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記得啦,咱爸以前可是個暴脾氣呢!」
比我大五歲的大哥正在讀研究生,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在他的幫助下,我也拼湊出四歲那年,家裡到處瀰漫戰火與硝煙的記憶。
奶奶去世後,我爸在縣城開了一家送大桶水的站點,我媽就捎帶著賣點日用百貨。
我那時過得逍遙自在,總是偷摸家裡的各種零食,去小朋友面前顯擺。
可這樣的日子卻因我爸的受傷而終結。
那年冬天,他去送水時滑了一跤,毛重四十斤的大桶水正好砸在他的腰杆子上。
他在醫院裡待了一個多月,出院的時候還坐著輪椅。
醫生的囑咐一大堆,最後說了句,「恢復得好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就是從此與重體力勞動無緣了。」
大哥說,那時他一放學,就被父親逼著去買酒。
要是母親不許,一連串惡毒的話語就會咬牙切齒地從父親嘴裡吐出來。
可母親對這一切都泰然處之,她在父親的罵聲中幫他做復健,還在院子中辟出一塊暖棚試種蘑菇。
她要操心的事兒太多,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我想那時父親是不想拖累母親,才要逼母親離婚吧!」大哥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睛,像個老學究似地做總結陳詞。
可我腦子裡還有一個未解之謎。
既然我媽曾經那麼傷心,為何還會幫我爸生兒育女,在他受傷時不離不棄?
得知堂叔薛鵬回老家的消息,我媽催促老爸收拾點東西,帶我去看看。
堂叔如今正好在我要就讀的大學任教,有個熟人也好對我有個照應。
「他教授了不起啊,我還公司老總呢!」
我瞅著老爸,覺得他腆著個大肚子,梗著顆禿腦袋的模樣有點好笑。
前幾年,眼見著村裡的蘑菇種植已成規模,我媽借了電商的東風,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老爸成了老闆,可大事兒還要我媽拿主意。
我媽丟下一句「小心眼兒」,拎著東西帶我出門了。
我扭頭瞅了眼老爸,他一副很想跟上來,卻又拉不下臉的糾結表情。
「當年的事兒我爸還記著哪?」
「他就是死鴨子嘴硬!」我媽臉上掛著無奈。
經歷燒書風波那晚,我媽在地上枯坐到天黑,才撐起身子爬到炕上。
她在睡夢中聽到聲響,感覺到被燙傷的地方一陣清涼。
「你爸那呆子竟然會半夜起來給我抹藥。」
「這樣你就心軟了?」聽出母親語氣里的笑意,我還是忍不住追問。
「還不是發現懷了你哥。」
我媽說,那時我爸每天晚上幫我媽上藥,可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兩個人冷戰了一個星期,他也沒和我媽商量,就自己決定出去打工。
結果,他走了沒多久,我媽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那時我奶還健在,她歡天喜地的把消息告訴我爸,可也不見人回來。
不過,我媽倒是每月都能收到我爸匯來的錢,就是不肯捎回來隻字片語。
兩個人的僵局竟然一直拖到我媽臨產前。
我哥出生在臘月二十九,早產了將近一個月。
我媽半夜開始陣痛的時候,我奶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出去找村裡的產婆。
那時,我爸正好回來過年。
他聽我媽叫的揪心,就把我媽用被子包好,抱著她坐上了鄰居家的農用三輪車。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媽第一次聽我爸絮絮叨叨說了那麼多軟話,可是她只忙著抵禦一波又一波的陣痛來襲,我爸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記不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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