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員的艱苦生活,每天只睡三個小時,連帶父親看病都沒有時間

2021-12-23     昀澤     21867

後來發小在如潮的人群中發現了張皇的我,把我救出來。安排我去吃了頓蘭州拉麵,然後我們兩人坐上公交,來到一個小區。

這時候我才知道,這間三十平米、昏暗且沿牆擺放了六張上下鋪鐵床的房間,並不是家鄉人口中「他在省城買的房子」。這裡並不獨屬於他,還有好些個人。

我去的時候正值午後,房間裡沒人,發小告訴我說他們都出去跑活接單了。

「你在這休息一會兒,」他指一張有點亂的下鋪給我,上面堆著幾件藍色制服、臉盆和灰色的床單。「上周剛有人辭職去干快遞了,正好給你住。」

「這是宿舍嗎?」我一邊收拾床鋪一邊問道。

「啊,算是吧,站點經理給租的,前期能省不少錢呢。不過你不想住也行,有的人就自己在外頭租房子,看你自己需要吧。」

我怕自己說錯話,但一聽能省錢,就說:「我,我肯定需要的啊。」

發小不再理我,自顧自穿上藍色制服,戴好頭盔。「我帶你去見站點經理。」

時值盛夏,我坐著發小的電動車后座,一直被帶到站點經理面前。在不停流進眼裡和嘴裡的咸津津汗水中,我第一次嘗到省城的味道——鐵鏽的味道。

發小稱呼站點經理為「九哥」。九哥長得膀大腰圓,光頭,沒紋身沒金鍊子,但後脖頸的肉褶子疊了三疊,看起來就不好惹。

發小路上就跟我說了,站長一人就承包了市裡七個站點,靠這個發財。我走到他面前,九哥第一道視線就落在了我走路時明顯低一截的左腳上。他好像笑了,但也沒說啥。

「自己有車子嗎?」

「他帶了錢,明天我就帶他去買。」發小替我說。

九哥乾脆利落打回去:「不行,一會兒就去買,明天上崗。」

「對了,你知道外賣員是幹啥的吧?」最後,他好像終於想起了我的存在,扭頭對我說。「先試用半個月吧。」

4、競爭

說白了,我入行得晚。沒先頭乾的那些人掙得多了。

但儘管如此,送外賣給的錢還是比我在玻璃廠燒窯時多了許多。

站點老手說:「你要是能一天只睡三個小時,能掙這個數。」他食指伸到我眼前比劃了一下。

只不過這三個小時要在二十四小時之間勻出來,這樣干法不會長久,會累死的。

「中午、晚上,還有凌晨半夜,這幾個點兒的單子都有獎勵金,能拿得多點兒。你要是在高峰期搶不過別人,就只能在半夜努努力了。」新叔眯著眼,抽著 10 塊錢一盒的煙,滿臉領路人的自信。「要是每一季的雨雪天氣再多點,可就賺大了。普通人可能不喜歡天氣不好,但對咱們來說,恨不得天天下雨打傘。」

新叔說完,手機響了,看來是站長派給他的肥單。他把頭盔一戴,腳一蹬地,電瓶車一下子射出去老遠。

我笑著看他,同時也羨慕他和九哥的關係好,能接到肥單。

在這個城市,沒人在意我是不是個殘疾人。人們只在意我是不是守規矩——但城市的條條框框和規矩里,沒有我的位置。

這其實跟在工地搬磚的體力活沒什麼區別。

但是比之更累。

每天,許多扇門打開,伸出一雙手拿走外賣。我躲在口罩和頭盔後,只漏出一雙眼。

最初,我低著頭,赧於直視他人,看得最多的就是他們的腿和腳。至於他們的臉,還有門縫之間他們家裡的樣子,我想看卻不敢看。

外賣員的艱苦生活,每天只睡三個小時,連帶父親看病都沒有時間

後來,藉助頭盔與口罩的忠實掩護,我開始順應自己內心的渴望。在門與門的開合中,窺一眼門後的樣子。憑匆匆瞥過的幾樣擺設、幾件家具,在心中勾勒「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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