種地。
他每天早早出門,從前是找地種,現在是找活干。
有一天,還差點被搞傳銷的人拉走。
好在他感覺情形不對,及時給我打了電話。
我一邊往他說的地方趕,一邊報了警。
看著警察把那些人帶走,我爸眼圈紅了。
他說,這城市裡,生活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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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話,讓我的心酸到疼痛。
我開車帶他去了單位,參觀了我的辦公室。
又讓他看了我每月的工資流水。
我幾乎是哀求著對他說:「爸,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兒子現在不差錢,我接你來,就是讓你享福的,你能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享受生活啊。」
結果,聽了我的哀求,我爸也哽咽了,他說:「你有錢,那是你掙的,我每天白吃白喝,真是張不開嘴,我在老家,米是自己產的,菜上園子裡抓一把就夠吃,但城裡不一樣!」
「我媽都想得開,你為什麼不能?當初你和我媽為了供我讀書,吃了那麼多苦,現在,也該到你們享福了呀。」我再次哀求他。
可是,爸爸犟得讓我欲哭無淚:「你不讓我幹活,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廢人,這一天天地,就像一隻養在籠子裡,混吃等死的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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